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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宴客

冰糖松鼠 22012字 2023-02-23

  “祖父为何忧愁?”客人走了,阿生揉揉跪麻木的小短腿,改成抱膝而坐的姿势。

  曹腾将她提到矮榻上,亲自给她揉腿。“逞强什么?骨骼尚软,就学大人正坐,也不怕将来腿型不好看。”

  阿生撒娇:“祖父~祖父忧愁,可是和一个叫梁冀的人有关?”

  曹腾长叹一声,终究禁不住阿生反复纠缠,将几十年的弯弯绕绕给她讲了。按照阿生的理解,事情是这样的:

  梁冀是当朝外戚,梁太后的兄弟,在朝中一手遮天。

  先帝去世后,继位的小皇帝才阿生这么大,没过多久就夭折了。

  梁氏外戚为了继续把控朝政,从宗室里挑了个八岁的小朋友当皇帝,梁太后仍然是梁太后,梁冀仍然是大将军。万万没想到,这个八岁的小朋友聪明得很,小小年纪就知道自己是傀儡并表达了对梁冀的不满。梁冀一想不对,就把刚上任的小学生皇帝给毒死了。

  这一段听得阿生目瞪口呆。说让皇帝死就让皇帝死,梁冀是个牛人啊,而东汉的皇帝……好可怜。

  小皇帝二号死了,皇位怎么办?那就继续从宗室里挑人呗。这回梁冀学乖了,年龄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人别太聪明。挑来挑去就挑中了一切资质都平庸的当今圣上。梁太后还是梁太后,梁冀还是一手遮天的外戚。

  如今的皇帝确实平庸,到今天为止已经给梁家当了十年傀儡了,从十几岁的小少年长到二十几岁。伴随着梁冀越来越膨胀,宫里朝堂都是他的党羽,品行端正的人处处遭到排挤打压。皇帝再平庸,但梁冀这个外戚,是要取人性命的啊。

  如今像种暠这样的反梁人士被提拔,就是一个信号。皇帝与梁氏的矛盾逐渐浮出水面了。未来几年,双方的斗争只会越来越激烈。

  “那我家是站在哪一边的呢?”阿生仰头问。

  曹腾叹息道:“我和你祖母,都是梁太后宫中的旧人。”

  阿生心里咯噔一下,天生梁党啊。

  “太后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早年梁冀残害忠良,太后多有下旨赦免。长乐宫前喊冤之人,日益不绝。我当时为长乐太仆(太后的大管家),替人进言结下不少善缘。种暠因得罪梁冀而遭陷害,也是那时的事。然而太后终究只是一介女流……”做不出将嫡亲兄长一撸到底的事。

  “梁太后薨,再无人可节制梁冀。”

  懂了懂了,原先梁党分两派,梁冀为首的为所欲为派和梁太后为首的温和派。有温和派的调节,矛盾还不突出。可惜梁太后七年前死了,梁冀就成了没有笼头的野马,朝着独夫民贼的道路狂奔不回头了。

  阿生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这是要带着大家一起死啊。

  皇后也姓梁。按理说,梁皇后该接过梁太后的旗帜,起到约束外戚的功能。然而当今这位皇后,蠢、毒且丑,整一个女版梁冀,别残害皇子皇女就谢天谢地了。要知道,皇帝二十六了竟然没有一个儿子活下来你敢信?

  如今的梁家如烈火烹油,杀大臣杀妃嫔跟玩儿似的,但这何尝不是最后的辉煌呢?毕竟梁冀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引发众怒了。

  梁冀的辉煌历史让阿生想到一个人,董卓。

  梁卓你好,梁卓再见。

  “跳车。”阿生迫不及待地跟祖父说,“梁家必倒。”

  曹腾诧异地看她,虽然知道她早慧,但阿生还是每天都在突破曹腾对神童的认知极限。“你父亲都不敢说梁氏必亡,你怎么就能这般肯定?”梁党太过庞大,牵涉到太多人的利益。皇帝想将梁氏连根拔起,估计朝堂上就没人了。

  或者皇帝胜,朝廷大洗牌;或者梁冀再杀一次皇帝,再换一个傀儡。胜负五五开。这就是倒梁派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皇宫和驻京部队全在梁冀手中,把梁冀逼急了弄死皇帝,梁皇后升级成梁太后2.0版,梁家还是礼法上挑选继承人最有话语权的家族。

  阿生可爱的小脸上全是严肃:“皇位永远有人坐,而梁冀终究会死。除非梁家改朝换代,否则只是生前清算和死后清算的差别,以及被哪一任皇帝清算的差别。”

  已知条件一:刘家王朝没有被梁家王朝取代。

  已知条件二:梁冀在后世半点名气都没有。

  推论一:他也没翻出什么大浪,比如造反弄死一个成年皇帝。

  推论二:梁冀大概率会在当今皇帝手上玩完。

  所以阿生才会如此焦急。

  曹腾已经陷入沉思。种暠前来示警也是同一个意思:早做打算,早日从梁家这辆失控的破车上跳下来。但这对于天生梁党的曹家来说何其难啊。跳车太快,来自梁家的报复暂且不说,背叛旧主的名声足够曹家三代抬不起头了。

  祖孙两个相顾无言。梅园的暖阁四季如春,阿生却觉得寒气顺着背脊而上。她此时无比羡慕懵懂的哥哥吉利,还有仍在为宅斗撕逼不止的女人们。

  无知是一种幸福。

  “总归还有几年太平日子可以过。”曹腾最后说,“你有祖父和父亲,若要你来操心,那我们真可以羞愧至死了。”

  阿生顺从地点点头,她相信爷爷这个老江湖。既然爷爷说还有几年的太平,那想来至少近期是没事的。只是,得慢慢同梁党疏远起来,同时寻找跳车的契机。

  “你要的匠人和农夫找到了,都是带家人的。正在阿青手下教礼仪规矩,等出了正月就把人带来给你看。”

  阿生心中一喜,点头如捣蒜。“好!”她下意识放开了令人不快的政治问题,“我在屋里看上两个婢女,管水的阿文与管香的阿香,祖父帮我瞧瞧。”

  “又从家里挖人?”

  “呃……有一个是母亲的带来的陪嫁。”

  “那你得跟你母亲说啊。”

  阿生低头对手指:“母亲啊……”

  曹腾低头观察小孙女的表情:“怎么?阿丁对你不好?”

  “也没有不好……只是她更喜欢阿兄。唔……这么说罢,她在阿兄面前常犯蠢,吃完午饭就塞点心啦,进了暖阁又加衣啦,或者说些不知所谓的话。但面对我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一点都不出错。如今她就单单喊阿兄去前头玩,不带上我。虽说我也不乐意跟来作客的夫人们说些讨巧话……”

  阿生絮絮叨叨,她没有多少失落或者难受的情绪,更多的是倾诉欲作祟,想借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调节心情。曹腾看出来了,因而没有打断她,只是轻轻摸她的头。

  作为神童的阿生给了丁氏很大压力。丁氏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处理事情一团糟兼看不清形势,不意味着她就不敏感。阿生鄙视丁氏的眼界,阿生厌烦母亲的言行举止,丁氏都能感觉到;反过来,阿生的聪明对丁氏来讲太具有攻击性,而阿生的外表……让丁氏自惭形秽。

  相比之下,小吉利就要贴心多了。虽然男孩子比较皮,但照顾起来也很有成就感。看他一口一口地叫“母亲”,丁氏心中就会充满育儿的满足感。再加上无论倾诉什么烦恼都可以收获他毫无原则的偏袒,丁氏就更加喜欢逮着吉利说话。

  她的心态曹腾完全可以想象到。吉利,就是“有再多毛病都是自家的狗娃”;而如意呢,“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骄傲,管不了也怕管得不好”。

  能怎么办呢?人心是最难的。

  “主人。”青伯突然从门外进来,“出事了。”

  阿生闭上嘴,停止了无意义的絮叨。

  “小大郎君打伤了郎君新得的舞姬——舞姬是梁公子送给郎君的,现在席上闹起来了。”

  曹腾拔腿就往外走。阿生小跑着跟在祖父身后,迈着小短腿呼呼喘气:“梁……梁公子是?”

  “梁胤,梁冀的嫡长子。”

  曹腾越走越快,几乎步履生风,以他的年纪来说简直不可思议。阿生追赶不及落在后面,她连忙攀住青伯,让青伯抱自己走。

  梁冀的儿子大闹曹府,这事如果能处理得好,就是一个跳车的伏笔、疏远的借口啊。吉利小哥哥怎么会想到去打伤梁公子赠送的舞姬?这运气,简直天选之子啊有没有?

  阿生是内心火热地进去的,然而宴会场中的情形给她当头一盆冷水。

  便宜老爹给吉利狠狠一巴掌:“逆子,还不给梁公子道歉。”

  阿生:什……什么?

  曹嵩极为谦卑地给梁胤行大礼:“小儿无知,冒犯了公子。愿以美妾谢罪。”曹嵩后宅最美貌的钱氏被推了出来,意思是献给梁胤了。

  喂喂喂,老爹你跪舔得过了啊还怎么翻脸?

  梁胤冷笑:“别人用过的女人我可看不上。”刀剑一拔,钱氏血溅当场。

  丁氏发出一声尖叫,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曹嵩脸色都白了:“这个不好,换一个就是了。满府的婢女,随公子挑选。”

  阿生惨不忍睹地闭上眼。

  猪队友,非要把自己摆成梁家的走狗吗?这局面,就算是爷爷也没法扭转了吧。浪费了天命哥哥创造的大好机会!

  第11章 春来临

  吉利小哥哥是怎么想到要去弄伤舞姬的呢?

  “老主人容禀:是主母曾与小大郎君诉苦张氏之事,小郎君就记了下来。这回梁公子送美人之时,小郎君正在席上,几案上刚好有一把切肉的匕首。小郎君将匕首掷出,正中美人左眼,将旁边的梁公子都吓了一跳。”

  “逆子!逆子!”曹嵩气得脸都变形了,指着吉利骂,“这是一介舞姬的事吗?你要是偏一点就击中梁公子了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全家都要完了!”

  丁氏的肚子还不明显,此时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郎君……郎君……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吉利还小啊……他要六月里才满两周岁……他懂什么呀?”这个时候岁数一定要往小里说。

  “你怎么教的孩子?!”曹嵩怒气更甚,“你跟他说什么了?嗯?我是没给你正妻的尊重了?还是克扣正院的财帛了?面上装得贤惠,背后尽拿善妒的一套教大郎!”

  丁氏第一次被丈夫当众责骂,羞愧地将脸埋在双手间,不敢抬头,只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吉利肿着半张脸,说不出话,在乳母李氏的怀里挣扎,想要去安慰母亲。李氏死死抱住他不松手。

  阿生瘫着脸看这对父母闹腾,她还沉浸在跳车没跳成功的沮丧中。

  刚刚,只要是咬死了舞姬没有人权,道歉态度别那么低声下气,再表现出被梁胤折辱的羞愤,不就很能引起舆论同情了吗?一方是嫡长子,一方只是个物件(原谅她这么说,利益需要),在当前社会背景下孰轻孰重一目了然。也不需要完全和梁家翻脸,表现出对自家孩子的维护就成了。

  然而亲爹,卖儿式跪舔啊。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错失良机”。

  要是当时我也在宴会上就好了,多少能做点什么。阿生估计爷爷也是这么懊悔的,因为曹腾已经半天没说话了。

  曹嵩继续骂丁氏:“我们是背靠梁氏起家的。得罪了大将军,还如何在朝廷上立足?这么重要的事你都没记住?吉利不懂事,你又作什么带他到宴席上来?就为了跟别家夫人炫耀你有儿子?”

  丁氏嘴拙,说不出辩解的话,只得抱住曹嵩的大腿哭。曹嵩挣了几下没挣脱,作势要踢。

  阿生不得不开口:“父亲不要打母亲,母亲腹中还有小弟。”

  曹嵩一僵,站在原地喘粗气,大腿继续让丁氏抱得死紧。

  阿生拉扯看上去有些疲惫的祖父的袖子。事情已经发生了,机会已经错失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怎么办。

  曹腾缓缓扫视屋中的众人,目光仿佛一头苍老而阴鸷的狼。“阿青去请儿医,大张旗鼓地去,就说阿嵩的嫡长子受了惊吓,昏迷不醒,似有夭亡之相。”

  阿生眼睛一亮,妙啊,不愧是祖父,没有文章的地方都能做出文章来。父亲表面上再跪舔,嫡长子差点夭折,那在外人看来这个仇也是结下了。这不就是个慢慢疏远的借口吗?吉利真病重假病重不是关键,关键是这病重的消息一定要闹大,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才好。

  可惜满屋子里领会到曹腾意图的只有阿生一个。

  曹嵩和丁氏都惊呆了。

  生气的忘记了生气,哭鼻子的忘记了哭鼻子。

  大约过了半分钟,丁氏才“哇”的一声:“阿翁……阿翁是要拿吉利的性命给梁家赔罪吗?那可是郎君的嫡长子啊!”

  曹腾头疼地揉揉额角:“让孩子避避风头罢了,你别多想,养胎才是正经。阿嵩跟我进来,我有话同你说。”他带着养子往后面密室走,进门前又交代青伯:“算时间英娥该从宫里回来了,你亲自去门口迎接,第一时间将今天的事告诉她,她知道该怎么做。”

  英娥是祖母吴氏的名字,今天进宫探望生病的梁皇后去了。要不是祖母不在……打住,不能再想了,再后悔也没用,而且祖父的补救已经非常好了。

  屋里就剩下了丁氏和双胞胎,并几个贴身的仆人。最应该出来主持局面的丁氏还趴地上呢,吉利在乳母怀里挣扎着叫“母亲”。

  阿生面瘫脸,拿肉嘟嘟的小手指母亲贴身的婢女:“你们扶母亲去榻上坐,如果情况有不好,就请医,不要耽搁。”

  又跟缯氏说:“你回我的卧室找阿文。就说端一盆干净的凉开水来,一定要是煮开过的;还有最细的那种麻布,煮开后在太阳底下暴晒过的那种。”哥哥的脸伤需要冷敷消毒,好在是冬季,水放凉比较快,就是消炎药不好找。

  有了事情干,婢女们明显变得镇定了。同样怀孕的殷氏原本呆在角落里不敢说话,这个时候也出来宽慰主母。

  吉利也不喊母亲了,因为如意挪过来抱他。“母亲没事了,阿兄,母亲没事了。”

  “哦。”吉利失落脸,“如意,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阿生笑了笑,小哥哥太可爱她差点“吧唧”一口亲上去。“阿兄就算做错事了,也是最好的阿兄。”她压低声音,凑到吉利耳朵边,“阿兄手劲真大,准头也好——”

  吉利被妹妹夸到脸红:“那是!”

  “——但是随便伤人是不对的。”

  “哦。”再次失落。

  阿生装成大人样,摸哥哥的头顶:“吉利乖乖。”吉利立马不乐意了,他才是大的那个,反手拍阿生的脑门:“如意乖乖。”

  在爷爷和阿生的共同努力下,终于控制住了场面。冷敷到位、儿医到位,父亲从密室出来后脸色明显好看不少,只是像压了什么心事。祖母回来了,府上开始戒严,伴随着吉利病重的消息不停扩散,甚至连曹嵩的小妾和大部分下仆都被瞒了过去。

  因为吉利被关在了祖父的院子里,阿生就接替哥哥承担起了在母亲膝下尽孝的职责。丁氏每日都要拉着她问上百八十遍“你今日见到你阿兄了么”或者“你阿兄真的没事对么”。丁氏孕期忧郁,动不动就脑补无情的男人们头脑一热来个假戏真做,弄死了她的宝贝长子。

  相处久了,阿生也没了脾气。丁氏再不好,至少母爱是真切的。且天大地大,孕妇最大,顺着她点总是没错的。丁氏忧思过度,会对胎儿不好。

  “天暖了,惊蛰了,母亲去院子里走走吧。”

  丁氏跪坐在坐具上插花。这时候中国的插花艺术还处于萌芽阶段,丁氏却是这方面的行家,她擅长用最普通的野花插出各种好看的盆景。现在她手上的就是一小盆黄色的野花,中间夹着好几支迎春,整体用黄色拼成立体的小老虎的形状,惟妙惟肖,充满童趣。

  她将插好的老虎盆栽给阿生看。“好看吗?你觉得你阿兄会喜欢吗?”

  “嗯。”阿生拼命点头,“随心所欲,是大家之作。”

  丁氏和婢女们纷纷捂嘴笑。“你这孩子嘴甜起来没个谱。只是插个花罢了,放不了十天就谢了。”丁氏自从被阿生夸奖了插花技艺后,便与她亲近不少。父母也是需要树立自信心的,尤其是丁氏这样的父母。

  阿生拉拉丁氏的袖子:“母亲与我一同去院子里采花吧。”

  丁氏摸着肚子犯愁:“我身子重了,怕不好走动。你让乳母带你去玩,顺便帮我采些桃枝回来罢。”

  阿生心说,就是身子重了才要适当运动,这样有利生产。但这话从她一个小孩子嘴里说出来不能让人信服啊。好在丁氏身边也是靠谱的人的。一个板着脸的青年女子沉声说:“夫人虽然此前受了惊吓,但立春后也渐渐坐稳了胎,正是可以走动的时候。若是怕早产,七个月后再修养也不迟。”

  丁氏这才在婢女们的搀扶了站起身,拉着阿生的小手往外走。

  阿生好奇地打量刚刚说话的女子:“这人懂医术?”

  “莫不是又想从母亲这里挖人?前不久才将阿香给了你。”

  阿生连忙否认:“母亲才是正需要用到医术的时候。”

  丁氏就夸她纯孝。“这个是丁针,算起来是丁家庶支远房。她母亲就是懂巫医的,服侍你外祖母生下了我们兄妹五个;丁针自己守寡后孤身无依,就跟我嫁来了曹家。”

  作为陪嫁,说明是地位很低的庶支了,与奴婢也没有多少差别。

  阿生留了个印象就没再多问。她的人手已经足够多了。缯氏带着颜文,以及刚刚改名洛迟的阿香,将阿生的身边守得严严实实。“洛”,是阿迟自己选择的姓氏,她是孤儿,最美的记忆就是初来洛阳时见到的洛水。

  若是阿生想要做些简单的道具,祖父给她找来的匠艾就足够好用。匠艾是个一脸苦相的大汉,有着与外表不符的灵活头脑,骨子里相当骄傲,驳斥了阿生的方案好几次,但最终是帮她把新式石磨与筛子都做了出来,现在正在钻研织布机。匠艾该是个有文化的,虽然他拒不承认自己识字,但从思维方式和知识面上看应该有非常良好的师承。

  匠艾的妻子白天在阿生屋里做缝补的工作,根据情商最高的洛迟说“是个老实人,比她丈夫单纯得多”。

  与高深莫测的匠艾相比,一同被曹腾找来的赵狗就是个最朴实的农民,有着封建时代底层百姓所有的毛病:迷信、畏缩、重男轻女、经验主义,优点是听话和勤劳,对种植业有着极深的感情。阿生让他试种的种子他全恨不得当祖宗供起来。

  赵狗因为饥荒破产的时候,将妻子和女儿全卖了。大儿子死于徭役,二儿子为了给生病的弟弟妹妹省吃的活活饿死了,就剩下一个七岁的小儿子赵小狗,跟着赵狗来到曹家。

  赵小狗和缯氏的儿子田小牛、田小马,都是阿生将来书童的预备役。但能不能正式成为书童,还要看造化。

  吉利被关在梅园,在封闭的环境中适应陌生的下人。他手中的人数应该与阿生差不多,只不过构成天差地别:稳重周到的中老年妇女、人高马大的护院、以及十五六岁上下的僮仆。吉利身边不留花季少女,这点可以说非常严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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