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修。我愿称之为59
西川绫人孩提时代的记忆非常清晰, 清晰到他记得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神奈川县被绑架的,然后又是怎么进入了走私船被带到西伯利亚, 最后如何被领到神父面前,他都一清二楚。
只是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自己误入了一个养蛊场。
还是个小男孩的西川绫人对成为最强的蛊虫, 从此作为神父的刀这件事, 没有任何向往。
但他很快发现,神父挑孩子的眼光十分独到, 能精准地从一群小孩子里分辨出哪一个具有成为小变态的潜质然后带到身边。
那他是怎么被选中的呢?西川绫人自认为是个正常人, 怎么就能被当成变态了呢?
西川绫人天生冷情, 与其说他对成为杀手不感兴趣,倒不如说那时候的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没什么兴趣,但活着是作为一个人类最本能的追求,他无法抵抗自己的本能。
在名为教堂实为训练营的地方,人要从正常到堕落,只需要生的欲/望。
无法反抗,无法逃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幻境里的西川绫人看着面前的教堂,整个人仿佛被割裂成了两半,一半极其冷静地冷眼旁观,一半被幻境诱导着产生了熟悉而又陌生的恐惧。
幻境显然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面前的场景自动变换,血腥而残酷的一幕幕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浮现。
日日饮毒的三餐,不少孩子连雅库茨克的太阳都没见过就离开了,尸体被草率地丢进地窖。
自相残杀的训练场里,嘶吼着杀戮的人们对着同伴举起屠刀。
充斥着福尔马林气味的实验室里,难以忍受的痛苦带走了绝望而扭曲的灵魂。
在不断变换的场景中,西川绫人忽然感觉到了疑惑,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西川绫人面无表情地在幻境中迈步向前,那个被神父如获至宝重点培养的红发男孩逐渐和西川绫人记忆里的自己重合了。
神父是那时候盘踞在他心头最深刻的恐惧,他无所不能,强悍得让人心惊,像是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只要输入指令就能永不停歇。
但神父并非没有弱点。
——他是个人。而且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西川绫人的脚步在教堂的神像前停住了,断了头的神像让他找回了部分记忆。
从他有意识起,就一直有一道声音在耳边询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他一直知道,只要他开口,任何愿望都将成为现实,但那好像是他无法跨越的鸿沟,总有一条锁链在拉扯着他,告诉他一旦迈出这一步,他将永远失去某些东西。
但他不过是个脑子聪明一点的普通人,无法抵御痛苦和恐惧,所以他还是许愿了。
——不管你是神明还是魔鬼,快点结束这让人痛苦的一切吧。
场景再度变换,红发少年单手扼住中年人的咽喉,无数条漆黑的锁链悬浮在他身边,那张样貌普通的脸上是扭曲到极致的表情。
“绫人……你就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咔嚓。
——他经年的恐惧就这样如潮水般褪去,和呼吸一样简单。
在他完成了心愿之后,他的异能失控了。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异能如何出现,叫什么名字,到底有什么作用,但从后心口出窜出的漆黑锁链已经反客为主,他成了被异能奴役的人,他的眼中世界彻底变成了黑白两色,每个人身上,灵魂中黑白交织的模样让他厌恶至极。
黑是恶意,白是善意,极其分明的判断,所有灵魂沾染恶意的人只要靠近,就会被漆黑的锁链收割性命。
他在血迹斑斑的教堂里枯坐。
他是盘踞在雅库茨克深处的恶龙。
他在深渊里,他不能离开,他不向往屠戮。
可人类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他以为自己不需要陪伴,以为自己可以守着隆冬里的大雪,和冰天雪地一同呼吸。
但二十一天后,他被难以承受的孤寂压垮了。
他不停地反问自己,我的坚持有意义吗?我的名字不被世人所知,我的暴戾却为世人所恐惧。
注视着人性的我,还能回到人群里吗?
西川绫人站在幻境中央,那个被漆黑锁链环绕,席地而坐的红发少年与他对视。
少年说:“听说过瓶中魔鬼的故事吗?”
西川绫人微微叹息:“当然。”
少年和魔鬼一样狡诈,在让人心死的孤寂中,他厌恶这非黑即白的世界。
——下一个来到这里的人,如果他想救我,我会杀了他,如果他想杀我,我的异能会代替我杀了他。
少年说:“你所有的坚持毫无意义。”
西川绫人轻笑:“但我等到他了。”
少年的身影和西川绫人重合,西川绫人推开了教堂大门,冰天雪地中,带着毛毡帽的黑发少年披着斗篷向他走来,黑白双色的世界里,少年身上刺目的鲜红在他冰冷的心上点燃了星星之火,顷刻燎原。
西川绫人已经很少回忆起费奥多尔的少年期了,可再次在幻境里见到时,对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熟悉。
费奥多尔在他身前站定,向他伸出了手,唇边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和我一起,留在这里吧,绫人。”
“真是个好主意。”西川绫人感叹着,将年轻的恋人拥入怀中。
下一刻,银链从他袖口窜出,从他的心口刺入,连带着怀中的恋人一并贯穿。
‘费奥多尔’在他怀里吐出一口鲜血,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推开了。
‘费奥多尔’嫌恶地注视着他,突然轻笑起来:“你为什么要抛弃真正的自己呢?你打断四肢,拔掉獠牙,放弃思考,心甘情愿地成为他的提线木偶,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