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期中考之前, 纪筠把那幅山顶黄昏图画完了，想来想去，虽然她挺舍不得这画的, 但她还欠章疏临两幅画。

　　她拍了张照, 给章疏临发了个短信。

　　“……现在是电竞发展的爆发阶段，正是所有人一哄而上的时候，我们现在贸然进入市场显然不合适。”

　　“Boss, 市场很容易排外, 如果一旦被定型，我们再想进去就很难。没有风险没有收益……”

　　章疏临坐在上面被他们吵得头疼, 揉了揉脑袋, 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这是他的私人号码，章疏临瞥了一眼, 本想继续听会议，一秒钟拿起手机。

　　筠：章先生，我还欠你两幅画，正好我手里有两幅比较适合的，你看这两幅可以吗？[图片]——纪筠。

　　纪筠发完又觉得不好，章疏临已经收藏了一幅累死的, 虽然她这幅不算临摹，但题材基本上是相似的。

　　筠：感觉好像不是很搭，要不我还是重新画一幅吧。

　　纪筠刚发过去，章疏临就回消息了。

　　章疏临：可以, 你的WeChat是这个号码？

　　章疏临：不用换，就这两幅。

　　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都紧张而局促地看着上面的大BOSS，大 boss拿着手机，忽然笑了起来！

　　笑了起来！所有人心一紧，忙想自己有没有说错什么。

　　章疏临收起手机，神色立即淡了下来：“今天先到这里，你们再去讨论讨论，明天写一份可行性报告给我。”

　　章疏临抓起手机快步走出会议室，留下一群懵逼的高层，梁助理就被一群人拉住了。

　　“梁助理，boss这什么反应啊？”

　　“对啊，突然笑了是几个意思？”

　　梁助理坐在旁边也就是略微瞟到了一眼，冲他们神秘一笑：“指不定，是好事情，明天放心大胆地说。”

　　老板心情好，下面的自然日子好过，梁助理觉得今天自己早一点下班的愿望应该是可以的，走出会议室的脚步都轻盈了几分。

　　纪筠看着冒出来的新好友信息，犹豫几下，还是点了通过验证。

　　章疏临的微信头像和微信名还是她熟悉的那个，头像是一棵樟树，名字也就一个简单的章，纪筠都不用给他加备注的，反正是八百年不会换的。

　　章：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来你们学校拿。

　　纪筠想想也行，省得磕磕碰碰坏了。

　　是Yun不是Jun：我最近期中考试，过了期中考试可以吗？另外，有一幅画刚画完还没有裱框。

　　章：好，我知道了。你确定一个时间告诉我。

　　梁助理进来的时候看到大boss眉眼含笑，加快脚步，“Boss，有几分文件需要签一下。”

　　章疏临拿着手机，随意道：“放边上吧，我一会儿签。”

　　梁助理在办公桌前踌躇了一下，章疏临抬起头：“还有什么事？”

　　“Boss，马上就是圣诞节了。最近意大利有几个收藏家的拍卖会，有不少著名的油画……”梁助理推了推眼镜，正经地像是在汇报工作。

　　章疏临往后一靠，椅子转动了两下，道：“拍下来。”

　　梁助理笑容愈深，双手在前面交叉，微微低头：“是！”

　　章疏临看了看手机上的聊天窗口，眼中又浮现了笑意，抬了抬眼皮：“梁助理最近工作辛苦了，加一个月工资。”

　　“不辛苦，能为boss分忧是我的职责。”梁助理心底比了个yes，投其所好这一招可真是用对了，boss现在心里都是纪小姐，纪小姐一看就不是一般金钱就能打动的，还是得投其所好。

　　纪筠文化课不多，而且靠得也不是很紧，考试是打乱的，像一些必修课，不同的专业混着一起考，虽然期中不是重要的考试，但学校对作弊的处理是很严肃的。

　　他们油画班的也不得不暂停手里的画，一天到晚找学霸们各种画重点要笔记。

　　纪筠的最后一门是马克思，是一门大课，所有人都要学的，这门考的时候就是一整个院，一栋楼都用来考它。

　　纪筠找自己的位置，阶梯教室有一点不好，如果坐在中间就要让旁边的人让一下，不巧，纪筠的位置就在正中间。

　　男生正趴着，刷手机完全没注意到她。

　　“同学，可不可以让我一下？”

　　男生一抬头，脸刷得红了，忙起身：“不好意思。”

　　“谢谢。”

　　纪筠走进去，又看了看座位表，是她的位置没错，怎么还坐着一个女生。

　　“同学，这好像是我的位置？”纪筠指了指座位上贴的信息。

　　女生正和后面的人聊得起劲呢，看见她戛然而止，后面的男生说道：“一会儿再说吧。”

　　女生不乐意道：“不嘛，离考试还有一会儿呢，同学，我借一会儿你的位置，你要不先坐一下我的位置吧？”

　　她指了指纪筠身后的位置。

　　纪筠点点头，坐那儿去了。

　　两个人一直聊到了主考官进来，纪筠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女生笑眯眯地说道：“谢谢你啊，同学。”

　　纪筠微微点头，把考试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

　　提前交完卷，纪筠瞬间从期中的压力中解放出来，群消息有些炸了，点开她们的酒吧happy群，一群人已经开始嚎叫了，今天也是不少人的最后一场，明天晚上大家一起去酒吧happy。

　　纪筠笑了笑，快步走出去。

　　结束铃声一响，所有人都开始交卷。

　　“汪祈，坐你前面的妹子你认识啊？能不能把她ICQ给我？”

　　“不认识啊。”

　　“还和你说话了，怎么不认识？”

　　纪筠和章疏临约了考完试之后的第二天上午，考完试她也放松一下，睡了个懒觉，实在不是她平时有多勤奋，而是周围的大环境如此。

　　大学并不意味着轻松和大把的时间，相反，没有人觉得时间是够用的。大把大把的人每天早起背单词，多少人的夜灯亮到凌晨，自律和奋进不仅是大环境，更是刻进骨子里。

　　纪筠洗漱好，今天晚上要去酒吧，她化个淡妆和章疏临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她约了十点，九点半的时候她发了个消息给章疏临，抱着画出门了。

　　她约了一个离她近一点的门，但也要走个十几分钟，十一月份的B市已经降过几次温，纪筠穿了条卫衣，外面套个开衫，白天还好，晚上肯定会冷。

　　离宿舍楼最近的是个小偏门，就开学的时候会开，平时只有人行通道，外面因为不是小吃街也不是宽敞的大路，进出的人比较少，一般都是在这里打车的。

　　纪筠抱着画，在门口看了一圈，正想夹着画摸出手机问问他有没有来，一双手已经帮她拿起了画。

　　纪筠抬起头一秒失声。

　　“我来拿吧。”

　　章疏临接过画。

　　纪筠眨了眨眼睛，松开了手，从上到下地打量眼前的人，真的是章疏临，不是被冒名顶替的吧？纪筠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章疏临在公共场合穿除了西装以外的服装。

　　章疏临今天穿了薄薄黑色的卫衣，外面套了一条飞行夹克，休闲裤加运动鞋，还真是看不出一个大老板的样子，就像是学校里的大学生，他本来就生得不差，又有几分泠冽酷酷的劲儿，不少女孩子都窃窃私语看向他。

　　被纪筠这么看着，章疏临也有几分不适，本就不太习惯这样的穿着，动了动肩膀，轻咳两声。

　　纪筠低头抿嘴笑了笑。

　　“画得很好，你上午有空吗？”章疏临单手拎着画。

　　纪筠忙给他抬起来：“别这样拿着，有一幅没有裱框，画很容易被刮到的。上午，你有什么事？”

　　章疏临目光示意这幅画：“帮我挑一个框，我不太懂。”

　　纪筠也舍不得这幅画裸奔，要是磕磕碰碰坏了也心疼，毕竟是她最满意的画之一，她看了看四周，心里头想了想学校四周的地图：“那我带你去东面那边，那边有画廊……”

　　“我认识一家专门卖画框的，他家的画框都是手工自制的，你应该会喜欢。”章疏临望着她，笑得时候更像一个大男孩。

　　今天的章疏临给她的感觉是特别的，纪筠心里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看着他有些期待的眼神，轻轻点了点头。

　　章疏临默默地松了口气，又有几分惊喜。

　　章疏临的车停在路边上，他今天开了辆迈凯轮，跑车的造型虽然引人瞩目，但在学校里也比较常见，学校的富二代们经常是开车上学的，保时捷法拉利玛莎拉蒂也不少。

　　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章疏临打算把画放后面，纪筠说道：“我拿着吧。”

　　纪筠坐进去，朝章疏临伸出手，章疏临自是都依她。

　　章疏临带她到一个老胡同这儿，四九城有很多这样的老胡同，外面看上去老旧，甚至还有点破，但这里可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章疏临抱着画，步伐放缓，任由她四处打量，纪筠的确没有来过这么有B市老味道的地方。

　　七绕八绕之后，进了一家院子，门都是敞开的，院子里有人在做木活，在雕琢木框，旁边摆了很多木框的半成品。

　　来了人，头也不抬：“自己进去选吧。”

　　纪筠本想打声招呼，章疏临朝她摇摇头，朝着里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进去。

　　走到里面，墙上挂着许多画框，有一面墙上的画框里有画的，纪筠也首先是被这些画所吸引。

　　“这，这不是我老师的画吗？”纪筠一眼就认出了黄成余的画，并且很肯定应该是真迹，这幅画没有在市面上流通过，但从技巧上看，还有些青涩。

　　章疏临把画放桌子上，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看：“很有可能，很多老画家都会来他这里买画框。”

　　纪筠一幅幅看下来，有国画有油画，有几幅从风格和画法上她都能认得出来，再看画框，每一幅画都很符合画的风格，基本上没有一模一样的款式，就像是为画量身定制的。

　　“程老头这里可以定制画框，但是他年纪大了，接的定制很少。”

　　墙壁上也都堆着画框，同一个款式的基本上只有两到三个，款式很多，每个款式都是手工雕琢的，木材选用的材料也是上等的，这种质感的确和外面流水线生产出来的画框很不一样。

　　“挑好了没有？”程老头一边走进来一边掸着身上的木屑。

　　纪筠如梦初醒：“还，还没有。您好，这是黄成余的画吗？”

　　程老头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眉毛往上斜，不说话都是有些凶恶，更别提皱着眉头看着她了：“你认得？”

　　纪筠都要怀疑是不是老师的仇家了，硬着头皮说道：“嗯，他是我老师。”

　　程老头眉头一松：“这小子现在还收了个这么好的学生啊。”

　　“您和我老师是故交？”纪筠笑着问道。

　　程老头走到桌子旁边看她的画，一边回答道：“算是吧，这小子以前穷的时候，就舔着脸拿画抵我的框，最后是赎回了不少，留了一幅给我。”

　　纪筠忍俊不禁，想象不出老师怎么舔着脸。

　　“你比你老师有灵气，他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画不出这么好的画。”程老头点了点桌子。

　　章疏临站在一旁就静静地看着她和程老头交谈。

　　“你老师年轻时啊，你自个儿去问他。选好了没，选好了我给你裱了赶紧走，别打扰我干活。”才没好好说几句，程老头就要赶人走了。

　　纪筠意犹未尽，蹲下来看框，想起还有画的主人，仰着头问道：“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章疏临也跟着蹲下来，本想说你觉得合适就可以，忽然想到了什么，到嘴边的话一转：“感觉这个画框有点复古的感觉。”

　　女孩子不喜欢敷衍的回答，虽然他心里的确是觉得她喜欢就行，但看着她认同的点点头，章疏临觉得自己应该避开了一个坑，微微松了口气。

　　“有点繁琐了，这个好像简约一点。”纪筠拿起一块简约的画框，在画旁边比划了两下，看向跟过来的章疏临。

　　章疏临点点头：“挺好。”

　　“那就这个吧。”纪筠看向程老头。

　　程老头点点头，拿过框：“一会儿就好。”

　　纪筠自己在房间里转了转，越看越有味道，莫名觉得这中式风格的建筑和西洋画也挺搭的。

　　章疏临看她蹲着一个画框前打量，道：“还有看中的吗？”

　　纪筠拿起一个画框：“我给老师买一个画框。”

　　程老头正在裱画，闻言看了看她，道：“黄成余这老小子找了个好徒弟啊。”

　　章疏临问道：“一起多少钱？”

　　纪筠忙道：“分开算，我自己买给我老师的。”

　　章疏临反问道：“你带现金了吗？”

　　纪筠哑了口。

　　程老头这个样子显然是不会有WeChat和Alipay的。

　　程老头裱完，直接向章疏临报了个价，对纪筠说：“小姑娘，和男朋友出来还要你付钱，别让你男朋友太没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