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者心颤加手抖，磕磕巴巴拒绝：“老、老师自己先吃。材料够的，我马上就做自己的份。”

　　对方不死心，拿吐司的一个锐角碰了碰她的嘴，“张嘴。你肯定饿了。”

　　昨天划的重点犹在脑子里，情侣之间、情侣之间、情侣之间……

　　和乐快疯了，嘴边那块三明治怎么都不肯移开。

　　高中交手多次，她深知老师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平时是用了迂回曲折的方式掩盖，本质还是霸道。

　　默了半晌，她视死如归般张开嘴，小小咬了一口。

　　“再咬一口，食材没吃到。”

　　和乐破罐子破摔，又咬下一口。

　　一口之后还有一口，直到她把三明治吃完。

　　和乐浑身如沸，脑子里盘旋着三个问题——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早餐期间，她压根不敢望向对面，埋头吃喝完，厨房的猫饭差不多蒸好，她端去给滚滚，蹲在地上，看小家伙吃得身体一抽一抽的。

　　猫盆经过特殊设计，适合扁脸猫，不过整个大脸盘子埋进盆里时，还是颇为滑稽。

　　“滚滚胃口好吗？”

　　“还挺能吃的。”在他蹲到她身边前，她麻溜起身，“我去整理厨房。老师给滚滚擦脸吧。”

　　等她整理完厨房，于端阳将要出门，正在门口换鞋。

　　“老师这么早就出门？”她忍不住问。

　　“嗯。”

　　“是去学校吗？”周日，各班班主任得上晚自习，但不需要上早自习。

　　于端阳据实以告：“约了人。下午去学校。”

　　“老师中午不回来吃吗？”

　　“嗯。”见她情绪不高，他笑道：“晚饭我回来吃。”

　　她眼睛一亮，“那老师还想吃瓦块鱼吗？我给老师做。昨天是清蒸，今天红烧怎么样？”

　　“都好。”

　　“那我做好菜等老师回来。”

　　他盯着她唇边的酒窝，也笑，“好。”

　　一整天，和乐的酒窝就没浅过，做菜的时候都在哼歌。滚滚约摸知道铲屎官不在，自己又没被送走，今天她就是衣食父母，对她的态度略有好转。

　　对着滚滚，她不必矜持，叽叽咕咕，跟倒豆子似的，心事都摊到了明面上。备完课说，做脸部护理说，做完饭也说。

　　于端阳晚间回来见到的就是一幅人猫相对图。

　　和乐盘腿坐在地板上，太入戏，以至于忽略了门口的动静。

　　她抚着滚滚的脑袋，“滚滚，你说老师什么时候会回来？他这么晚还没回来，是遇上路阻，还是临时打定主意不回来了？在学校吃是更方便，我就是想给他改善伙食，学校总归还是大锅菜。”

　　顿了顿，她垂下脑袋，压低嗓音，“其实，主因才不是这个，我就是想和他一道吃晚饭。是不是很黏人？滚滚，你也觉得我很黏人是不是？依老师闲云野鹤的性情，大概会觉得我烦吧？”

　　说着，她举起滚滚的爪子掂了掂，后者抬头瞥她一眼，挠虎口警告！

　　和乐浑然未觉，怔怔问：“滚滚，你说老师喜不喜欢我呢？”

　　话音刚落没多久，滚滚突然直起身体，而后朝着门口拔足狂奔。

　　和乐身体一僵，不是吧？

　　“地上凉，别久坐。”

　　闻言，和乐慢慢站起身，慢慢转过身，头微微俯着，视线抬至老师的下巴就是极限，“老师……回来多久了？”

　　“刚回。”

　　“那老师……有听到什么吗？”

　　“什么？”

　　和乐连偷觑其表情都不敢，鸵鸟地想，老师这么问，就是没听见。

　　肯定没听见。

　　“没什么。”她晃了晃脑袋，“老师回来得正好，饭菜刚上桌，可以吃饭了。滚滚我已经喂过了，也刷过牙洗过脸了。”

　　“看来这家伙挺识时务。”

　　和乐讷讷应了一声。

　　和早上一样，餐桌上，和乐埋头苦吃，没想到对面的进食速度也不遑多让，没多久便倒了两大碗饭进肚。

　　饭后分工照常进行，于端阳没多久便从厨房出来，进主卧漱过口后步至大门口。

　　见他行色匆匆，和乐问道：“老师回学校吗？”

　　“嗯。”

　　她咕哝一句：“下次老师还是在学校吃好了。来回一趟太赶了。”

　　“没事。”于端阳慢悠悠道：“学校的菜味道是不错，但毕竟是大锅菜，回来吃，也算是改善伙食。”

　　和乐觉得这话熟悉，一时又抓不住熟悉的那个点，直到男人关上门，她方才恍悟。

　　一股羞耻劲登时从脚底板窜上了头发丝，和乐差点呜咽出声。

　　所以，老师真、听、到、了？

　　于端阳从学校回来将近十点，打开门，室内静悄悄，一盏壁灯光线昏黄。

　　这是……睡了？

　　他心里有了谱，特地去厨房绕了一圈，看见电饭锅亮着银白色灯，显示已预约煮粥。

　　于端阳扫了下时间，眉梢微挑。

　　******

　　翌日早上，和乐五点四十就起了。根据昨天的经验，老师会在六点起床，二十分钟足够撑到她出门。

　　没想到她刚打开门，巧了，对门也被人从里面拉开，两人四目撞了个正着。

　　和乐差点没缩回房里，扯了下嘴角，生硬无比，“老师今天也这么早？”

　　“嗯，一大早被饿醒了。”

　　自己的羞耻与老师的健康相比，和乐明显倾向于后者，忙道：“电饭锅里有蘑菇鸡肉粥，这个点刚好可以吃了。”

　　于端阳弯了下唇，“那正好。”

　　这一顿饭吃得比昨天两顿煎熬多了，好在是粥，和乐没怎么咀嚼便灌进胃里，很快解决一碗。

　　她站起身，“老师，你慢慢吃，我先去学校了。”

　　于端阳抬眼，“我也去学校。”

　　和乐心里不由叫声苦，小声道：“我和老师一起去学校好像不是很合适，一次两次还好，每次都一起……就不合适。”

　　对面的人勾了下唇，“不合适？哪里不合适？”

　　“就……解释起来比较麻烦。”其实哪里都不合适，可她都搬过来了，这么说不是矫情？

　　于端阳一挑眉，“不勉强。”

　　一个人出了小区，和乐找到共享单车的停车点，扫完二维码，开锁后，把车推出。今年共享单车的热度似乎降了不少，小区附近都是车，她昨天买了月卡，打算接下来都骑车去上班。

　　骑出一段路，遇上信号灯，和乐停在路口等待。下意识瞥了眼身后，老师的车迟迟未经过，是还没出门抑或换了条路走？

　　正想着，人行横道尾，红灯转绿灯，和乐踩上踏板。

　　穿过人行横道，她折进专用的自行车道。

　　蓦地，身后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铃铃”、“铃铃”，自行车道笔直，目光所及之处没有车影，看样子是对着她响的，她打量着左侧的剩余车道，还能塞进两辆自行车，默了下，把车往右骑了一点。

　　“铃铃”、“铃铃”，车铃如影随形。

　　和乐略一皱眉，再往旁边缩，她只有破坏公共设施的份了，是谁在恶作剧？

　　她没再理。

　　正巧又遇红灯，她停下，往后一扫，不料对方已骑至近前，她最先看到的是一只手，不由懵怔。

　　这只手的辨识度堪比高音界的帕瓦罗蒂，至少，在她眼里是的。

　　她视线上移，果然，不是老师，还能是谁？

　　“早。”

　　这是要装作巧遇？

　　“早。”和乐颔首致意，“老师怎么……”没开车？

　　“觉得偶尔骑个车也不错。”大概晓得她的顾虑，“放心，我车速快起来，连我自己都怕，你追不上的。”

　　意即两人不至于同时出现在学校，徒惹非议。

　　不过，她估摸老师也不是说笑。

　　她在上一个路口等时，半只车影也无，等到这一个路口，连人带车豁然出现。有距离，有她的速度，还知道时间，很容易求出老师的速度。而且她车速不慢，她一个室友是骑行队的，之前她跟着去夜骑，也没掉过队。

　　“老师别骑太快，有危险的。”和乐忍不住操心，毕竟这是位追求刺激的主。

　　于端阳淡淡笑开，一条长腿支在地上，单手扶着车把，随性的一个姿势，却看得和乐挪不开眼。

　　“听你的。”他应道。

　　红灯再次跳转成绿灯，前方自行车的轱辘开始转动，和乐刚把三魂七魄找回来，跟着踩上踏板，紧随其后。

　　高大身影挡住了沁凉的空气，她深呼吸，大阴天的，在她眼里却是阴翳尽散，天光澄明。

　　和乐加大脚力，前后车的距离不断拉近，追上了，她微笑道：“老师，今天天气真好。”

　　于端阳掀起眼皮睨了眼天色，天际跟刷了好几层水泥似的，半点不透光。

　　他心下一笑，附和：“是，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