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晴心里不愿意让两个小孩子去看，脸上就带了出来，张贵见了摸摸下巴：“你们要看也可以，不过说好了，不准动，我带你们去，可以吗？”

　　老实说，他自己都不怎么去动它，就怕碰坏了，到时候还要出一大笔钱去修。

　　想要好好看的何止是他们两个，周小晴嫁过来没几天，又因为他们房里有贵重物品，出入都锁门，那里有机会可以仔细看？

　　小孩子一窝蜂的跑了过去，这么多人，就张贵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周小晴匆匆也跟了过去，李满芬也怕小孩子不知轻重，一起过去了。

　　赵来娣酸酸的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然后又看了看苏茴怀里的收音机，张家还真是好福气，娶了两个媳妇，这四大件就凑齐了两件了，她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你不去看新鲜吗？我们三弟媳妇可宝贝着呢，以后要用了，都不知道她肯不肯让我们拿来用。”

　　苏茴：“下次吧。”

　　看她不接话，赵来娣看了眼还在的的公公和张全：“话说，你这收音机要不过年就留在我们这里，让我们过年听听热闹吧，你听了这么久了，想来也腻了吧？”

　　苏茴：“你在说笑？就像你说的，三弟媳妇缝纫机在自己房里，别人看也要自己去看着呢，这收音机放你这弄坏了，你是赔我一部新的吗？”

　　“我们怎么会弄坏呢？”她理直气壮，真弄坏了没钱修她还能怎的。

　　苏茴：“哦，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大嫂你这么想要，我可以卖给你们的。”

　　赵来娣哈哈笑了：“你才是在说笑吧，我们哪来的钱，还是说你愿意便宜给我们，要是很便宜也不是不可以。”她立刻心里划拉开了。

　　她是想出手换钱？

　　可能是，她还想供四个小孩上学呢，开销可不小，她多少价格拿下划算呢？

　　这么旧了，给个十块？

　　苏茴微微一笑：“大嫂既然想要，我不要钱。”

　　赵来娣狂喜，有这么好的事？

　　苏茴接着往下说：“这房子以后给卫国就成。”

　　赵来娣脸上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显得滑稽起来：“什么房子！”

　　苏茴大大方方的直视她：“本来建房子的钱大部分就是他们爸爸赚的，现在爸妈还在，当然是他们住的，但既然大嫂想要收音机，自己有拿不出钱来，还有这房子啊，算起来也差不多了，收音机我也不舍得，但是没办法，他们四兄弟，我不嫌弃房子多的，这理大嫂你也懂，你说是吧。”

　　张全：“……”

　　他张了张嘴，闭上，一张脸都涨得有些红，狠狠的扯了把赵来娣：“你大嫂开玩笑呢，我们不想要收音机，她开玩笑，开玩笑！”

　　赵来娣讪笑的看了眼张根：“是啊，我就开玩笑呢，我不要你的收音机，不买，不卖，开玩笑的。”

　　张根清了清嗓子：“以后别说这样的话，这收音机是老二家的，负不起责任，就不要瞎打主意。”他瞄了瞄老大媳妇，她这贪多占便宜的性子，大家都清楚，话里话外这个苗头也不是第一次了。

　　至于房子，他喝了一大口茶，这下子没吃到什么茶香，只剩下苦涩了。

　　没得说，这房子确实是老二寄回来的钱建起来的，靠他自己，只能起泥砖房。

　　按照情理来说，他和老伴还在，住这房子无可争议，他们跟着老大过日子，百年后这房子就会给老大，说起来是老二家的吃亏，不说起来还好，说起来，老大是占了便宜，偏偏老大媳妇还总是撩拨老二家的。

　　唉。

　　老三也成家了，还是早点分出去吧，早分早清静。

　　等到张贵带着一票侄子侄女回来的时候，就发现怎么这么安静，不聊天的吗？

　　他左看右看，二嫂气定神闲，而大嫂低垂着头，浑身上下都写着闪躲，刚刚怎么了吗？

　　难道吵架了，大嫂被他爸训了？

　　张保国也觉得有点怪怪的，不过还小的张安国不懂，小跑过来拉住妈妈的手：“妈妈，我刚刚去看缝纫机了，看不懂，不过看上去很漂亮！”

　　苏茴脸上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刚刚发生了什么：“看不懂是正常的，以后做衣服了，你可以在旁边看，看多了就知道了。”

　　苏茴站起来，看着天色：“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等等，还有事儿呢。”李满芬看她要回去了，从怀里掏出压岁钱来：“大家拿压岁钱啦，以后平平安安，岁岁如意。”

　　她开了个头，赵来娣和苏茴、周小晴轮流发。

　　张贵成家了，他今年没有压岁钱，还要出一笔压岁钱。

　　所有的小孩人人都有，个个都显得挺开心。

　　轮流派发了压岁钱之后，他们回家，苏茴也每人发了一个，他们把压岁钱取出来，放到自己的秘密基地里面。

　　上一年的压岁钱苏茴也没有没收，让他们自己拿着，除此之外，已经上学的张保国和张卫国两个期末考试的时候考得好，苏茴根据名次给了他们一点零花钱，这就导致他们兄弟两个要比弟弟们的存款要多，对比了一下，两个小的忍不住去问苏茴：“妈妈，我们过了年可以去上学吗？我们也要参加考试！”

　　考试之后就能跟哥哥一样，得到妈妈奖励的小钱钱了！

　　这又是他们的一个共同点，都比较……

　　说的好听是守财，说的不好听就是吝啬小气，他们的这些存款一分钱都没有花过，宝贝的隔一段时间就检查一下，数一数，光是看着就很开心。

　　苏茴摸了摸他们的头发，头发柔软，手感不错：“不行，再过半年。”

　　张安国和张定国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还要再等半年啊，好久啊。

　　张保国凑过来问苏茴：“刚刚气氛怪怪的，我们去看缝纫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苏茴冲他眨了眨眼睛：“没有啊，就是你们大伯娘不太会说话，我说回去了，你还小，暂时不用管。”

　　赵来娣也就那张嘴说说，有贼心没贼胆，看到别人有好东西，眼红，但是不会为自己的红眼病做出什么事儿，胆子小，这样的人太多了，如果一个个都要在意的话，谁在意得过来，面上过得去就算了，提出什么不合理的要求直接怼回去，让她明白事理，不明白也没关系，可以“教会”她明白。

　　过年，就是拜年、走亲戚，小孩子个个笑开花，过年这段时间，是一年到头最轻松的日子了，有好吃的，做了错事因为过年大人也不会打骂，整个村子到处疯玩。

　　一过了年，张贵那里就动工了，跟苏茴那时候一样，叫了亲朋一起帮忙。

　　苏茴看当天的安排，偶尔会过去帮把手。

　　一忙碌起来，周小晴才体会到什么叫做难受。

　　家里吃什么，吃多少，都是李满芬决定分配的，年过去了，好东西自然就没有了，伙食大幅度降低，然后她还要干许多活，家里养着猪和家禽，味道重，要定时投喂和打扫，还有……

　　周小晴觉得比下地干活还要累，但是这么多活都在她身上的原因，是因为他们要起房子，其他人都在那里忙碌，她只能咬牙忍耐。

　　等房子起好了，她就要分家！

　　这么多人的衣服、饭菜，她不要再负责了，只负责两口子的多轻松啊。

　　他们只需要购买青砖就好，瓦片他们村自己就有生产，不过因为他们决定起房子太匆忙了，还是跟熟人开口调换了顺序，才能提前拿到，不然按照排期，轮到他们都要几个月后了。

　　——

　　过完年开春有很多活计，所以抓紧时间，加上本来就是起一间房子，所以速度很快，他们还另外开了个门进出。

　　房子建好了，张根动作飞快，不顾李满芬的反对把小儿子给分了出去。

　　李满芬在这种大事上一向是拗不过张根这位真正的一家之主的，加上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父母跟着大儿子过日子，其他的儿子在成家后陆续分出去，他们也就是动作快了一点。

　　李满芬只能安慰自己，分家又怎么样，只隔着一道墙，喊一下那边就听见了。

　　刚分家，吃的还是一起，等那边陆续把厨房、院子建起来了再自己开火，现在没有太多的时间弄这些，春耕开始了。

　　还没有开口说分家就已经分家的周小晴：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

　　赵来娣：她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头顶没有人压着的日子啊？

　　苏茴也在他们分家的时候去做见证了，跟当初她一样，先分大的，小的等搬出去了再慢慢分。

　　苏茴只是来做个见证的，她已经分出去了，怎么分都不关她的事。

　　不过张根还是挺公平的，差不离。

　　至于李满芬有没有私下补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苏茴收到了一个包裹，是军部寄出来的。

　　年前她按照当初张平牺牲时赞助了钱的名单寄了一些特产，让张保国写了信寄过去。

　　她还以为没回信了。

　　她先打开信。

　　信是张保国写的，这封回信就是写给张保国的，上面解释了一下，他们出去了，回来才看到，谢谢他们的特产，他们也送了一些特产过来，请务必收下云云。

　　这个特产比较硬核。

　　两件旧军服、一个旧的军用水壶，一只腊兔子。

　　现在大家都以军人为荣，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同样的，军装也是抢手货，自己用类似布料做出来的就很抢手了，更别说这种真货。

　　但是真货流通的比较少。

　　虽然当了军人就有衣服下发，但是自己也要穿啊，本身训练等等就比较费，想要节省出来送给家人并不容易。

　　张平当了这么久的兵，带回家的军服也不多，张根有一件，过年都不舍得拿出来穿，同理，张根张贵也一样，张保国这里也有一件，不过那是张平的尺寸，没有改小，不合适，之前也不舍得改小，以后长大了就不能穿了。

　　后来苏茴也不想去动了，留着给他们做个念想。

　　现在来了两身，苏茴就动了，这尺寸估计也是特意找小的，不用往里折太多，当张保国穿上这衣服去学校的时候，他就被同学包围了。

　　这个摸摸，那个碰碰。

　　围着叽叽喳喳，热闹的不得了。

　　老师进课室的时候都多打量了好几眼。

　　——

　　陆陆续续的，厨房、院子、自留地等等都收拾妥当了，周小晴和张贵就自己独自开火了，嫁了人，周小晴的心总算放下来了，那样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会牵连到她。

　　她挎着个篮子，上面装着鸡蛋，数量也不多，就十来枚的样子，打算去镇上换给收购站，另外去镇上把信给寄出去。

　　她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放下心来后，她担心自己的家人。

　　她去镇上，还遇到了二嫂苏茴。

　　对苏茴，周小晴没有太深的印象。

　　相比起时时跟她掐尖要强想把她压住的大嫂，二嫂的存在感很薄弱。

　　她很少出现在他们那边，按照那几个孩子说的，他们妈妈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山上或者自留地。

　　公公还提过，第一年她的自留地产出就很不错，夸了几次。

　　相比起这个没什么事不出现的二嫂，那四个孩子出现的频率就比较高了。

　　最大的那个跟张锦华年纪差不多，还是同班同学，会闹别扭，不过下地干活、去山上河下基本都一起，第二的年纪小一些，不过小的孩子一向都喜欢跟在大的屁股后面跑，剩下的那对双胞胎年纪差的就比较大了，玩的比较少，又因为跟他们同龄的是堂姐妹，不是堂兄弟，比较少过来，但总的来说，还是比较经常在村里、家里看到他们的身影。

　　她是去镇上做什么？

　　周小晴好奇的跟了上去，然后发现，她们居然是同一个目的地，她要寄信给谁？

　　悄悄地跟了一路，周小晴琢磨着她应该没发现，索性就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二嫂、二嫂，你等等。”

　　前面的人似乎是没听到，直接进了邮局。

　　她小跑着上去，看见她把一个包裹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面对她，也并不陌生。

　　包裹不大，但是里面装的是什么？

　　包裹被收走了，她只能问苏茴。

　　“二嫂，刚刚叫你呢，你没听见吗？你寄的是什么东西？寄给谁啊？”

　　苏茴继续填单子，填好了，给里面的的工作人员，这才回答她的话：“就是我们这边的一些特产，还有自己做的酱。”

　　说起她做的酱，尤其是肉酱，周小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那酱做的比单纯的吃肉香好几倍！

　　“那你寄给谁？”

　　“保国他们爸爸的战友啊，人家照顾这几个孩子，不能只接受别人的好意吧，你来这里写信给你娘家？”

　　苏茴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圈，除了那鸡蛋，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鸡蛋可不是适合寄出去的东西。

　　所以是只有信？

　　苏茴还记得上次听张保国说的，李满芬把晒干的鱼仔给她让她寄回去给亲家的。

　　毕竟那是给了一台缝纫机作为嫁妆的亲家，要是愿意给更多，受益的就是她儿子。

　　东西哪里去了，苏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我家里还有活，就先走了。”

　　她跟在自己身后，苏茴当然发现了，借口回家，苏茴远远的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寄信，然后出来左看右看，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回去了吗？

　　没有发现异样，周小晴去了供销社，买了一包饼干，出来后回村，在路上找了个茂密的地方钻进去，开吃。

　　苏茴：“……”

　　吃完了，她抹了把嘴巴，经验丰富的找了植物的嫩叶清除味道，这才继续往家里走。

　　苏茴有些好笑，她自己偷吃这点当然没有什么，但是想到发现有人偷偷跟在身后警戒的自己就让她有些失笑了。

　　她回去的时候，张锦华和张凤华正好过来，他们是来找张保国张卫国去摸鱼的，张凤华去打猪草的时候发现的一处水洼，看到了里面的动静，水深估计半米，加起来有三四个平方，人多的话，很快就能把里面的水泼干净。

　　他们发现这种有细小水源汇入的水洼都这样，把里面的水弄没了，里面的鱼自然无所遁形。

　　听到是这事，张保国和张卫国立刻放下手里的纸和笔，拿出水桶和面盆。

　　张凤华看了眼桌子上的本子，咋舌。

　　张卫国和她都是一年级，但是这个本子上的内容绝对不是课堂上讲的，她看了眼旁边的报纸。

　　妈妈说的对，他们两个成绩这么好，肯定在家给他们补课了，她也想要成绩好，她对二婶通过报纸上说的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向往，小小的她内心有个不曾对任何人说过的愿望：她想去外面看看，她想去他们国家的首都，想去看看他们的长城。

　　她不敢说，因为她知道，出去是要花钱的，她妈妈不会给她路费，她要靠自己，路费哪里来呢？

　　她还记得那一句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她不要很多很多黄金，够路上的花费就够了。

　　在出门前，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扭着手：“二婶，我可以来你家一起写作业吗？”怕苏茴拒绝，她急急的补充：“我一定会做完家里的活才过来的，每天中午我不睡午觉，中午过来，我的作业也不是不会，但是卫国比我懂好多，我也想跟他一样，懂很多很多知识，我想做一个跟二婶一样的人，可以……吗？”最后一句话，又轻又缓，生怕苏茴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