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发现自己能幻化成与人类同样的外貌， 小老虎半夜逃了出来， 学着年轻人的样子上网。白天它回到笼子中， 装模作样吼叫两声。

　　在妖怪同类的指导下，他看到了妖管处的报名信息，连夜逃票坐火车来到x市。

　　火车开了两天一夜， 小老虎就在座位下藏了两天一夜。

　　直到来到妖管处，遇到苏玉辛。

　　苏玉辛算是他第一个好哥们。

　　随着记忆渐渐涌入小老虎的脑袋，苏玉辛惊讶地发现， 刘老虎胸口的洞渐渐修补，变得完整起来。

　　而他的灵力也变得无比充盈，终于有了神灵的威力。

　　混沌冥想得差不多了，便将手指挪开， 在苏玉辛脑海中道：“好了。”

　　白虎呓语了一声， 缓缓睁开眼睛。

　　晁应龙长舒了口气，上前扶住白虎的脑袋。

　　“我……睡了多久？”刘老虎看了看自己的躯体：“我怎么……在人间？”

　　“没事就好……”晁应龙拍着胸脯，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是谁伤了你，你还记得吗？”

　　他只顾得欣喜，丝毫没有注意到刘老虎的异常。

　　苏玉辛皱了皱眉。

　　他在白虎的眼中看到了星河万千，无数星光在白虎的眼睛里流转， 它迷茫的看着四周， 突然紧紧闭上双眼。

　　是的，它不属于这个地方。

　　妖管处快下班时接到派出所转接来的电话， 称物语酒店里闹鬼。

　　晁应龙心说这都不是大事，就派在外边执勤的刘老虎过去看看。

　　谁知这一看， 刘老虎同志就没再回来。

　　豪华套房里的林公子被鬼所伤送去医院，刘老虎开门时没啥感觉，门完全打开后，他胸口出现了一个血洞。

　　穷奇就藏在套房里，在刘老虎进门的瞬间扑了过去。

　　穷奇的爪子直接贯穿后背。

　　白虎被偷袭瞬间妖力不支，晕了过去。

　　“小刘，你怎么了？”晁应龙发现担架上的妖怪没了动静，转头看到刘老虎脸色不对，一双眼睛里光芒流转，顿时吓了一大跳。

　　“这不是都救回来了么？怎么回事？”他抓住混沌焦急道。

　　混沌摇了摇头：“他要走了。”

　　晁应龙愣了一下，立刻回过神来。

　　白虎要回到天空之中了。

　　刘老虎运转起周身灵力，顿觉身体越发轻盈，几乎要从地面飘然而起。

　　“哥们，”他的声音也变得轻飘飘，仿佛要消散一般：“帮我把门打开。”

　　苏玉辛想问些什么，但白虎一脸严肃，把话又咽了回去。

　　白虎恢复人形，从救护车上跳了下来。

　　他抬头望着天空，西宫的七宿还未升起，他还有点时间。

　　“哥们，”白虎拢过苏玉辛肩膀：“我这一走，可能再不回来了。”

　　苏玉辛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混沌姐姐，”白虎一手拉着苏玉辛，一手将混沌拽过来，把两人的手叠在一起道：“人间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白虎语气很是悲伤，说着说着还掉了两滴眼泪下来。

　　苏玉辛被刘老虎的情绪感染，鼻子也酸了一下。

　　“别这么悲春伤秋的，”他拍了拍白虎的肩膀：“又不是再不能来人间了。”

　　“你现在这么强大，能找到穷奇揍他一顿吗？”苏玉辛问道。

　　“没时间了。”混沌摇了摇头。

　　白虎沉默了一下：“混沌姐姐说得对，我没时间了。”

　　虽然拥有了记忆与强大的力量，但穷奇给白虎造成了致命伤后离开现场，显然就是想引混沌出来。

　　苏玉辛顿时警惕起来。

　　“别找了，”混沌耸了耸肩：“穷奇不在附近，我们暂时是安全的。”

　　参宿从地平线上升了起来。

　　“穷奇现在已经有了实体，它还缺一个在人间的代言人……”白虎拉着苏玉辛絮叨，忍不住想把一生的话都给他说完。

　　参宿在天空闪闪发亮。

　　刹那间，天地灵力涌动。

　　一个巨大的漩涡自地面而起，卷起枯枝烂叶，直直旋向天空。

　　白虎原本还在同苏玉辛说话，一瞬间风云突变，置身漩涡之中。

　　强大的灵力将他向天上带去，他的身体已经很轻盈，如此一来更敌不过突如其来的异象。

　　暗夜里没人注意到这场突如其来的旋风，只有修真者多多少少捕捉到了灵力的变化。

　　苏玉辛上前一步，却被狂风弹开。

　　风中有无数天河散落的泥沙，点点光芒在风中乱舞。

　　这股旋风如一道上天的阶梯，将白虎灵体携裹着，越飞越高。

　　苏玉辛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景象。白虎不再刻意隐瞒身上的威压，而是任由它随心所欲地向外涌出。

　　“吼！！！”

　　天地为之变色，一股杀气从外向内侵入灵台。

　　无论人或是妖，自然都有七情六欲。

　　白虎生来便有杀气，民间时常将英勇善战的将军成为白虎星君下凡。

　　苏玉辛一直将刘老虎视为一个好玩的同伴，未曾想过他能有这么大的力量。

　　风撷辰原本在停车场抽烟，此时也扔掉手中香烟跑了过来。

　　强大的杀气令众人抬不起头来，晁应龙可凭借身上金龙功德抵挡，而苏玉辛则追了上去。

　　暴风中的白虎奋力挣扎，似乎还想抵抗天地灵气的力量。

　　“哥们！上边好冷！”

　　“先别走！”苏玉辛冲进风暴中心，抓住了白虎的尾巴。

　　“你上来干嘛，小心穷奇啊！”白虎在风中吼道。

　　“我要带你回去！不许走！”

　　白虎的眼神微微动容，任由苏玉辛抓着他的尾巴。

　　两人在漩涡中心，越卷越高。

　　苏玉辛眯着眼睛，一朵云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那朵云发着黯淡的光，像极了光斑。

　　“苏玉辛，你在干什么，快回来！”风撷辰的传音中带着怒气，还有隐隐的担心。

　　“老板，我没事，运气好的话，还能把超强的白虎给你带回去。”

　　“你想干什么！我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你，立刻返回地面！”

　　眼前的云越来越近，几乎要撞到苏玉辛的鼻子。

　　他闭上了眼睛，但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袭来。

　　传音戛然而止。

　　苏玉辛手里还捏着白虎的尾巴，他小心翼翼地睁眼，万千星辰映入他的眼帘。

　　他与白虎身在密集的星团中央。

　　“没想到你居然穿过了天地交界，”白虎赞叹道：“真是厉害。”

　　世界发生了变化，星辰似乎触手可及，千万年不过沧海一粟。

　　远古时代，“灵”被挤压在一起，随时寻找一个突破口。

　　眼前的星团爆炸又重新组合，恒星在浓稠的星团中出生，遗留物成为伴随着它的行星。

　　生命在行星上孕育，在宇宙中游荡着的“灵”，终于有了附着物。

　　天道破损，自然有新的天道诞生，灵消散了，也会有新的灵来替代它的位置。

　　世界是个精妙的仪器，所有能量不停地循环，最终诞生出无数可能性来。

　　“真的很厉害，”白虎拍了拍苏玉辛的肩膀：“但也到此为止了。”

　　白虎的形态渐渐向后退却，笑着对苏玉辛挥了挥手。

　　“别走！”

　　苏玉辛想伸手抓住他，但无法向前一步。

　　他的身躯被看不见的阻碍拦住了，前面的世界，是他无法进入的领域。

　　“我会作为星辰陪伴着你们，”白虎的声音遥遥传来：“匡扶天道……补天……”

　　“我不！”

　　“你还没陪我看完土味视频，还没打倒穷奇，你怎么能，怎么能先走！”

　　天道发现了这个外来者，无形的丝线牵着苏玉辛的身体，将他向云朵的方向拽去。

　　“说好自己只是个小妖怪呢！白虎你这个骗子！”

　　没人回答。

　　星河缓缓地，在他面前流动着。

　　奎宿、娄宿……七方星宿不会说话，只是越发明亮，偶尔闪一闪光。

　　苏玉辛从不相信命中注定。

　　但他不得不信。

　　有些妖，生来就注定了命运的走向。

　　白虎会引发血光之灾，便消除它的记忆，将它流放人间。

　　天要再漏，便留一块补天石，再留下自己的血脉，让他们继续庇佑人间。

　　人有七情六欲，妖何尝没有！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苏玉辛心如死灰。

　　但天道没有给他颓废的时间，白虎回天后，天道拨正，降下一股充沛的灵气。

　　苏玉辛没心思享受这股灵气，方才他被天道发现，直接被从天界扔了出来。

　　这股灵气来的不是时候，晁应龙着急上火，一时间忘记自己正面临天劫。

　　只吐纳了一口，点点星光全被乌云遮蔽。

　　风云突变，冬雷阵阵。

　　风撷辰变了脸色，脱下西装外套，为晁应龙护法。

　　x市的冬天来的根本没这么快。

　　往年秋季从九月末开始，一直维持到十一月，天气才会在一场又一场接连的秋雨下凉下来。

　　但今年是个例外。

　　晁应龙抬头望向天空，星河全然隐没入乌云之中，隐隐约约透出几道闪电的微光。

　　“来了……”他叹息到：“还是来了啊。”

　　风撷辰皱了皱眉，挣脱混沌的拉扯。

　　“别冲动，”混沌冷静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天劫下来，你也扛不住。”

　　“扛不住也得抗。”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也听不出什么起伏，但身形却在乌云之下一动不动。

　　混沌咬了咬牙，立在风撷辰身前。

　　“前辈，你这是？”

　　风撷辰几乎没和这个上古大妖单独对话过，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她的好意。

　　“天道轮回，”混沌嘴角扬起意思无所谓的笑：“我也想对抗一次天道看看。”

　　晁应龙抬起手，他手指微颤，眼神迷离，似乎想说点什么。

　　乌云越压越低，结界几乎要被这股强大的灵力压垮。

　　苏玉辛睁开眼，周身一片虚无。

　　这是哪？

　　方才脚下那片乌云呢？

　　苏玉辛迷茫地望向四周，但没有人给他答案。

　　只有虚无，一望无际的虚无。

　　但这片虚无如此熟悉，与他千万年前的栖身之所一模一样。

　　虚无并不是黑白的，而是一片透明的灰色。

　　看不到任何东西，在这里，空间都不存在。

　　在这片区域中，苏玉辛连自己的躯体也感受不到。

　　自己怎么能被困在这里！白虎升天，晁应龙的境况也很危险，他怎么能在这里止步！

　　但他听不到，看不到，也触摸不到任何东西。

　　“这里就是你的神识之海。”

　　天籁一般声音突然响起，苏玉辛蓦地向四周张望，视野之中还是一片灰色。

　　他的神识之海？

　　也就是说……这里是他的精神世界？

　　“看上面。”

　　虚无是无法确定上下的，苏玉辛转了一圈，终于模模糊糊找到一片虚影。

　　这个声音，让苏玉辛想起了一个神，或者说，娲皇。

　　“小石头，你终于熬过来啦。”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欣喜，但更多的是疲惫。

　　“您是……女娲娘娘？”

　　苏玉辛心念一动，虚空中的身影便清晰了起来。

　　娲皇从浮在空中的虚影中跃出，她面容端庄，上身人形，下身拖着一条长长的蛇尾。

　　“见过娲皇娘娘。”苏玉辛行了个大礼。

　　娲皇摇了摇头：“小石头，我已经死了。”

　　“我只是一缕留在扳指上的残魂，也是机缘巧合，才能在此时指点你。”

　　她的慈爱地望向苏玉辛，声音却无比沧桑，没什么情绪：“孩子，匡扶天道需要你的力量。”

　　苏玉辛看着面前的娲皇残魂，想起已经回归天道的白虎，想起正在经历天劫的晁应龙。

　　他无法拒绝。

　　残魂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没有出口安慰。

　　“孩子，地上生灵万物的命，都在你一念之间。将扳指交给你的爱人，我将借他的身躯，完成补天。”

　　作者有话要说：

　　苏玉辛：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谁说女子不如男。

　　刘老虎：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