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地点在一件环境雅致的咖啡馆，合同的种种条款，欧卓和公司律师已经过了一遍，今天带鹿弥来，就是来走最后的流程。签完合同，欧卓带着鹿弥把负责人和律师送出门，路过咖啡厅一台二人桌时，欧卓脚步一顿。她倏然转过头，眼神冰冷地看向那个位置的客人，表情犹如蒙了一层寒霜：“你？”

　　无论穿衣打扮还是行事作风，欧卓都是那种利落干练的类型。虽然知道她脾气不好，但鹿弥自诩听话，还没见过她真正发火的样子。这一刻，她突然觉得经纪人是真的动怒了。

　　她立即循着欧卓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里端坐着一个女人，仪容体态非常好，绝不是普通人。她脸上戴着一副大墨镜，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到她尖尖的下巴，然而两边脸颊的肌肉很明显有下垂的状态了，似乎年纪不小。

　　听到动静，女客伸出一指，将墨镜往下扒拉了一些，露出一双柔媚的眼睛，鹿弥当即就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看看欧卓，又把视线转向欧卓身边的鹿弥，重新把墨镜推上去，笑了：“欧姐，这个小丫头是你带的艺人？”

　　欧卓冷冷道：“你还出来干什么？二十多年了，你不是一直过得潇洒快活？”

　　“你也知道二十多年了，欧姐。”女客轻言细语地说话，“你还这么讨厌我呢？”

　　欧卓冷笑。

　　女客沉默了一会儿，又把注意力放在鹿弥身上，问：“这个小丫头，跟当年的我相比如何？”

　　听了这话，鹿弥立即反应过来，这个人以前是欧卓的艺人！她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欧卓带红了一个歌手，叫……杨凝！当时的杨凝唱了许多经典电视剧的OST，每天走在大街上，几乎都能听到店铺里传来她的歌，别提多红了。只可惜，杨凝在最红的时候急流勇退，消失了二十年，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鹿弥傻眼了，这个女人竟然是杨凝？

　　“前辈，我怎么敢跟您比……”她忍不住开口。

　　“哦？”杨凝饶有兴趣，“你知道我？”

　　“刚刚想起来的。”

　　“别跟她扯淡！”欧卓突然瞪了鹿弥一眼，然后看向杨凝，“既然是已经退出娱乐圈的人，就不要再来打探我的艺人！”

　　鹿弥赶紧闭嘴。

　　杨凝笑了笑，说：“欧姐这样不待见我，我就不好再自讨没趣了。欧姐，从头带一个新人是很辛苦的，那我就祝你们早日成功赚大钱。”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眼里只有钱！”欧卓冷冷地丢下一句话，拉着鹿弥走了。

　　听她们吵架，两个人似乎存在着巨大的分歧和矛盾，鹿弥不敢多说什么，乖乖跟着欧卓上了车。欧卓火气大，开门关门动作极其粗暴，跟准备去撞人似的。鹿弥赶紧系好安全带，下意识往前面看去，发现有个人的背影十分熟悉。

　　“费总怎么来这里了？”她忍不住说。

　　欧卓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了一眼，突然安静下来，转过头看着鹿弥：“你们家不是跟费家有交情？”

　　“啊？”鹿弥有点迷茫，下意识点了下头，“是……是啊。”

　　“你不知道？”

　　鹿弥摇摇头：“知道什么？”

　　“算了，没什么。”欧卓发动引擎，“我送你回去。”

　　“麻烦欧姐送我去医院。”鹿弥说，“我妈妈和弟弟都在那儿。”

　　-

　　唐一帆睡了一觉，再次从满是消毒水味道的病房里醒来，发现宋碧华和阿姨都离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对方坐在陪床上，正捧着手机津津有味地看着什么，画面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

　　时间倒流了吗？唐一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鹿弥抬起头，很自然地说：“妈妈回去休息了啊。”

　　唐一帆看着她，憋了好一会儿，问：“你都没事干的吗？”

　　“有啊，我背剧本呢。”鹿弥举着手机冲他晃了晃。

　　唐一帆：“我姐呢？”自从昨天晚上被轰回去以后，唐令月就没再出现过了，宋碧华和鹿弥都来两回了呢。

　　鹿弥略经思考，熟练地打开微博，搜索唐令月的名字，看到她最新的动态是一张枫叶的照片，配的文字是“异国他乡的落叶”，底下粉丝跟着伤春悲秋。

　　“出国散心去了。”鹿弥说。

　　唐一帆：“……”

　　“我手机在哪儿？”他问。

　　鹿弥帮他找了找，找到了递过去。唐一帆打开微信，看见了唐令月发来的消息。

　　【“一帆，爸妈回家了都还在骂我，我好难过。你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我想去看你，他们都说让我不要去，太过分了吧！”】

　　【“爸爸骂我喝酒，他也不想想我这段时间被网友骂得多么惨，我压力太大了，都快撑不下去了。他们不理解我，一帆，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对吧？”】

　　【“妈妈帮我订了日本的机票！她说让我外面散散心！她这是要把我赶出家门吗？我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每次到了这种时候，我就很羡慕鹿弥。她是爸妈的亲生女儿，不管她做了什么事，爸妈都没有理由把她赶出家门，但是我呢？现在只要我犯了一点错，他们就开始责骂我，我怀疑他们不想要我这个女儿了，一帆，我好害怕失去你这个弟弟，你身体好了以后，要帮我跟爸妈好好说说啊，我今天真的太难过了。”】

　　【“去日本把药带上，我怕我失眠又焦虑。一帆，你要好好养身体，姐姐真的很难过，这几天都不能陪着你了。”】

　　【[图片][图片][图片]有没有看中哪个？姐姐帮你带回来。】

　　唐一帆慢慢滑动屏幕，把留言一条一条看完，期间忍不住看了一眼鹿弥，被对方捕捉到视线，她立即问：“你要上厕所？”

　　他没吭声。

　　鹿弥也懒得追问，过了一会儿，发现他又往这边看过来，她放下手机，问：“你饿了？”

　　唐一帆把手机塞到枕头里，双手叠放在被子上，老老实实地“躺尸。”

　　两个人同处一室，又没有什么话题可以聊，还是有点尴尬。鹿弥只好继续看剧本，过了一会儿，忽听唐一帆开口：“你那个剧本讲了啥，说来听听。”

　　鹿弥立即捂住手机，十分警惕地说：“我签了保密协议的。”

　　唐一帆默默地朝天花板翻白眼。

　　尴尬的气氛持续到宋碧华和唐凌来医院，鹿弥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回去休息了。她走后，宋碧华摸摸唐一帆的脑袋，唉声叹气的。唐凌看着他们母子，突然问：“一帆，你觉得弥弥姐姐对你怎么样？”

　　唐一帆：“……她对谁不都那样。”经常笑眯眯的，还有点古灵精怪。

　　“傻孩子，怎么说话呢。”宋碧华笑着说，“弥弥心地很好，你以后不能偏心，要对两个姐姐一视同仁，知道吗？”

　　“我偏心？我怎么偏……”话说到一半，唐一帆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闭上嘴巴，气鼓鼓地躺在那里。

　　唐凌和宋碧华对视一眼，心里都想，这个小鬼，好像反省到了什么。

　　-

　　回到公寓，鹿弥呵欠连天，但一想到剧本里的那些打戏，她还是拿出了运动装备，准备下楼跑步。开门看到费柏林的公寓，她突然想到今天在公司遇到对方的事，哎呀，他还说这几天都有空呢，还不是忙事情去了。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她忍不住点进费柏林的超话，看到一个转发量超高的采访视频，是平台最新发布的。

　　“……柏林最近似乎比较关注后辈的事业，除了学妹明美和鹿弥，还有同公司的Pretty Lady女团，据说她们这次的新歌也得到了你的指点。”男主持人声音温润。

　　“谣传。”

　　“欸？”男主持人有些讶异，“但是我看她们的采访，有成员说你去了她们练习室观看排练。”

　　“谁说的？我建议她去挂一下眼科，这种视力在舞台上容易发生事故。”

　　……

　　…………

　　【粉丝A：“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后期怎么回事！这段不剪掉吗？”】

　　【粉丝B：“那天看到Pretty Lady女团的通稿满天飞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是为了宣传新歌瞎吹比的。”】

　　【粉丝C：“上节目就被我哥骂了，还不好好练习尽搞这些没意义的，打脸我哥向来是亲自动手，Pretty Lady、鹿弥，一个都跑不掉。”】

　　男人冰冷的声音透过耳机线传到耳朵里，鹿弥听得心惊胆战。

　　Pretty Lady就是时真所在的那个女团，她们都很喜欢费柏林的，结果，对方在公开场合完全不给她们留情面，#Pretty Lady打脸#这个话题都上热搜了，后面还缀了个笑哭的表情。看到粉丝们议论的时候不忘带上自己，鹿弥只能苦笑。

　　虽然被费柏林的粉丝嘲讽，不过今天来骂她的人少了很多，看来那个知乎黑料的事情终于过去了。鹿弥走进电梯，按下了一楼。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大门开关的声音，有人的脚步在迅速接近，鹿弥心一跳，然后就看到一只手挡在了即将合上的电梯门中间。

　　她赶紧按了开门，一张熟悉的脸缓缓出现在眼前。

　　鹿弥愣愣地看着他，耳机线不经意滑落。这么巧？费柏林也一身运动装，隐约可见腹肌线条。他走进来，鹿弥赶紧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地打招呼：“柏、柏林哥哥好。”

　　眼前的男人还在她耳朵眼里说话，真人就从屏幕里走出来了。她赶紧扯掉另一只耳机，紧紧攥着手机，把屏幕那一面藏起来，避免被他看到，不然又要尴尬了。

　　费柏林看她紧张兮兮的样子，不觉一笑。

　　她真的很好逗。

　　鹿弥：“我去楼下跑步，你呢？”

　　“我也去跑步。”费柏林悠悠地回答，“我不是答应了你，会好好锻炼身体？”

　　鹿弥“哦”了一声，但感觉有点怪怪的，他这话说的，怎么像是为了她而锻炼？

　　她久久没吭声，费柏林侧过头打量她，看到那根晃悠的耳机线，伸手把它捏起来，往耳朵里一塞。鹿弥注意到他的动作，脸色一变，接着就撞上了他包含笑意的目光。

　　“小同学。”他看着她的眼睛，剑眉微挑，“在偷偷听我的声音呢？”

　　鹿弥满脸通红：“我……”

　　费柏林走到她面前，俯身拾起另一只耳机，轻轻塞进她耳朵。

　　鹿弥抬头看着他，两个人之间只有数厘米的距离。

　　“那么，关于最近网上流传的，说你小时候很爱逃学泡吧，这事是真的吗？”

　　鹿弥望着男人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能将人溺毙的幽深星眸，耳朵眼里，他低低一笑，气声勾人。

　　“对，我那时候挺叛逆的。”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这事得十分关注我的人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