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身兼神与妖孽双重身份的毕方没有感应到许心安的心声，他跟在她身后，锲而不舍地追问：“所以你这种反应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这位神。”许心安猛地转身，握住毕方的双手，诚恳地对他说，“打不死你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多多包涵。”

　　毕方撇眉头嫌弃给她看：“你这话题转移得真够生硬的。”

　　“不不，这位神，你误会了。我没有转移话题，我刚才是自嘲和反讽。人类语言文化的精髓显然你还没能深刻体会。”许心安笑得假假的，“话说回来，这位神，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寻死念头既消极又不健康，是心理疾病的一种表现。”这才是转移话题啊，神。

　　神没体会到，神回答了她的问题，用相当欠揍的语气。

　　“你们人类想寻死才是消极又不健康的，生命短暂，却不珍惜。我不是。我经历了万年光阴，看尽世间变化，永恒对生命来说是没有意义的。这个你懂吗？”

　　许心安刚想回话，毕方却又抢先说：“你不懂。这不怪你，长生不老的心境与精神境界，你们人类是没法深刻体会的。连贪婪这种劣根性在生命里都不需要存在的时候，你说死亡怎么会是消极的呢。”

　　许心安被噎得一时竟绕不出来了。她垮脸给他看，这位神，这些年你没白活，多会说话啊。但她觉得他说得不对，只是哪里不对，怎么反驳，她一时半会儿也反应不过来。

　　许心安不能服气。

　　这天夜里，她躺到床上还在拼命想，突然灵光一现，她想到了。

　　许心安跳起来，往毕方的卧室去。敲门推门，一看毕方坐在床上还没睡，赶紧道：“毕方，我想到了。贪婪这种劣根性在你身上还茁壮呢，你这么死了就太不负责了。”

　　毕方一脸茫然。

　　“你想啊，你贪吃啊。还有，你臭美啊。臭美是什么，贪慕虚荣。你还懒，懒是什么？贪图安逸。你看你多贪婪啊，不能死，必须跟这劣根性战斗到底，生命多有意义。”

　　毕方瞪着她，半晌挤出一句：“你对我的评价还挺高的。”

　　“不不，这就是误会了。”许心安道，“你先让我说完哈。你想想，这世上有吴川这种坏人，会法术，杀人行恶，而你却有本事对付他，救下好人。”

　　她拍拍自己胸膛，示意好人就是自己。

　　“你的能力，能帮助更多的好人，能铲除更多的坏人。这就是意义啊。”许心安道，“这一点才是高评价，前面那些都是批评。”

　　毕方瞪着她。

　　许心安不怕瞪，她说：“所以还是别寻死了，做个积极乐观心态健康的好神。我说完了，晚安。”

　　关门开溜回房睡觉。

　　说完这一长串话心里太舒服了，许心安盖好被子美滋滋地正准备睡，门被敲了两下，然后门开了。毕方站在她房间门口。

　　“好人也会变坏的，坏人也会改过自新，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所以才会有法律，有规则，有道德标准。坏人永远都会存在，从前有，现在有，以后还会有。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从神明存在的年代开始，这种现象就存在。这也是世上永恒不变之一。所以神的存在，改变不了什么。说了这么多，你懂了吗？”

　　许心安刚要说话，又被毕方抢先打断了：“你不懂。这不怪你，长生不老的心境与精神境界，你们人类是没法深刻体会的。晚安。”

　　毕方说完，关门走了。

　　许心安目瞪口呆。又被噎住了，这怎么能安！

　　许心安想了半天，又杀过去了。

　　“确实善恶对立永远存在，但是不耽误你惩恶扬善啊。有能力就有责任，生命赋予你的，是有意义的。你应该有所追求才对。”

　　“我干吗要。你不是批评我懒吗？懒死也是一种积极的追求。”

　　“……”

　　许心安又被噎回来了。她想了想，刚才确实说得不对，于是过去再战。

　　“要是死了，就吃不到好吃的了。”美食诱|惑这招应该管用吧？

　　“死都死了，谁还会想吃的啊。”

　　“……”

　　许心安再被噎了回去。过了一会儿，她重整旗鼓，再次闯进毕方房间。

　　“你想啊，要是你真的死了，就再看不到你这么帅的帅哥了。”满足一下他的虚荣心能让他积极面对人生吗？

　　“所以你真的爱上我了吗？”

　　“……”

　　“我居然忍了你这么久听你唠叨个没完，难道我也爱上你了？”

　　“……”许心安又想仰天长啸了，干吗用个“也”字啊，没人爱上你好吗！！！

　　“算了，你还是去死吧。”

　　许心安挥挥手，回房睡觉。

　　脑子得进多少水才会想劝他啊，她一定是今天受的惊吓太大了，有了不|良应激反应。睡觉去！

　　第二天，许心安顶着一双熊猫眼起床，一|夜没睡好。肯定是被毕方吓的。

　　积了一肚子起床气，许心安板着脸到餐桌吃早饭。

　　毕方正在吃，皮蛋瘦肉粥配油条，他吃得心满意足，微眯着眼一脸幸福状。

　　许心安看到他这副样子，一肚子气忽然烟消云散。算了算了，跟他计较什么呢。也许他说得对，长生不老的心境和精神境界确实是她不能理解的。有时候，他单纯又容易满足。也许真的像他说的那样，这一切都已经足够了，只是这样而已。

　　但她就是会觉得可惜。

　　“我跟你说，我觉得我没有爱上你。”毕方突然说。

　　许心安抿抿嘴，好吧，没什么好可惜的。

　　“太好了。”许心安大口喝粥。

　　“不过你这边我就不能确定了。”

　　“这位神，请你放一百个心。”

　　“那好吧。”毕方一副真可惜的口吻。

　　许心安真想找扫把啊。

　　这天要做的正事还不少。要配新眼镜，要查吴川。

　　许心安联络了裘赛玉帮忙。

　　首先是吴川这人的样貎和名字，希望“吴川”是真名，可惜的是她昨天就没想到要偷拍一张他的照片，现在只能靠口述。

　　还有吴川在“并不神秘论坛”里用的ID“如虎伏魔”，以及他留给她的电话号码。

　　这些许心安都告诉了裘赛玉。裘赛玉一口答应会好好查，让许心安等她消息。

　　配完眼镜出来，许心安再一次拨打了吴川的电话号码，结果还是只能听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真是太狡猾了。许心安觉得这个号码不会再开机了，很可能他就是临时买来作案用的。下手之后，无论成功与否，都会换掉这号码。

　　“他肯定是提前预谋好了的。”许心安对毕方说，“说不定前天就看到我的帖子了，然后他盘算好要引我上钩，于是先买好了手机号码。”

　　“当然有预谋，那些连环结界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布置出来的。”毕方道。

　　“什么？”许心安惊讶，“一两天不行吗？如果前天看到帖子，马上去布置，连夜赶工，也来不及吗？”

　　“来不及。从远大路的金木大厦到西亭街，那个范围里我没有找到你，接着又去了G市郊区的废宅，如果你没及时跳出来，又会被转到另一个地方，也就是说他最起码准备了四个地点，距离都不近。每一个地点都需要根据周边环境来做安排，地点与地点之间也需要气脉相通才能打通形成连环结界，这当然不是一两天能准备好的。我猜啊，只是猜的，毕竟对他的情况不了解，但他有帮手是肯定的，也许他们至少准备了一个月。”

　　“一个月？”许心安皱眉头，真的假的？“你来了都没一个月。”

　　今天是1月23日，许心安记得很清楚，毕方是12月31日赖在这儿的，确实没到一个月呢。

　　“我只是猜的。如果他的帮手多，找地点很快，布结界也很快，那也许用不着。”

　　“那也太费功夫了吧，对付我这种菜鸟，至于吗。C市和D市的那两家店，好像没弄这么大场面啊。”

　　毕方想了想：“也许也不是针对你的。如果这个城市是他们的据点，或是有很重要的计划，他们需要做些准备。正好又遇上你了，就顺便下下手。”

　　说话间光明蜡烛店已经到了，许心安一边掏钥匙一边撇眉头：“被你这么一说我这强魂寻死店主很不重要似的，还‘顺便下下手’。”

　　“本来就是。”毕方一脸嫌弃，“菜鸟就算了，还笨。人家让你干吗你就干吗，中了圈套还自以为自己走运。顺便下下手已经很给你面子了好吗？”

　　许心安瞪他，决定一开店门就去拿扫把。

　　结果门一开，许心安就愣住了。

　　店里这是遭贼了吗？货架上的东西看上去好像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