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掉，要删掉那条短信。

　　这是天山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

　　天山的手有些颤抖。手机差点摔了下去，急忙拿稳，划开屏幕。暗夜的手机没有设密码，他一打开，浏览器的搜索界面就显现出来。天山急忙要关闭，但页面上的搜索记录跳进他眼里，让他停顿了下来。

　　那是一连串“寻医问药”的搜索记录。最晚的那一条是在晚上十二点多，之后隔了两个小时，才出现了关于SSW和格雷白的搜索。

　　点进最晚的那条，不意外地得到一份食谱。

　　手机提示只有百分之一的电量。天山回过神，连忙翻箱倒柜。等找到数据线时，手机电量已经over了，天山只能一边充电，一边打开了电脑。

　　电脑处于休屏状态。天山想起昨天的资料还没查完，一打开浏览器，看到了刚刚看到的搜索记录。估计是暗夜搜了一半手机没电，就私自征用了他的电脑，继续搜索。

　　这人也真是的，手机没电就回去充，非得用我的电脑？

　　……等等。

　　天山猛地抬头，想起自己醒来时，好像抱着暗夜的手臂。

　　……玛德，不会这么狗血吧？

　　不会的。那可是暗夜啊，铁血无情一心向星，就算放血也要四杀的冷酷上分狂暗夜啊，他怎么会做出不打扰别人睡觉，自己一动不动干站一晚上的傻bi事。

　　天山觉得自己肯定脑子烧坏了，怎么老冒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他打开一局游戏转移注意力，然后开局就吃了震慑，没人来救，结尾一算分，才一百多。

　　这样坑队友也不地道。天山想了想，又换了屠夫。开局白沙街自闭院，对面四个祭司。他入图随俗，逛了会儿街一个人没找到，就开始自闭。结尾一算分，也一百来分。

　　天山：“…………”

　　天山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裹着毯子窝在椅子上，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充电的手机。内心做了会儿挣扎，还是打开了手机。

　　一开机，又一个电话跳了出来。

　　“喂，暗夜啊，你的东西落会场里了，”备注“工作人员”的人这样说道，“你是一会儿来拿还是我们先拿回去，明天你来再给你？”

　　天山顿了顿：“暗夜还没回来。他手机落宿舍了。你先拿着吧，这么晚了，他回来后再回去拿，也不太方便。”

　　“啊好的，我以为他回去了……”工作人员抱歉道，“一小时前我就送他上出租了，应该能到吧……那我们先放在这里了……”

　　挂上电话，天山看了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宿舍离会场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暗夜这么慢，难道是走回来的不成？

　　天山走到窗前。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风呼呼刮着，压弯了窗户边上的树枝。这树枝好像压在了天山心上似的，让他喘不过气来。天山在窗前站了片刻，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所以在电话铃声响起的时候，他几乎是扑过去接了电话，脚踩到地上的充电器，痛得差点摔倒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穿鞋。天山也顾不上这些，急忙拿起听筒，然后……就听到了逗逗欢乐的声音：“队长，我们玩完雨已经下大了，就在ADG这儿睡了，明天再回去。”

　　“……好的，”天山平稳了一下呼吸，用嘶哑的声音道，“再见。”

　　“……队长你好冷酷无……嘟……嘟……”

　　逗逗：“…………”

　　时针滴滴答答地转着，已经来到了“11”这个数字。天山披着毯子倒在沙发上，两秒后猛地站起来，甩开毯子吼了声“cao！”，穿上外衣就要冲出门去。

　　他刚到门口，门正好打开。黎钦全身湿透，拎着个袋子有些狼狈地站在门前。见到他难看的脸色后低下了头，雨水顺着凌乱的发梢一点点滴下来：“我钥匙忘带了，正要敲门，你就过来了。”

　　“……手机也忘……钥匙也忘，你干什么……吃的？！”天山嗓子不舒服，本身就不爽。见他还一脸无辜地站在哪儿，心里的不爽度更是爆表，干脆伸手，将他扯进来，“你……伞呢？！怎么淋……成这样？！”

　　“伞……被吹飞了，”黎钦乖乖地被他拉进去，“你这样说话不难受吗？打字就可以。”

　　事实上，黎钦的伞是落在出租车上了。但他觉得要是说出来，这个明显处在爆炸边缘的少年肯定会跳脚。跳……黎钦看着少年光裸的脚踝，皱了皱眉，从旁边拿出一双鞋子：“怎么光脚踩在地上？再着凉怎么办？”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虽然脸色不好，但少年还是乖乖地换了手机打字，“工作人员说你俩小时之前就坐车走了，怎么你现在才回来。”

　　黎钦顿了顿。他确实很早就从会场出来，很早就上了出租车。但是在车上，他偶然看见一个甜品店面开着门，想起天山昨天写在纸上的话，让司机停了车，跑进店里把在售的甜品买了个遍，当然，那个写在纸上的蜜饯更是重点。买完后想快些给天山，走出去才发现，出租车早已经开走了。他的手机也没带，大雨天的不好打车，即使在房檐下，也难免被风吹了一身雨水。黎钦干脆跑到路边，边往回走边打车。等他招到车的时候，已经离宿舍不远了。

　　“赶紧洗澡换衣服，”面前的少年披上毯子，大爷状地歪在沙发上，很嚣张地露出脖颈间白嫩的皮肤，“一副水鬼的样子吓唬谁？”

　　黎钦正考虑自己要不要冲回雨里，但既然少年发话了，便也乖乖地往浴室走去。顺便把手中的袋子放在天山的面前，顿了下：“给你的。”

　　天山本来想傲慢地扬扬下巴让他滚，但看他一副落汤鸡的样子，还是没忍心，拿起袋子道：“这是什么？”

　　黎钦沉默了一下，高冷地回答：“路上捡的。”

　　天山：“…………”

　　“……你当我是蠢的？”天山咬牙。

　　黎钦摇摇头。见对方只说了这一句后就没有了下文，便准备去洗澡换衣服。

　　他刚转身迈出一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嘶哑的“站住”。

　　黎钦顿了顿，转头，正对上天山的目光。

　　“你踏马别跟我说，”对方的声音嘶哑着，举起袋子里的小票，一字一句道，“你弄成这样就是为了买这个。”

　　……那个应该拿出来的。黎钦有些懊恼地皱眉。

　　“为什么？”

　　黎钦一愣，抬头看向天山。对方已经低头看着袋子，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你不是今天早上才来叫醒我的，是昨天晚上就来了这里，陪我呆了一夜吧。”天山声音淡淡的，“你翻了我桌上的纸，看到了我无意间写出来的话，今天就跑到那边去，给我买了这个，对吧。”

　　黎钦眼神动了动。少年依旧低着头，看不清楚在想些什么。

　　“说实话，我不知道你这样讨好我，有什么意义。”天山道，“我也不是什么会给人穿小鞋的队长。在比赛方面，只要你不掉链子，我也不会做多么过分的事情。”

　　“但是我讨厌你的多此一举，”天山转过头，那清亮的眼眸里，果然还是愤怒，“你如果再这样下去，你会后悔的。”

　　黎钦垂下眼，手指无意识地缩紧，然后松开。

　　可是怎么办，在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经万劫不复了。

　　“行了，你去吧，”天山低下头，打开了袋子，“总决赛之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说，不要再见面了。

　　也对，这才是正常的发展。

　　可是为什么，心脏仿佛要炸开，血液无法流动，好像要触碰到那个人，才可以被抢救，才能继续活下去。

　　黎钦看着少年的侧脸，顿了顿，大步向他走去。

　　——那样做吧，反正以后，也没有以后了。

　　少年因为自己突然的靠近而惊讶地抬头，蒙着薄泪的眸子和殷红的眼尾，无不是对自己的邀请。

　　——为什么会蒙着薄泪？

　　这个疑问只在黎钦心里停留了一秒。他伸出双手，握住少年的肩膀。他盯着少年因惊慌而睁大的眼眸，他有些抱歉地想着，这次不能再问你要不要避开，因为我已经没了那种勇气。

　　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感觉，也如同自己的想像中般甜蜜动人。黎钦的心脏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不可抑止地狂跳起来。

　　这个吻很浅。像是一秒钟，又像是一个世纪。

　　黎钦抬起头，几乎有些贪婪地望着天山惊讶的脸，想将这一刻的他永远刻进自己的心脏。

　　他轻轻勾起嘴角，带着些最后的眷恋，轻轻蹭了蹭天山的鼻尖，像是在安抚受惊的猫咪：“不要担心，队长，这只是你欠我的奖励。”

　　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黎钦抬起身子，又是个面无表情的上分小王子，冷傲的电竞孤狼（……）。他抬头看了看客厅的钟表，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不早了，我先回去”，转身向房间走去。

　　却被猛地握住了手腕。

　　黎钦一顿，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防线，差点被这一握冲破。他深吸一口气，忙调节自己的表情，平静地看向天山：“队长，还有什么事吗？”

　　“……还有什么事？”天山无语地冷笑一声，咬着牙抬头看他，“不是你在找事吗，还问我有什么事？”

　　黎钦心里“咯噔”一声。

　　“你傻bi吗？！你脑子有病吗？！！”天山红着眼，眼泪几乎要滴了出来，“你踏马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一个有女友的人该做的事吗？！！”

　　手腕处一阵大力袭来。虽然不是不能抵抗的程度，黎钦还是顺应他的力气，倒在了沙发上。

　　直到天山欺身过来，黎钦才皱起了眉，握住他的肩膀道：“你先别碰我！”

　　“我碰你怎么了？”天山扒下他的手，变本加厉地欺到他身上，“我踏马跟你说了别后悔，这是你自找的！”

　　“不是，我身上湿的，”黎钦握住他的手，皱着眉推开，“你病刚刚好一点，再着凉了怎么办……你要揍我，我换一身衣服给你揍，怎么样？”

　　………………

　　“cao！！混蛋！！”天山发狠地握着他的手臂，黎钦甚至感觉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撕碎自己。他努力移开对视的目光，正要起身，却被对方猛地压了下去。湿冷的皮肤隔着衬衫感觉到对方的温热，黎钦心里一惊，正要再次推开，就感觉脖颈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意。

　　被咬了。

　　黎钦惊了一瞬。对方紧靠在自己的怀里。不知是否因为自己身上的雨水太过湿冷，对方握着他肩膀的手微微颤抖着，单薄的肩膀埋在他的怀里，这么近的距离，黎钦甚至能感觉到他呼吸时身体的起伏。

　　是无比亲密的距离。

　　“为什么……”脖颈处的痛意渐渐减弱。天山有点凶狠，又有点颤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你不是跟那个女生在一起了吗？你不是抱着她了吗，你还和她去情侣公园，你那一天晚上都没有回来……”

　　……他在说什么？

　　黎钦心里一颤。擦起了细小的火苗。

　　“你不是喜欢她吗，你不是要跟她在一起吗？为什么还要招惹我，为什么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为什么不让我好好死心？”

　　掐在肩头上的力量突然变重，滴落在颈间的液体，是雨水吗？

　　“真是太过分了，我都已经警告过你了，要想和别人谈恋爱的话，就离劳资远点，别在我眼前乱晃……”

　　……你在说些什么？

　　黎钦能听到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一下一下一下，是与怀中人相同的频率。

　　而窝在他颈间的人狠狠地咬着牙，语气里有无法抑制的呜咽。

　　“别仗着劳资喜欢你，你就这么嚣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