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换做不认识春时之前，得知童齐雨对自己的心意柏明庭可能会茫然一段时间，因为那时候他还没经历过爱的感觉，抽象而虚幻，只看是没办法真切体会的，很容易就会和其它感情混为一谈。

　　可他现在认识了春时，他经历了这一切，那份在强烈和虚无中间似乎模糊不清的感情，是和其它都不相同的。

　　不会区分不清，因为只要看到那个人，一切底线和原则会变得很遥远很遥远，哪怕身在人群中你心里的那个人也会自动和周遭的所有分割开来，她是不同的，你会被她吸引，被她牵扯，被她改变着。

　　柏明庭抗拒肢体接触，也不喜欢被人过多介入私生活，可这些似乎在春时身上就成了形同虚设，或许比他意识到自己感情还要更早一些，那是灵魂的退让和接纳，甚至不以他自己的意志为转移。

　　所以柏明庭清楚的知道，他不爱童齐雨，唯一有的，是一个喜欢的朋友，一个可以共事的伙伴，更是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知己。

　　他当然珍惜她，不愿意伤害她，可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在朋友的范围之内，再多的，柏明庭给不了，也不想让她有错觉从而陷得更深。

　　“把你留在国内是要把新项目的开发交给你，原本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你对美国那边更熟悉一些，就想让你帮忙把这次的项目跟完然后再接手。”柏明庭的声音沉了下来，但并不锋利：“现在突然又选择直接把你留下是出于我的私心，这一点我承认，因为我们觉得之间需要距离。”

　　谭海译的计划失败了，柏明庭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处理的不够好，看着童齐雨开始微红的眼眶，柏明庭扯掉了脸上的眼镜，轻柔了一下眉心。

　　“为什么需要距离。”童齐雨是强硬惯了的性格，哪怕现在眼睛已经有些酸楚，她还是要守着自己的坚硬外衣，继续咄咄逼人：“我喜欢你有什么错？我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然而说到最后的时候失去了理智的声音既不好听也不从容，甚至带着一点童齐雨一向不喜欢的疯魔。

　　事到如今这一句喜欢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可说与不说到底有差别，童齐雨守着这个秘密太多年了，现在突然说出口，就好像把一样一直都在东西掏了出去，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不是说出这个事实本身会让她难受，而是这个事实得不到回应，期待就成了溅起的水花：“我知道我不应该去破坏别人的感情，但凭什么呢，我想不通，明明是我比她先认识的你。”

　　沙哑与忍耐混为一谈，声音也从刚刚的强势变成了喃喃着最深沉的疑惑，进门到现在童齐雨甚至都还没坐下，和柏明庭之间也始终隔着距离，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从来都不是童齐雨想要的。

　　“这事不能这么算。”柏明庭轻微的摇了下头，还没等说完，先换回了童齐雨的冷笑：“就别什么距离不距离的了，也许我就应该离开，免得以后见面也尴尬。”

　　到底还是变成了这个样子，柏明庭的声音中满是叹息：“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从来都没有。”

　　说到最后无奈几乎要将他的每一个字填满，他不擅长，谭海译说的要循序渐进，慢慢让童齐雨抽离自己的感情，柏明庭觉得他没能做到，他们到底还是站在了这样的分叉路口。

　　他没权利让童齐雨收起感情和以前一样做他的朋友，那是自私，就如同童齐雨也没办法让他回应她的感情一样。

　　到最后柏明庭只能拿出自己全部的坦诚，可让童齐雨感到悲哀的，是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当她说要离开的时候，她希望得到了回应是柏明庭的挽留，这样她就可以自欺欺人下去，可柏明庭没有。

　　有时候真诚也可以是刀子，童齐雨被其割伤，流出的鲜血像必须直面的真相，让她再没办法遮住双眼，当作什么也看不到。

　　柏明庭第一次在回家之前有了犹豫，他今天是自己开车回来的，把车停进车库之后却并没有马上进屋，他觉得自己前两天简直傻到家了，完全就是在自作聪明，可转而一想傻都傻过了，也就又释然了。

　　从车库转到侧门，刚走进去柏明庭就远远看到一个白色物体向他奔来，再仔细一看，原来是小可爱，从楼梯上一跃好几阶，急匆匆跑到他脚下扒着他的腿冲他“喵”的叫了一声。

　　时间久了柏明庭已经能大概领会小可爱和老虎在做某些行为时想表达的是什么，就好像这会儿，柏明庭听出了委屈，便弯下腰把小可爱抱了起来，对后从楼上下来的春时不解道：“这是怎么了？”

　　“要零食呢，今天是戒口的最后一天，都冲我要一下午了看我没给它还和我不高兴。”看着躺在柏明庭怀里的小可爱春时简直哭笑不得，所以现在是在告状的意思？

　　听春时这样说柏明庭当然也不能打破规矩，毕竟是为了小可爱好，摸了摸它的头后便把小可爱放到了地上，大概也是感觉自己讨要零食无望，小可爱慢吞吞的走了，走到一半还回头看了看两个人，然后扭回去继续走。

　　“可把它委屈坏了。”春时看笑了，心里那点不忍被理智淹没，孩子也不能太惯着。

　　收回目光的春时看向身边神色也沾了笑意的柏明庭，他的衬衫解开了一些，领带在手腕上收缠着，春时伸手接了过来：“走上楼换衣服吧，晚餐我做了松鼠鱼，再晚点就不好吃了。”

　　两个人一起回到楼上的卧室，柏明庭换衣服的时候就在想，等穿好出来也没犹豫，把话挑明了：“齐雨找你了？”

　　“她和你说的？”正在帮柏明庭整理衬衫的春时挺惊讶。

　　“算是吧。”柏明庭有点迟疑，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原本是应该我们一起去美国出差的，但我临时把她换下来了，她以为是你和我说了她去找过你的事所以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袁淼一直要求春时和柏明庭提的事柏明庭自己做了，春时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也根本谈不上开心与否：“然后呢，你们聊的顺利吗？”

　　春时不介意背锅，可话题一旦扯到这上面，也就意味着话都会被说开，一定会有一个非黑即白的选择。

　　“她说她想离开。”柏明庭的语气稍微压低了一点，那是随着情绪而产生的变化：“我没阻拦。”

　　朋友间一旦掺杂了其它感情，想要彻底剥离是很难的，人没办法倒退，甚至在很多时候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春时明白这个道理，更懂得柏明庭的无奈，那份他回应不了的喜欢也让他失去了一个朋友。

　　她看着眼前人眉眼中沾染着的一点点落寞，春时走上前，用手指轻轻的抚摸柏明庭的眉心，想让它重新舒展起来：“不要不开心，她说想离开也未必就是坏事，也许冷静一阵子就没事了。”

　　这便是彻头彻尾的安慰了，这件事没人说得准，可春时这个举动本身对柏明庭来说是有用的，他轻轻叹了口气：“最开始我发现齐雨的异样之后和海译聊过，但我好像搞砸了。”

　　他并不抗拒直面自己性格中的弱点，尽管春时并不认同：“我并不这样觉得，我觉得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是么，但我觉得如果换做是你或者海译，你们肯定能做的比我好，而且你们都比我发现的早，我太傻了。”柏明庭笑了一下，带着自嘲的意味，可春时不愿意听这话，就算是柏明庭本人说的也不行。

　　“我们不会比你更好，至少我不会。”春时摇了摇头，看着柏明庭轻轻的笑，沾染的明媚鲜活而生动：“要傻我们就一起傻，人家不都说了么，傻人有傻福，我们肯定贼有福气。”

　　那天的松鼠鱼春时做的其实很成功，但柏明庭似乎没有太多胃口，春时也不强求，吃过饭让阿姨帮忙弄了点水果和零食，拉着柏明庭就坐到了客厅里，准备打游戏。

　　她自己是一直有在玩，但柏明庭没有，上次也是陪春时，不过这东西似乎并不单纯以时间长短论胜负，从柏明庭仅仅熟练了两局之后就开始完虐春时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

　　就这样的人还说自己傻，那别人还活不活了。

　　后来春时就改变策略了，即然单挑打不过，那就把对手变成队友，她拉上柏明庭一起组队，刚好他们原本的粉丝战队中也有几个人在，又凑上三个人去打外人。

　　春时的技术其实是不错的，现在再加上柏明庭简直如虎添翼，春时高兴了，粉丝也高兴了，哪怕春时今天没开麦，但能和偶像一起打游戏的同时还能躺赢上分，那便是双倍的快乐。

　　玩上游戏后时间消耗的简直飞快，一转眼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春时打字和其他人道别，转过头时发现柏明庭在看她，春时调了下眉：“怎么了？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客厅里带着一点暖色调的灯光给一切都加上了温柔和缠绵，春时的眉眼般般入画，把场景勾勒的都跟着不真实，柏明庭确实在看她，不完全是因为她好看，还因为他知道春时内心的柔软。

　　这一整个晚上春时几乎都在迁就他，用自己的方式安慰他，希望他能开心。

　　“谢谢。”柏明庭轻抚春时的脸颊，肤如凝脂一带着专属于眼前人的温度，便越发让柏明庭流连，而春时一点抗拒的意思都没有，甚至主动拉住柏明庭的手，进而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