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远问萧杨, 一个星期后如果徐勉没有回来, 他要怎么办。

　　怎么办，萧杨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

　　可能是打电话，可能是找到他人。

　　但萧杨并没有等到那一天。

　　仅仅是第四天, 徐勉就回来了。

　　那天晚自习，已经是九点半了，讲台上英语老师正在讲着上午做的试卷, 底下很多人都低着头在做自己的卷子，仅仅有几个人在应和着老师的提问。

　　“这道题要不要讲？”

　　老师一提问, 底下鸦雀无声。

　　“好, 这道题过，不会的同学问问别人或者单独来问我, 下一题呢？要不要讲？”

　　萧杨正做着一套数学卷子, 刚把选择题全部做完, 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他以为又是张开基邀他出去吃夜宵, 隔了几秒才摸出来。

　　一看，才知道是徐勉的消息。

　　- 我妈做了好多小龙虾，我给你带过去, 半小时后到

　　这几天萧杨为了给他充分的时间，一直没有联系过他。

　　每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总要带上一套卷子回去做，他怕自己一个人在家总忍不住想徐勉。

　　徐勉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但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发一句晚安。

　　这是四天来两人第一次聊天，萧杨低着头，回了个好。

　　英语老师在台上讲完形填空, 萧杨眼睛盯着面前的卷子，其实心早就飞出去了。

　　他急切地想见到徐勉，四天没有见过了，思念疯涨，在这一刻到底了巅峰。

　　他恨不得现在就扔下笔冲出去，找到还在路上的徐勉，问问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但理智告诉他不能。

　　最后这半个小时尤其难捱，萧杨硬逼着自己做完了最后两道大题，很巧，英语老师也把卷子讲完了。

　　十点一到，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萧杨第一个从教室后门出去了。

　　这个点高一高二的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他们高三一栋教学楼还亮着灯。

　　路灯撕破黑暗，萧杨靠在栏杆上往下看，一眼看到了蹲在花坛边上的徐勉。

　　他穿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怀里抱着一个保温桶，正朝这边看过来。

　　徐勉一看见他，立马用力地朝他挥手，露出一个笑来。

　　萧杨心一动，刚要抬脚下楼，身边忽然传来张开基欣慰的声音：“哎呀，回来啦。”

　　萧杨偏头一看，笑着说：“是啊。”

　　范文远在一边勾着张开基笑：“走走走，吃夜宵去。”

　　-

　　今天下午刚参加完外婆的葬礼，徐勉就跟爸妈说要回学校了。

　　这几天一直在老家待着，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徐勉已经没有遗憾了。

　　外婆只是去了一个更美好的地方，在那边她能够过得更好。

　　葬礼结束之后已经快八点了，母亲干脆在老家做了晚饭，做的都是徐勉爱吃的菜。

　　徐勉问她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母亲低着头笑：“老人家贴了张纸在床头呢，写的都是你喜欢吃和不喜欢吃的的菜。”

　　徐勉心里一颤。

　　外婆年纪大了之后记性有些不好，为了每次孙子来家里都能吃到想吃的菜，她还特别做了功课。

　　父亲看看桌上的菜，忽然说：“你给你那个同学也带点过去吧，他晚上上晚自习回来该饿了。”

　　猛然被父亲这么一提醒，徐勉才反应过来，前几天跟萧杨的事还需要解释一下。

　　他心里斗争了几秒，小声开口：“爸，妈，他叫萧杨。”

　　母亲点点头，说：“你俩一直住一块儿？我看客房完全没人住过。”

　　“嗯。”徐勉低着头，不太敢抬头，“他跟我关系比较好。”

　　“那天是他过生日，我们几个人一起出去吃夜宵，喝多了。”徐勉继续解释，不忘说两句好话，“我们不是经常出去吃，就那天大家高兴，他平时不喝酒的，当然我也不喝。”

　　母亲正给萧杨打包小龙虾，闻言笑了：“这么急着维护认人家呢？”

　　徐勉小声辩解：“没有。”

　　“看得出来你俩关系好。”父亲开口，“你交朋友我们不会反对，况且看得出来那男孩挺不错的。”

　　“嗯。”徐勉点点头，“他对我很好。”

　　母亲意有所指：“他住你这来，他家人知不知道？”

　　“知道。”徐勉很快接话，“他跟他爸说了。”

　　“你的事我们不干涉。”父亲把筷子递给徐勉，“这几天的事记得打声招呼，别让人家担心了。”

　　“我知道。”徐勉应了。

　　徐勉天生敏感，从他们的话里可以听出来，他们对萧杨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吃过饭后，母亲把保温桶递给徐勉，叮嘱一声：“你爸送你去学校，我在这边还有事情要处理。”

　　“好。”

　　回学校的路上，父亲忽然开口：“那男孩也是高二的？”

　　“不是，他高三的。”徐勉不知道父亲怎么提到这个。

　　“那他明年就要高考了？”

　　“嗯。”徐勉说，“他成绩挺不错的。”

　　父亲沉默几秒，说：“之前我听说你成绩也挺不错的，怎么上了高中之后就下滑得这么厉害？”

　　徐勉顿了顿，有些尴尬地说：“没怎么学。”

　　“我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啊。”父亲语气温和地说，“你自己刚刚也说了，那男孩成绩很好，那你俩以后怎么打算？”

　　徐勉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问：“您看出来了？”

　　“我又不瞎。”父亲笑，“你俩那天当着我的面还牵手呢。”

　　徐勉低下头，掩饰自己嘴角微弯的弧度。

　　父亲问：“你想好了？跟那个男孩在一块儿？”

　　“想好了。”徐勉语气坚定，“我挺喜欢他。”

　　父亲点点头，没再说话。

　　徐勉等了半天没等到父亲说话，他疑惑地问：“您不反对吗？”

　　“有什么可反对的。”父亲摇了摇头，笑，“你俩以后的路上碰见的困难多得多了，作为你最亲的人，我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个。”

　　这话虽然宽容，但也道出了实情。

　　徐勉双眼里闪着光：“我不怕。”

　　他什么罪没受过，心早就强大得不行了。

　　“我打算考他的大学。”徐勉说这话时颇有底气。

　　“有信心吗？”父亲问。

　　“有。”徐勉点点头。

　　“那就去实现。”父亲笑，“年轻人总要为自己为别人拼一拼的。”

　　-

　　徐勉正期待地看着楼道口，结果看到走过来的三人，瞬间抱紧了自己怀里的保温桶。

　　张开基一看他这动作就来劲：“抱着啥呀？是不是好吃的！”

　　徐勉从花坛上跳下来，躲到萧杨身边：“不是给你的。”

　　张开基嘿了一声：“我还不稀罕呢！”

　　徐勉看向萧杨，把怀里的保温桶献宝似的递给他。

　　萧杨接过后，徐勉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我们回家吧。”

　　萧杨笑着还没开口，张开基看不下去了：“散了散了，没意思，亏我还这么盼着你回来呢。”

　　范文远在一边笑得不行：“怎么你倒成了小可怜了？”

　　徐勉一听张开基的话，一脸怀疑：“你盼着我回来？”

　　萧杨搂着他笑：“真的，没见他这几天瘦了不少吗？”

　　张开基指着萧杨：“你少阴阳我啊！”

　　徐勉一巴掌拍下他的手：“不许指着他说话。”

　　张开基气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萧杨发现徐勉格外粘人。

　　回到家后，萧杨刚把保温桶放到柜子上，灯都没来得及开，他就被徐勉用力地按到了门上，急切地亲了上来。

　　几分钟后，萧杨抱着浑身瘫软的徐勉，低声问：“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徐勉在他怀里调整呼吸，“就是特想你，晚上没你睡不着。”

　　萧杨笑：“我也是，这几天睡得都很晚。”

　　徐勉安静了两秒，抬起头来，在黑暗上对上他的眼睛：“以后你上了大学怎么办？”

　　“定制一个跟你一样大的娃娃？”萧杨问。

　　“那不行。”徐勉吃起了一个娃娃的醋，“我嫉妒。”

　　萧杨笑着抱紧他。

　　“跟你说个事。”徐勉决定跟他坦白，“我爸妈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

　　萧杨顿了几秒，问：“他们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没有反对，让我们好好过。”徐勉说完自己都笑了，“被我说的好像结婚致词。”

　　萧杨也笑了：“那挺好的。”

　　徐勉轻叹口气：“我知道他们不会反对，他们对我的事一向管的不多，但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来了。”

　　萧杨闻言捏着他的脸，无奈地说：“那天我表现得非常明显，你让我们班主任在这他也能看出来。”

　　徐勉愣了一下：“不就是牵了个手嘛，男生背男生其实挺正常的啊。”

　　“不是这个。”萧杨轻声说，“是我那天看你的眼神。”

　　“我没看见。”徐勉说完，抬眼认真地对他说，“以后不会让你那么担心我了。”

　　第二天徐勉到教室的时候，杨波先给徐勉拉开了椅子，接着把他最爱的小笼包放到了他桌上。

　　胡瑞给他泡了杯红枣枸杞茶放在桌上，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烫，我用嘴试过了。”

　　徐勉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干嘛呢这是？终于记起来我是你们的爸爸了？”

　　杨波闻言也没生气，他一脸诚恳地说：“亲，满意我们的服务的话请打五星哦。”

　　“我给你们点钱，你们去医院看看脑子。”徐勉坐下来说。

　　胡瑞回过头来，问他：“你没事了吧？”

　　“能有什么事。”徐勉知道他是担心他，换了个话题，“瑞瑞崽什么时候过生日来着？”

　　胡瑞眼睛一亮：“元旦前一天！”

　　“好。”徐勉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天我做小龙虾给你吃。”

　　胡瑞眼睛瞪大了好长时间，猛的这个桌子抱住徐勉乱叫：“啊啊啊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杨波在一边酸的不行：“一盘小龙虾就把你高兴成那样，没出息。”

　　徐勉微笑着看他：“那你别来。”

　　杨波：“当我刚刚是放屁。”

　　徐勉没说解释，是因为昨天的小龙虾没给张开基，他心里过意不去。

　　因为一月中旬就要放寒假，所以十二月的月考提前了一个星期。

　　考试之前，杨波还一脸沉重地拍着徐勉的肩膀，认真地交代：“这回一定要保持啊，兄弟在七班等着你不见不散！”

　　徐勉比了个OK。

　　考完的那天，三人在校外下馆子的时候，徐勉特别有信心地说：“这回也稳了。”

　　胡瑞却一脸忧愁地说：“我有点担心，这次的卷子好难啊，我估计我要被踢出七班了。”

　　杨波也有同感：“我也觉得好难，我数学大题一道都不会。”

　　徐勉看着两人，问：“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杨波叹了口气，“这回我们估计不能留在七班了。”

　　胡瑞说：“那也不一定，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难，勉爷你是不是也觉得难？”

　　“……”徐勉心觉不妙，“我觉得还好。”

　　“别装啦。”胡瑞摆摆手，明显不信他，“我考完出来的时候碰见班长，班长都说难。”

　　徐勉坚持自己：“我真没觉得难。”

　　杨波害了一声：“行行行，到时候成绩出来就知道了。”

　　两天后，成绩公布。

　　老何说这次的卷子普遍偏难，各科平均分比上次期中考低了十多分。

　　胡瑞看着自己跟杨波差不多的成绩，笑了：“哈哈，我们俩稳了，七班走不了咯！”

　　杨波跟徐勉同桌换了位置，在成绩单中间位置没看见徐勉，问：“勉爷你排多少名啊？”

　　徐勉：“……第一。”

　　徐勉总分387，调到九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