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得他的白发和白衣在风中张扬，和这里格格不入的魔性，仿佛随时要让他变成一头凶猛的兽。

　　但是，他抬头看见华曦的刹那之后，脚步便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嘴角扬起，笑看着她。

　　一瞬间，华曦似乎明白了什么，看了看他，再去看笑容慈悲的佛祖。

　　“佛尊说的人是……无疆？”

　　佛祖点点头。

　　“他能求您什么？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

　　话还没有说完，一阵狂风忽然吹过来，卷着华曦的身体猛地向后拽去，踉跄着跌倒在地上。

　　华曦抬起头，看见距离河边最近的一位金身佛缓缓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罪过罪过。”

　　华曦知道，他们是想阻止她，不让她去干涉正常的命运齿轮。

　　无疆已经走到佛祖的前方，抬起头，仰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金色佛像。

　　光芒万丈，慈悲空明，正是他这一生所向往的。

　　无疆的嘴唇有些颤抖，悄悄握紧了拳头，心中有一丝自卑之感，自己是恶魔之身，不敢亵渎佛祖。

　　“无疆，你可愿意留在这极乐之境？”佛祖开口问。

　　“弟子，可以吗？”无疆喃喃地问，这是梦境吗？他此生，怎么还会有机会踏入这片神圣的土地？

　　“你与佛有缘，佛渡有缘人。”佛祖说。

　　“可是弟子今生的劫难，并没有渡过。”无疆低下头说，这个劫难，他不愿意去渡。

　　“本座怜悯苍生万物，不忍他们再受祸乱之苦，故而有心收了你。但是封印你，已经是不可能了，本座只希望你能回头是岸，皈依佛门。”佛祖缓缓地说。

　　无疆回头看了一眼华曦，她也怔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也不敢擅自出声。

　　佛祖的意思是，要渡无疆成佛了？

　　他，他能成佛了？

　　无疆也不敢相信，他眼底有兴奋的光芒，转过头，虔诚地说：“弟子愿意皈依佛门，不再作恶。”

　　“你，当真愿意舍弃魔族的一切，包括你无上的实力？”佛祖问。

　　“弟子愿意！”

　　佛祖点点头，几位金身佛也一同点头，露出慈祥满意的笑容。

　　无疆忽然抬起头说：“弟子可以舍弃一切，哪怕永生永世被封印在黑暗，不再出来，但是弟子斗胆，有一个要求。”

　　“你说吧。”佛祖微笑，似乎对他的一切，早已经了然于心。

　　他会提出要求，也早已经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无疆直直地面对着佛祖，没有转身去看华曦，只是说：“弟子希望，佛祖能网开一面，让神王重夕回来。”

　　华曦忍回去的眼泪忽然跌落出来，大声说：“如果这是让你以自由去换，我不要！”

　　“我只是皈依佛门，抛开凡尘琐事，四大皆空。”无疆背对着她，淡淡地说。

　　听到她这样说，他心里，其实是很开心的。

　　原来，她对他也有不舍。

　　终究是没有办法逃开这一段情，也罢，他也不想逃避。

　　华曦看着佛祖：“佛尊要怎样对他？”

　　“他，会被夺去所有力量，在极乐境中，做一个小小的沙弥，若他有慧根，终有一日能修成金身正果。”佛祖说。

　　第1927章 四大皆空【3】

　　“那……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失去所有的力量，她明白，佛祖也对无疆无可奈何，他太强大了，用正常手段对付他，需要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佛，原来如此精明，让无疆心甘情愿就放弃一切。

　　“华曦。”无疆回过头，淡淡地说，“皈依佛门，修炼成佛，不是你一直希望我做的吗？”

　　“可我不希望你因此而失去重要的东西。”

　　“重要的东西？你是说，那些魔族的力量吗？对于我来说，那些其实是束缚，因为他们，我永远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阳光之下，我其实，很讨厌那些力量。”

　　“可是你将永远都不能踏出极乐之境……”

　　“那有什么关系？在哪里都一样，哪里都不可能有你。”无疆打断了她的话，说完之后，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别开脸，不再去看。

　　多看一眼的话，会不会舍不得呢？

　　可是，你终究不属于我啊……

　　“无疆……”

　　“华曦，离开吧。”佛祖缓缓地开口，“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佛尊，用我来交换，我愿意留下来！”华曦大声说，是她要实现的愿望，怎么能让别人承受？

　　然而，佛祖只是微微一笑，“我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循环往复，不可更改，吾等能做的，只是往前走。”

　　“我不……”华曦想拒绝。

　　佛祖慈祥的面容有些无奈，叹息一声，一挥衣袖，一阵狂风卷来，瞬间便将华曦吹得倒飞出去。

　　在这个不能使用灵力的世界里，人只不过像蚂蚁一样，在佛的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其实不是不能反抗，而是命运设定了这样的轨迹。

　　佛最强，可是他们，也被困在这极乐境中，在这片没有黑夜的乐土之中日复一日地看着光明。

　　天旋地转，华曦在半空中栽了几个跟头，才摔在草地上，头晕眼花。

　　看了看四周，早已经没有了那几尊金灿灿的佛像的影子。

　　无疆也不知所踪。

　　但是那条平静的河依旧在，里面盛开着无数金色莲花。

　　金色莲花，是重夕的标记。

　　华曦只能慢慢走到河边，看着水里的倒影，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

　　“吾等也曾想过逆改天命，因此，取了这河中一颗莲子，送出极乐境，希望由他能更改宿世不变的命运，可惜他只是一颗莲子，纵然在他身上加持了所有佛的力量，让他无比强大，可惜，他终究没有灵魂。”

　　佛祖的声音，从遥远的虚空之中传来，飘渺无影。

　　“这河中的金莲，是吾等的力量凝聚，而他曾经，是这河中的异类，他是生长在极乐境的红莲，原以为他如此与众不同，定能有一番作为，可惜，他的灵魂却是你给的，他注定，是为你而生的。吾等也终于明白，命运不可更改。”

　　华曦听着这个声音，抑制不住大哭起来。

　　佛祖说完这一切，便再也没有说什么。

　　忽然之间，河面上起了一阵大雾，将那些金灿灿的莲花都遮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