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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29

Kivey徒生 13236字 2023-02-20

  慕容壡长长叹了口气, 不再说话。

  且说这边楚王都鄢陵城, 那日严无为遇刺后楚相张睢夜进楚王宫,谏言要楚王彻查此事,而那楚王却是不放在心上, 还暗讽道,“只是遇个刺罢了,又不是孤派的人, 谁知道是不是那严无为在路上惹的事?还想让我楚国来背锅?想她一个女子能为相,呵,背地里用的什么手段谁知晓?”

  张睢为人正直刚正,对那严无为还颇为欣赏, 听了楚王这番算得上冒犯的话后心里也些许不快,便道, “王上此言差矣,那严无为虽为女子, 可她拜入秦相的一年多里秦国政风纯正,百姓安居, 先上言秦王收巴蜀,后又力彻变法,此人才华万不可小看啊!”他顿了顿, 又道,“至于她是不是被我楚人所害,现下谁也下了不个定论,而正因如此, 王上便更要彻查此事了,想那严无为也算是名彻列国了,偏生却在我楚国王都遇刺的,还是在大街上。这青天白日的一个国家的使臣在我楚国遇了刺,传出去对我楚国名声不大好听,世人恐会说三道四,唯今之计便是王上下令彻查此事,一来给秦国一个交代,二来……”

  “行了行了,”张睢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楚王打断了,他颇不耐烦道,“说来说去不就是要查个清楚吗?查吧查吧,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相国想查那这事就交给相国去办吧。”

  张睢的话又咽回了肚,“臣…领旨。”

  “对了——”楚王忽然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道,“说到严无为,那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倒是个俏佳人,可惜嘴太伶俐了,而今受了伤,现下如何了…?”

  张睢摸不准这楚王什么个意思,便也如实道,“回王上,好在当日京兆府伊的人赶过去的还算及时,所幸秦太子没受伤,只是严无为胸前中了一箭,现下已被她属下带去了药馆,约摸是不碍事的。”

  闻言,楚王笑了一下,“这严无为真真是有意思,孤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他想了一下,又笑呵呵道,“到底是秦国的使臣,明日下了朝相国便随孤一道去看看她吧。”

  张睢沉思了一下,“嗨。”

  楚王满意的点点头,“孤乏了,便不送相国了。”

  张睢自然是懂得,立马行礼告辞。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张睢还在想事,想严无为遇刺一事,他实在是想不到有谁会那么大胆去行刺严无为,先不说严无为是一国之相,他楚国的客人竟还有被人当街行刺的道理?荒唐!简直是荒唐!此事若是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楚国就背定了这黑锅了,到时候要是秦国找这由头来生事,楚国还占不到理了!如此想着,他眉头皱到了堆,想得出神,便自然没注意到迎面走过来的人,直到对方开口问道他,“呦,这不是相国大人吗?”

  张睢心头一跳,抬头看去,果然见着了楚王的宠妃丽妃,这丽妃本是京中一五品官员的庶女,奈何生得标志,不知道使了个什么办法让楚王在出宫寻欢时见着了她,还一眼就被瞧上了,归宫后就破例纳其为妃子,盛宠到如今,就连她那才貌低下的父亲也沾了光,官职随之连升三级。如此荣耀的事他们本该小心行事,一辈子记恩才是,却不料这丽妃持宠而娇,娘家里人更是在京中飞扬跋扈,身为相国的张睢自然在朝堂上没少参他们的本子。虽后宫不能干政,可张睢也是被丽妃记恨上了,想来他日益不受楚王待见,怕还得归功于这丽妃在楚王面前吹的枕边风了。

  见是丽妃,张睢也不敢待慢了,当即作揖行礼道,“臣张睢见过丽妃娘娘。”

  那丽妃却还有了心思同他说道两句,笑盈盈道,“相国可来见王上?是有什么要事吗?”

  “回娘娘,只是朝中些许杂事罢了,叨扰了王上,臣这便要离宫了。”

  “哦?这便是要走了?”丽妃上前了两步,打量了一下张睢,不知为何今次却也不作为难,反而还和颜悦色道,“如此,相国便早些归府吧,夜深了,还望相国路上小心些才是。。”

  张睢心头虽有些奇怪,但丽妃这话说的又漂亮,他找不到什么时候漏洞,便也只得道,“臣多谢娘娘。”

  行过礼后便是离开了。

  而这边医馆中的严无为境地还算好,有方华守着她也安心,醒过一次喝了药后便又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已是第二日快到晌午了。一醒来方华就对她道慕容器来了医馆,严无为不敢待慢了,喝了汤后便让方华请慕容器进来。

  慕容器一进门严无为便一眼看见了她那双红肿的眼睛,精神看起来也不大好,约摸昨日是吓得狠了,严无为对慕容器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这孩子相貌与慕容壡有几分相似,爱屋及乌大抵便是这个理了。

  “臣严无为…咳,见过殿下。”严无为被方华扶起,靠在床背上喘了口气,对慕容器行礼道,慕容器见状急忙上前道,“先生身子没好,还讲究那些虚礼作甚?”

  严无为笑呵呵道,“君臣不能乱。”

  闻言,慕容器的心头一怔,一抹苦涩划过,“我还未谢过先生救命之恩呢。”

  严无为不作答,而是笑着对慕容器道,“殿下可用过朝食?”

  被严无为这么一问慕容器也闹了个大红脸,又没那胆量在严无为面前撒谎,或者说她不愿意在严无为面前撒谎,只得抿着唇红着眼睛摇了下头,怕严无为担心,跟着又点了下头。严无为见状心下了解,“辛苦殿下了,方华。”

  “属下在。”

  “给殿下备饭吧。”

  方华看了眼慕容器,轻皱了下眉,还是道,“嗨。”说完便出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慕容器与严无为两个人。

  听了严无为的话,慕容器的脸又红上了些许,面上又显出几分懊恼的神色来,她哪好意思让严无为这般操心她呢?说到底还是她连累了严无为才是,昨日她被方华那么一吼,也回了魂,跌跌撞撞跑回了驿站,告诉护卫们严无为在东大街遇刺的事后便急火攻心,双眼一黑,便昏了过去,再醒来时距天亮也不过一个时辰了。她心里又急又怕,恨不得马上赶到严无为面前去守着对方,看对方伤势如何,她昏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心里一直很乱,又怕,还做了个梦,梦里不断放映着严无为在她身前倒下的那一场景,反反复复不得安生,醒了后又不知道严无为是个什么情形,惶惶不可终日,竟是下了床要去寻严无为,好在随行的官员听闻后赶来劝慰她说严无为并无大碍,现下已在医馆中救治。

  她听了这话心宽了些,却也不敢就此放心了,立马就差了人驱车赶来了严无为下榻之地,进了医馆后听到严无为还在睡,便也不打扰,只是守在严无为房前,一守就守几个时辰,直到快晌午时严无为醒来方华喂了她药后她才让方华进去通传的,这般算来,她确实是没有时间去用饭的。

  可她又不想让严无为担心,更不想离开严无为的视线,便糯声商量道,“先、先生…我可以在这儿用饭吗?”

  严无为看着慕容器那双红了的眼睛,心里一软,到底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昨日情形那般凶险,她一个大人都被吓到了,何况还是个孩子呢?

  便宽慰道,“殿下若是不嫌,自然是可以的。这殿下放心,臣咳咳…臣不会有事的。”

  慕容器的样子有些软弱,“……先生,他们还会来吗?”她想想便觉得有些后怕,又道,“我们还是归国吧!这里、这里不安生,那楚王昨日还、还那般说您……回了王都有姑姑在,就、就不怕了!”

  听了这话严无为苍白着一张脸笑了下,病若西子,更是美上了三分,看得慕容器眼睛都直了她却还不自知,安慰慕容器道,“殿下放心,臣不会让殿下受伤的……”

  “可可可是,”慕容器听了这话,急声道,“可是您受伤了!我、我也会担心啊……”她说完这话便有些心虚了,好像心里有鬼似的,生怕这话被严无为给曲解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又想让严无为曲解了,她还小,自然想不到那么多,便不想了。顿了顿,又补充道,“姑姑要是知道了,会罚我的……”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也不怕慕容器胆小,实在是慕容壡太过霸道,来楚国之前慕容壡知道一同去的还有慕容器,当着严无为的面她倒是没说什么,等严无为一回府她就立马差人把她这侄女叫进了宫耳面提首的好一顿说道,话里话外都让她在外自个规矩点,都是一国储君了,再懂点事,别给严无为惹麻烦,不然回来了少不了一顿收拾的,慕容器心里还是怕她姑姑慕容壡的,小时候她就听她父亲讲过不少关于姑姑的往事,说得最多的就是姑姑小时候就在王都横行霸道的那些年,亏得不是个王子,不然先王气都要被她气死了。

  严无为后来也知道临行前慕容壡禁告她侄女的事,严无为当时还笑慕容壡道,“论起惹事生非的本事,整个王都恐就你最行了。”

  听得慕容壡俏脸一黑,那天晚上狠狠地折腾了一番严无为,非要在严无为那问个究竟,她到底是怎么个惹事生非了?最后还是严无为服了软,在慕容壡身子低下泪眼朦胧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无为下回不敢了。”

  “哼!”

  听了慕容器的话后严无为面色柔上了三分,温言道,“殿下怕王上?”

  慕容器缩了缩脖子,点点头,“怕…”

  “王上待殿下不好?”她家玄世脾气是不大好,看来回去她得好好说道说道了,像什么话?隔着个楚国都还能把慕容器吓成这样的…

  慕容器却摇头道,“不是的…”她有些犹豫,可抬头见着了严无为那带有鼓励的眼睛后她鼓起勇气道,“我怕、怕姑姑失望……”

  “殿下怕将来不能做一个好王?”

  慕容器点点头,咬着手指道,“我、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当王…”她似困惑道,“姑姑…为何要立我为太子呢?”明明当年那些宗族里的人见了她都直摇头的,说她不适合当王,为什么偏偏只有姑姑信她,要立她呢?

  为什么呢?

  严无为一怔,没想到慕容器还在纠结于这个问题,便试探道,“殿下何出此言?”

  “姑姑还未成婚,等姑姑成了婚,有了孩子,立姑姑的孩子不是更好吗?为什么非要立我呢?”

  “若王上…不成婚呢?”

  慕容器想了一下,“那还有凡叔叔们,他们…有爵位在身,又是男子,立他们为储君……终归是比我要好的。”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宗族里的人都说我不能做王的……”

  严无为叹了口气,“殿下便是这样想的吗?女子不能做王?那王上不也是女子吗?”

  慕容器眨眨眼,不解道,“可姑姑…不一样……”

  “都是一样的。”严无为轻声道,“都是人,哪有什么男子做得女子就做不得的事呢?王上也好,殿下也罢,您们为王为君,便像是一盏园灯,照亮了些许黑暗,一路前向不止,为大秦,也为这天下间所有女子……殿下记着吧:这世间有太多不公,生在王室是幸也是不幸,王上懂这道理,也知道自个儿要的是什么。

  王上立你为储,其中道理殿下现下不懂没关系,也许大上了些许便会懂了……”

  她的声音很轻很淡,慕容器听得入了神,忽的又想起了当日外公说她不配看书只配做女红的事,对着今日严无为的一番话,心里好像一下懂了什么,但又好像不懂的更多了,不过她听明白了,姑姑立她为储,自有一番道理,她现下也许不明白,但就像严无为说的那样,等她大上些许了…也许就懂了。

  可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长大了,就能带先生骑马,就能与先生一道论事了,也能懂很多道理了…也就是在那一刻里,慕容器迫不及待的想要长大了。

  只是她还太年少,不知长大后的愁,等尝过了苦头后想再回儿时时,却再也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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