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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50

米狸 15260字 2023-02-20

  熬过漫长的考试月,朱蕙子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准备回国。手机里闪出一条消息——Edward.N:我到了。她回复“马上到”的时候已经在下楼。

  耶路撒冷的一月仍然是雨季,又是一个下雨天,又是钮言炬撑伞等她。朱蕙子小跑到他的伞下,挽住他的胳膊。

  两人一同向食堂走,钮言炬说:“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她后来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朱蕙子今天和同班一个女生有些分歧,对方一气之下竟摔了东西,险些砸到她身上。朱蕙子把钮言炬抱紧了些,淡淡道:“没怎么样,我转头就走了。”

  钮言炬立即说:“我去找她。”

  “别去了,我有个学法的朋友说要告诉老师,她这样最高能被遣返回国,”朱蕙子撇撇嘴,不以为意,“这样最好,让学校来处理。”

  钮言炬夸奖道:“这样想就对了,我怕你气不过会怎么样呢。”

  “要是在以前,真的会打回去。上次我在香港的酒吧遇到仇人就动上手了,还是司零和钮度来把我拉回去的,”朱蕙子露出一丝失落,“但是司零现在不在了,没人替我善后,而且她说过,要我学会遇事冷静一点。”

  “她说得对,”钮言炬看向她,“但你还有我。”

  “我知道啦,我是说不论是谁,我都不要惹麻烦,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学着司零的语气说话,看起来更像司零了几分。

  每个人都会长大的,感谢耶路撒冷,见证过他们每一个人的成长。

  钮言炬想起来:“对了,上次帮你测基因,结果已经出来了,这段一直考试就没有告诉你。”

  “真的?那我们什么时候去看?”

  “等下吃完饭就过去。”

  ……

  钮言炬给她打了好几页检验报告,逐字逐句给她把专业术语转成人话。到了最后,钮言炬才说:“还有一件事有点奇怪。”

  “什么?”朱蕙子抬头看他。

  “你和司零的基因……怎么说呢,很有大部分很像——这样说也不太准确,其实就是一样的,”钮言炬之所以迟缓,是因为觉得不可思议,“达到这么高的相似性,一般都是有血缘关系。”

  朱蕙子怔怔地看着他。

  钮言炬轻轻一笑:“有没有可能你们是远方亲戚但不知道?但是从结果来看,并不是隔得很远的血缘……”

  朱蕙子心跳如擂,这么多年来每一个说她们长得像的声音一齐涌上了脑海。怎么会这样?这是什么小说情节?她和司零是失散多年的姐妹?

  难不成……她是爸爸的私生女?

  朱蕙子好不容易能说话:“你……不会搞错吧?”

  钮言炬叹了口气:“我也觉得很奇怪,但其他可能几率太小了。”

  “不可能啊……”朱蕙子开始摇头,“她和爸爸长得不像啊……”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朱蕙子像抓住救生圈一样抓着钮言炬的手:“司零妈妈确实和司叔叔是再婚的,难道她以前……是跟我爸在一起?可是司零和我爸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她来我家这么多次,从来没觉得她有想刻意接近我爸啊,她也没问过我爸什么,反而是问妈妈和外公外婆多一些……”

  钮言炬说:“那会不会是你妈妈?”

  “你是说我妈妈生下她然后给了她妈妈养吗?”

  “不,我的意思是,从结果来看,她不太可能是你的亲姐姐,”钮言炬难得转了转脑子,“你刚才说她从不刻意接近你爸爸,所以你是觉得其实她早就知道,所以才来认识你是吗?”

  事发突然,朱蕙子并没有把逻辑理得这么细,直到钮言炬说出来,她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竟是以此为出发点推断的。她承认道:“是……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你记不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明白,她为什么会去酒吧里救我……”

  钮言炬比她冷静很多:“所以你可以按照刚才的逻辑再想想,她平时跟你提到谁最多?最想知道谁的事?”

  她和司零认识快十年了,从前无论聊起谁聊起什么,她都只当那是唠嗑,又怎么会去注意呢?这么说的话……

  朱蕙子猛地一下瞪大眼,钮言炬知道她有了答案。

  “我知道是谁了……”朱蕙子的声音很小很小,她觉得这荒谬到说不出口,“……我舅舅,朱一臣。”

  这真是一个神奇的冬天。

  朱蕙子没想到的是,钮言炬比她更为震惊:“——你说什么?朱一臣是你舅舅?”

  ……

  北京难得一个见蓝的天,午饭后司零插上耳机,从办公室下来,走向未名湖的路上给钮度打电话。

  以色列是早上八点,通常这个点他刚跑完步要上楼洗澡——只有枕边有她的早晨,他才会赖床。果然,钮度接听时,带着微重的喘息:“宝贝?”

  司零笑起来:“跑完步啦?”

  “嗯,准备洗澡。”

  “跟你说过不要马上洗澡的。”

  “所以我刚好坐下来等你的电话。”钮度说完,又问:“现在在哪里?”

  司零说话时带出雾气:“刚在办公室点了个外卖,吃完下来消消食。”

  钮度问:“周末也去学校?”

  “就是周末才要来,”她又开始迭声跌气,“爸爸周末在家,我没办法给你打电话。”

  之后司自清有找司零再谈,强硬地表示不允许他们在一起,无论她怎么说都不肯松口,她第一次觉得爸爸竟是这样不解人意。但她和钮度现在天各一方,又不是明天就要怎样,这件事便像一个被搁置的议案,只要不提就能够和平共处。

  钮度声音一沉:“我应该找个什么机会和你爸爸相处一段时间。”

  “不说这个了。”

  钮度笑了:“走到哪里了这么吵?”

  “未名湖,上面有人溜冰呢,”司零一副沧桑口吻,“大多是大一二的小孩儿,还有一些老师的孩子。”

  “你怎么不去?”

  “等他们到了我这个岁数也就懒得去了。”两人一起笑了。

  司零又问:“你什么时候回香港?”

  “快了,还有一些工作需要收尾。”钮度就要回港开年会,前后会待两周左右。她等待着什么,然后他便说:“我会找时间去看你。”

  “好。”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她笑得多甜。

  私事虽然一言难尽,公事却非常顺风顺水。

  跟进的项目发展势头都很好,融资估值节节高升,一些公司还成为了业界黑马,钮度这个名字逐渐成为一个品牌、一个标杆,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有了影响力之后,公司新收了一些人,许多工作分摊开来,钮度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但因为项目越多,他却也变得更忙了。

  肖瀚过去加入HERO之后,公司管理沟通越发流畅,他们预备开春便开始试着和南亚国防部接洽。

  再说周孝颐,一下子拉近了和钮度的关系,事事照顾他,给他介绍了一些和内地的合作。司零从没想过将师哥也利用进来,这算是莫大的意外之喜。

  而司零呢,这段时间她慢慢地退出与钮度的利益关联,既然没有了目的,那么她希望和他的关系可以变得纯粹,就只是她爱他、他也爱她而已。

  正好他手底下人也变多了,她这个挂职的项目经理,现在只做他一个人的远程顾问,在有关医疗的项目上给他一些意见。

  以往年前还有一件事——只有高阶成员才能参加的CR年会,司零让费励发了通知今年取消,传回一片哀声。取消了见面会,进阶名单还得如期公布,战神不出所料进入高阶,兴奋得他订了第二天进京的机票。

  他叫高长宁,人和名字背道而驰,高是高了,一米九的个子,却没半点安宁。

  见到司零的第一眼,他的反应如司零看惯了那样:“——天啊?你是个女的?”

  司零只好说:“天啊,你比照片看起来要壮好多。”

  一般接下来,他们又会说:“天啊——你的声音怎么这么可爱?”

  朱蕙子回国那天,司零恰好出发去长白山度假。这样也好,漫长的十小时飞行,都不够让她想好如何面对司零。

  高长宁闲谝时说起:“我家在长白山有个庄园,现在承包出去做度假区了,老板人很不错,你们要是去了,报我名字免费!”

  司零想了想:“听起来不错。”

  她确实需要出去走一走,去一个没有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的地方,放空自己。

  地方不太好去,司零先到延吉机场,租了个车进山,走了九曲十八弯才来到庄园。尽管司零不打算真的报名字,但她总归是一个女生,高长宁还是提前跟老板打了招呼。

  司零有意模糊自己的性别,这便是原因之一。无论你有多么神通广大,但只要你是一个女生,就永远会让人下意识想谦让和保护,不知道该幸福还是该挫败。

  庄园冬季游客不少,有心找到这里也多是资深的度假客,少则待三五天。老板弄了间小酒吧,谈不上什么生意,纯粹是为了让天南地北的游客有缘相见。

  司零白天出去滑雪,疾驰到无人的山头,迎风而立。

  到了晚上她便去酒吧坐坐,一开始喝气泡水,后来也允许自己小酌两杯,听其他游客谈天说地。三两天后,有人开始鼓励从不发言的她:“你呢?怎么大冬天一个人来这里待着?跟男朋友吵架了?”

  这个时候,刚有一位大哥讲完自己事业不顺、妻子离异的故事。

  司零略微一笑:“我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好像找不到自己了。”

  “怎么会?小姑娘你懂得很多呀。”

  即便不报学历出身,谈吐之间也是藏不住的。“谢谢,”她先是道谢,饮了口酒,又说,“其实我……”

  大家都在耐心地等她开口。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酒过三巡,司零很喜欢现在这样微醺的感觉,至少可以随意傻笑,“可能我只是无病呻吟吧。”

  “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暂且称为有缘人,“小时候很开心,读书的时候很累,考的大学也不错,工作也很稳定……但我还是常常觉得很累,可能活着就已经很累了吧。”

  司零耳畔忽然响起一阵风声,酒吧的窗户还关得很严实,或许是雪山头上的风吹进心底,又慢慢地涌了上来。

  生而为人,谁都不易。但是——

  “有时我听风过耳,我觉得为了听风过耳,也值得出世为人。”

  ……

  朱蕙子到家三天,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

  朱一姗问了几次:“宝贝是不是不舒服呀?怎么看起来蔫蔫儿的?”

  “没有啦,就是考试熬了好几天通宵,睡个回本儿。”这个理由很过得去。其实她有点不敢和妈妈待太久,她怕自己忍不住就喊出来——妈妈,司零真的是我姐姐!

  如果是半年前的朱蕙子,一定会这么做。但她现在终于学会了沉住气——十年了司零都没有开口认亲,就一定有她的苦衷,她不能就这样拆穿她十年的忍耐。

  朱蕙子突然找朱一姗说:“妈,我们今晚去外婆那吃饭吧。”

  “怎么啦?”

  “没什么,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这么久,回来应该去看看外婆,给外公上柱香。”

  “宝贝懂事啦,”朱一姗都快哭了,“果然让你和司零多待着没错……”

  ……

  一到外婆家,朱蕙子就主动进了小祠堂。燃香作揖后,她忽然开始细看神龛上那些齐整的牌位,上面的列祖列宗大多军功赫赫。

  ……二十年了,她竟然才注意到,这里没有舅舅的牌位。

  ……怎么会这样?

  “妈妈,”朱蕙子出去叫人,等朱一姗回头,她又说,“你来一下。”

  朱一姗起身过去:“怎么了?”

  “妈妈,”朱蕙子很小声地问,“为什么舅舅的牌子不在这里?”

  朱一姗一怔,问:“你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不是说过他在香港病逝,不方便送回来吗?”朱蕙子尽量让自己自然一些,“怎么连牌都不立呀?”

  朱一姗的脸色难以形容。

  外婆拄着拐杖过来了,朱一姗过去搀扶,就要岔开话题:“妈,我在想小年的时候,我们是不是……”

  外婆压了压朱一姗的手,看着朱蕙子说:“蕙子,你已经长大了,外婆觉得,有些事情你是可以知道的。”

  “妈……”朱一姗用眼神恳求。

  朱蕙子懵了。她咽了咽唾沫,声音都变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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