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说要陪着杨玦在这破房子里吃晚饭。可这几日杨玦的食物不过是红薯米糊窝窝头, 有时候也许会配上些咸菜。

　　今年旱的旱死，涝的涝死，收成实在不怎么样。庄子里的百姓有时候连窝窝头都舍不得吃, 杨玦也不好意思自己吃太好的。虽然当初也带了些果子饼干，可这里的孩子一个个瘦瘦小小的，杨玦看了不忍, 便将果子点心都分给了他们。

　　可今晚锦瑟要留在这, 杨玦也不忍心让她饿肚子。思来想去，她还是觍着脸去问胡大娘要了些菜。

　　这边都是种谷子的, 实在没什么好菜，胡大娘能给的也不过是些野菜。杨玦看着有些蔫儿的野菜开始犯难, 这东西锦瑟决计吃不惯啊。

　　贺兰锦瑟把她从家里带来的糕点推到杨玦面前，“阿玦, 你最近都没有好好吃饭吧。”

　　杨玦心中暖暖的，嘴上却说着：“你知道我向来不爱吃甜食的，还是你吃吧。”

　　她们两个虽然谈不上穷途末路, 可杨玦还是不想锦瑟受委屈。

　　贺兰锦瑟看着有些干巴的糕点，咽了口水, 一想到杨玦这么多天没吃到好吃的, 便拿起一块糕点送到杨玦的嘴边。“你快吃嘛, 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很好吃的，你就吃一口嘛。”

　　杨玦张开了嘴，糕点本就放的时间久了, 再加上路上颠簸，口味和卖相都不是很好。杨玦本不喜欢甜食，可是她却觉得这糕点格外好吃。“好啦，我已经吃过了。你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做饭。”

　　“阿玦，我要和你一起。”一想到杨玦住在这种地方，还要自己做饭，锦瑟就觉得心里涩涩的。

　　这里的厨房十分破败，墙壁上却没有半点油污，想来饭菜不见油水。

　　墙壁被火熏得有些发黑，锦瑟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打算替杨玦烧火。

　　这里没什么肉，好在有几个鸡蛋。杨玦用鸡蛋炒了野菜，虽然看上去颜色不错，可没有鸡汤提味，想来也是难以下咽。

　　杨玦蒸上米饭，又煮了七八个红薯，想着这红薯倒也甘甜，也许锦瑟会喜欢。

　　锦瑟添着柴火，偶尔抬眼望着杨玦。这场景倒是像寻常人家的生活，虽然苦了点，却也温馨美好。

　　米饭差不多蒸熟了，杨玦又拌了点萝卜干，一低头却发现锦瑟的脸被火熏得和小花猫似的。“锦瑟，洗洗脸吃饭了。”

　　“洗脸？”锦瑟有些疑惑，洗洗手不就好了？

　　杨玦把水盆端了过来，锦瑟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脸被烟熏得黑了。“你怎么不早说！”

　　杨玦捏了捏锦瑟的鼻子，“锦瑟就算变成小花猫也很可爱。好啦，吃饭吧。”

　　饭菜被端到一个简易的木桌上，这木头都不知道多少年了，锦瑟往凳子上一坐，那板凳一下子被压得四分五裂。

　　“哎哟！”这一下子摔得可不轻，听声音就觉得好疼。

　　杨玦扶起锦瑟，忙替她揉了揉。“疼吗？”

　　过了一会儿，锦瑟才觉得好多了。“没事了，我……”

　　屁股不疼了，可杨玦的手还没拿开，锦瑟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杨玦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偏偏不放手，而是捏了一下锦瑟的肉，这才松开她，“你且先去炕上坐着，我把桌子推过去。”

　　“炕？”锦瑟疑惑地看了眼那张简陋的“床”，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土炕。可土炕不都很宽敞吗，这个为何这么窄小，两个人如何能睡得开。

　　杨玦担心锦瑟摔疼了，扶着她走到炕沿上。炕上的垫子很硬，锦瑟家中椅子上的软垫都比这个舒服，可这个还是要躺在上面一晚上的。

　　“阿玦，你明天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这里环境恶劣不说，吃得还这么差。

　　杨玦将桌子搬到炕边，看着面前的食物，贺兰锦瑟有些失落。可一想到杨玦都在这住了这么多天，她也不好矫情。

　　贺兰锦瑟夹起一筷子野菜，入口了却怎么也吞不下去。杨玦看着锦瑟一直在嚼这一口菜，叹了口气，“要是咽不下去就吐了吧。”

　　说完把菜里的鸡蛋都挑出来放到锦瑟的碗里。

　　贺兰锦瑟闭上眼睛咽了下去，刚想吃一口米饭，却被米里的沙子硌了牙，杨玦替她剥了个红薯，“锦瑟，吃这个吧。”

　　今年这片地有些干，红薯非但没往年的甜，一个个长得还不大，里头也尽是筋络。又甜又面的早都卖到了城里，锦瑟吃着吃着就掉泪了。“阿玦，我们回去好不好，这里的东西这么难吃，还有那么多虫子，你怎么能住在这里呢。难道你不管你们家的生意了吗，我们回去好不好。”

　　“如今家里的生意自是有人打理，用不着我挂心。”杨玦这话说得有些凄凉，她从前只觉得杨有道待她不太好，却没想到会如此刻薄。

　　“那个什么杨禹满脸横肉，他认识字吗？他凭什么和你抢！”锦瑟一想到这个就更替杨玦觉得委屈。

　　杨玦警惕地看了一眼锦瑟，“你见过他？”

　　锦瑟点了点头，“他还想去我家提亲，不过被我哥哥赶出去了。”

　　杨玦闻言一拍桌子，险些把桌子拍坏了。杨禹莫名其妙地出现，与她争抢家里的东西她都能忍，如今居然把主意打到锦瑟的身上，“这个杨禹真是欺人太甚！”

　　眼前的东西贺兰锦瑟也吃不下，便同她打听关于那个私生子的事情。“阿玦，你们家那个二姨娘看上去比你不过大十来岁，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

　　杨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姨娘把他找回来，还造谣说我不是杨老头亲生的，这才让杨老头把我赶了出来。”

　　“什么？！”锦瑟有些不敢相信，私生子比嫡女大已经够丢脸的，居然还敢这样造谣。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杨玦的母亲已经逝世，想将她逐出家门吗？“阿玦，你跟我回家吧，杨府的生意交到杨禹手里估计撑不了多久。”

　　杨玦自然知道杨禹是个草包，可她不想看着杨府没落。“杨府的买卖是靠着我母亲的嫁妆才做成的，我不想让它就这么被杨禹给糟蹋了。”

　　锦瑟握着杨玦的手，“阿玦，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杨玦宽慰道：“你苦着张脸做什么，我母亲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杨老头的事，你还是多吃两口饭吧，不然夜里饿了可没有点心。”

　　“阿玦，我吃不下……”贺兰锦瑟面对着这些东西实在是吃不下。

　　杨玦也不勉强，收拾了碗筷，对锦瑟道：“早些休息吧，这里的灯油少，不要熬得太晚。”

　　听了杨玦这么说，锦瑟低下了头，“阿玦，我想……”

　　“嗯？”见锦瑟扭扭捏捏，杨玦有些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随我去吧。”

　　这里的茅厕气味很难闻，杨玦替她拿着油灯，可这里不似家中有人打扫，苍蝇乱飞，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锦瑟差点又一次哭了出来。

　　杨玦抿着嘴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想着，明日一定要把锦瑟送回去。

　　回到房中，锦瑟往土炕上一躺，才发现留给杨玦的地方很少。

　　杨玦紧紧地搂住锦瑟，下巴往她的肩膀蹭了蹭，“睡吧。”

　　这一夜，锦瑟睡得很不好，虽然秋凉，可杨玦担心蚊虫飞进来，便不开窗，两人贴的又近，屋子里闷热潮湿。她总觉得虫子在咬她，土炕又很硬，醒来后只觉得浑身酸痛，脖子似乎有些落枕了，“阿玦……”

　　“起来吃饭吧。”杨玦打断了锦瑟的话。她知道锦瑟定然是想抱怨，她知道锦瑟睡得不好，又不忍心再去听，便没让锦瑟继续说下去。杨玦煮了些小米粥，让锦瑟喝了点粥，见锦瑟没吃多少，便对她说：“一会儿有驴车进城送粮食，我陪你回去吧。”

　　“驴车？”马车就已经够颠簸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坐在驴车上会是什么样。“那你还要再回这里？”

　　见杨玦不置可否，锦瑟一下子就慌了。“阿玦，你别回来了，你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啊，又不能陪着这里的人种地！”

　　“锦瑟，我有我的打算，你安心回去吧。”杨玦何尝不嫌弃这里的环境，可她又不能真的回去和杨禹争抢。女子经商本就有些离经叛道，她若是回去，指不定二姨娘要怎么编排她。

　　其实杨玦心里没什么打算，她哪里遇到过这种事，这么说无非是为了安慰锦瑟。

　　她扶着锦瑟上了驴车，两人就这么坐在麻袋上，驴车颠簸不说，连个棚子都没有。让人瞧见锦瑟坐在这也不像话，到了城门口，两人就下了车，徒步往回走。

　　锦瑟只觉得自己浑身难受，昨晚没洗澡已经觉得十分不适，还要顶着油头在外头走路。

　　两人正走着，却见杨禹带着几个人堵住了她们，“哟，这不是我妹妹吗！”

　　杨玦皱了皱眉头，把锦瑟护在身后。杨禹身后那几个人从前也是给杨玦办事的，杨玦自是不担心他们会胡来，只是不想锦瑟被杨禹瞧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