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心里默默数着节拍。队员奔跑的脚步声和距离，不需要回头也能知道。

　　夏风起跳传球：“跑！”

　　邱声抬起头，跑步追去。

　　整场比赛，她都没好好地打出一个满意的球。就是那种叫她毛孔炸开的扣球。

　　她有预感这球会是。

　　追上她的球……

　　再高一点！

　　再快一点！

　　邱声大吼一声，脚后用力在地上一蹬，起跳。她亲眼看着球在最高处减速，而自己的手掌快碰到它了。

　　——碰到它了！

　　她的视线中是对方用力向上伸出的手指，向下可以看见他们略带惊慌的眼神，向前是队伍后排空缺的防御。

　　看得非常清楚。

　　——身为一名攻手，攻击就好了。球会由二传送到它应该出现的地方。

　　是的，她从来没见过比夏风更厉害的二传。对她把自己带回排球的世界，是她促使自己走上接应的道路。

　　扣球！

　　视线中有那么一刻的空缺，然后邱声听见了球落地，以及反弹的声音。

　　邱声转头，看着夏风的眼睛。她的瞳孔倒映着体育场的灯光、人影。一切显得那么不真实。

　　两人齐齐发出一声呐喊。

　　“好——！”

　　“啊——！”

　　邱声冲过去把夏风抱住，然后所有人压了上来。

　　张教练在一旁急道：“快让开快让开！”

　　然而她们耳朵里现在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场馆内掌声雷动。还有人没忘记比赛中的梗。

　　“A队好样的！”

　　“方皓一起去上学啊！”

　　“一起去结婚啊！”

　　“爱你们！今夜我的call是你们的！”

　　“C队今天也很棒！”

　　杨齐吹着手里的小喇叭，吹得满脸通红。

　　这一刻他忽然希望叶阳是在的，这样在他的衬托下，自己怎么二逼都会显得相对正常。

　　杨齐旁边那位热情的观众依旧在道：“同学，同学你也趁机表白啊！这种时候很有效的，叫什么屌丝效应？”

　　“……”杨齐满头黑线，提醒道：“那玩意儿叫吊桥效应。”

　　观众说：“对，桥桥。瞧你，瞧她。快去瞧啊！”

　　杨齐都要给他跪下唱征服了：“大哥，你怎么那么牛呢？放过我吧大哥！”

　　那观众大笑：“哈哈哈！”

　　张教练走过去，跟C队的教练握手。

　　两人友善微笑，大力甩手。

　　C队教练：“真是好球员啊。”

　　张教练：“是，我们的球员前途无量。上个月又招了一位。希望下次切磋啊。”

　　C队教练手指用力，表情没绷住。

　　他想打人。

　　双方列队握手问好。

　　本届全国联赛小组赛正式结束。

　　·

　　夏风重新回归校园生活，跟着杨齐之乎者也的背，突击语文的大关。

　　哦，起码她现在弄清楚了，羸弱的羸，跟输赢的赢，究竟有什么差别。

　　邱声这人太恶心了。她贱贱地说：“底下是月羊凡跟月贝凡，一个是‘羊’齐，一个是宝‘贝’，当然对你来说可能是一样的。”

　　得亏夏风没失手抽死她。

　　天气日日冷胜一天。A市的冬天是湿润的，因为位处南方，一般家里跟学校都没暖气，就变得特别寒冷，只能靠衣服御寒。

　　当街道两边灯笼，社区阿姨上门发送对联，整座城市开始染上火红色一片，春节终于来了。

　　这个节日对夏风来说真是即熟悉又陌生。明明全国人民狂欢的盛宴，夏风只是年年在电视里见，却从来出席。

　　不说在日本的时候，小时候在国内也不怎么过。夏勤跟林先生，一个不喜欢过节，不会安排。一个太忙，没心情参与。一般都是夏风一个人意思意思。

　　她还是第一次有幸经历全民上街看晚会渡春节的样子。

　　当天早上，邱声就打电话来问：“你晚上到底什么安排啊？”

　　夏风：“没什么安排啊。”

　　邱声：“来我家吃饭啊，我们就俩人，我买了个烧烤的架子，去我新家蹲上！”

　　夏风惊道：“你买房子了？”

　　邱声大笑道：“没买啊，哪儿有那么多钱？等我拿到全国冠军再买。这是我从方皓手里硬抠出来的，新租了一套！”

　　夏风：“在哪儿呢？”

　　邱声：“东城区靠近主城线的附近，这边房价不贵嘛。”

　　夏风高兴道：“好好好，我去看看。”

　　邱声跟方皓租的是一套两居室，八十来平米的房子。这个方皓一早就有打算，只是邱声后来训练，不常回家，他那省钱的本性稍稍占据了上风，就搁置了。

　　这次邱声主动提起，他就出去找了两天，然后敲定了那套房子。

　　方皓多年的积蓄被邱声盯上了，下场惨烈，难以幸存。就过个年呢，狠狠的瘦了。

　　方皓心痛不已。那是他的挚爱，就算长胖他也会喜欢的挚爱——人民币啊！

　　不过，他们租的总算是个正经的房子，顶楼带的阳台是空的，也干净。

　　他在白天的时候，就将烧烤架摆到上面去，准备了竹签串串跟从店里搬回来的调味料，开始布置。

　　那边杨齐也跟邱声约好了。

　　他们家虽然吃年夜饭，也挺热闹，但一般不熬十二点跨年。

　　晚安吃得很慢，边吃边聊，还要看电视。等杨妈妈收碗筷的时候，时间已经过晚上十点。

　　杨齐火速换上外套，随手抓了一把满天星，跟杨妈妈说：“妈，我找同学去了！”

　　杨妈妈嫌弃道：“谁？又是叶阳啊？算了吧。你俩大男人凑一起就是打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

　　杨齐：“我去找夏风，还有……”

　　“啊！”杨妈妈放声叫道，“去！”

　　杨齐：“……”

　　杨齐戴上帽子，将冒出来头发收进去。

　　“等等！”杨妈想起什么，喊住他说：“站住啊，给我等着。”

　　她匆匆跑回房间，翻箱倒柜的，最后在床头柜的第二层找出一个红包。往里塞了八百块钱，风姿摇曳地走出来说：“拿去！”

　　杨齐：“……妈，咱们那边有三个人呢。”

　　杨妈妈又“啊”了一声：“你等等！”

　　杨妈妈用她剩余的现金，顺利装出了三个红包，重新递给他：“认清楚咯。最厚的那个是夏风的！”

　　杨齐挥手：“我去了！”

　　杨妈妈：“玩的开心啊，晚点回来！么！”

　　杨齐：“么！”

　　杨齐到的时候，夏风等人都吃完了。不过还有半个桌子是满的。

　　杨齐仔细看了一圈，才发现那摆着的根本不是吃的东西，竟然全是调料。

　　杨齐惊道：“怎么会那么多？”

　　方皓说：“店切了。都是搬回来的。”

　　“切了？！”杨齐说，“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方皓：“嗯。要去上课了。”

　　“上课？！”杨齐摘下帽子道，“我是活在上个世纪吗？我睡了多久？”

　　方皓笑道：“张教练给我找了个复读班，只要我成绩过的去，能帮我介绍大学。”

　　杨齐由衷替他开心：“恭喜啊。”

　　他说着想起来，乐道：“那你跟邱声，还真一起上大学啊？”

　　方皓：“不知道她这水准能考哪所大学。”

　　邱声耳朵动了动，听到了他俩一半的对话。呵呵笑了起来。

　　“方皓了我这桩心愿，我现在安了。”邱声拍着胸口说，“我也是为他操碎了心。”

　　夏风：“……你怕是不知道脸为何物。”

　　“接下去我要去征战星辰大海了。”邱声伸出手抓住最亮的一颗星，“全国第一，我来了！”

　　夏风好笑道：“你还早着呢。”

　　邱声：“不早了。再打两年就成熟可采摘了。”

　　夏风：“嗯……”

　　“喂。”邱声侧身伸过手，“明年的全国联赛冠军。”

　　夏风撞上她的拳头：“带你拿。”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出来。

　　方皓跟杨齐在桌边喊：“要敲钟了！过来喝酒不？”

　　两人拍拍屁股走过去。

　　不远处的钟楼响起，远处传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新年伊始！”

　　四人异口同声道：“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