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回到基地，又换了身衣服。邱声喊她去训练, 她用毛巾擦着手, 片刻后说：“你先去吧, 我有点事。”

　　邱声：“哦。”

　　夏风将东西放回柜子, 到旁边的办公室去找教练。

　　张教练正在整理文件。

　　她敲了敲门, 喊道：“教练。”

　　“进来吧。”张教练头也不抬，忙着填表：“什么事？”

　　夏风推开门，只是站在门口, 说道：“我只是来说一声，如果我不能打比赛的话, 我要提前回去上课了。”

　　张教练停下手里的动作, 抬起头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道：“我以为你不着急呢。”

　　夏风：“那看来你不了解我。”

　　她点了点头, 又继续填表, 说道：“你好好准备比赛吧。”

　　夏风听见她这句话，虽然本来就有九成把握, 心底还是松了口气, 说道：“明白了。”

　　张教练补充道：“但是不要报太大希望，我不能保证你上场的机会, 毕竟你只是一个替补。我会站在客观的角度上分析场上的情形, 然后再做出决策，我看不看好你都没有用。全运会对她们来说非常重要, 我要对她们负责。”

　　夏风说：“我知道。”

　　对于中国女排的球员来说，全运会是仅次于奥运会的重要赛事, 它的名次和表现，决定了她们退役之后的安排跟出路。

　　不是每个人都有希望入选国家队，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国际赛事上打出一片天地的。女排毕竟不像网球、足球一样，已经实现了高度商业化，光打顶级联赛跟拿赞助费，就能获得高额奖金。更多人用一身伤病，最辉煌的几年，得到的回报却不尽如人意。

　　夏风在得到消息之后，想了想，还是给杨齐发了条消息，告诉了他这条消息。

　　杨齐在对面回了她好几个哟，然后又是好几个哈，再之后就跟疯了一样，没有消息了。

　　张教练填完文件，起身准备出去继续盯她们训练，这时候手机响起来。

　　张教练看着上面的联系人名字，走到窗边接起来。

　　对方问了两句关于夏风的情况，然后嗯嗯道谢。

　　林先生说：“麻烦教练了。你可千万不要因为我是投资商，就对夏风抱有偏见。她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别告诉她了。”

　　张教练笑了一下：“你是不是说反了？”

　　林先生：“不，我知道你们认真搞体育的人，大概不喜欢这样。我前妻就是这种性格，她特别反感在有人在体育这一块插队走捷径，毕竟比赛名额就那么几个，插进去一个人，就要挤走一个人。都是拿命拼的，运动员的实绩就是他们的命，等不起。”

　　张教练正色道：“林先生，我当初也说的很清楚了，能给的条件我同意，不能给的条件，我也不会迁就。所以如果她能上场，能发展，就是她自己的实力。我不会因为别的理由优待她，也不会因为别的理由苛待她。”

　　林先生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

　　这届全运会的比赛不在A市举行，但也不远，就在隔壁省。为了让她们适应比赛环境，会坐大巴提前两天过去，然后热热身，调整状态。

　　在出发前，又会多先放两天假，让她们回家好好休息，放松心情。

　　夏风回家整理东西，也是真的觉得累了。明明应该很有斗志，却不想动弹。然后这几天就躺在床上虚度人生。

　　夏勤暑假不需要教课，也没什么逛街的喜好，在家里晃来晃去，最后忍不住就想找她聊聊天。

　　如果她喜欢上网的话，就会知道自己找出的每一个话题，几乎都是终结题，足以当选学生最讨厌的内容之一。然而她孜孜不倦地问，一点也没意识道。

　　夏勤意有所指道：“那边呆的还舒服吗？有没有起什么矛盾冲突啊？下次带点礼物去，别这么麻烦人家。”

　　夏风自己心虚，含糊道：“嗯……”

　　可能没有下次了。

　　夏勤很快放过这个问题，又说：“中国高三的课业跟得上吗？你作业写完了吗？高考卷都刷过了吗？”

　　“嗯。”夏风哼了一声，“老师不是说我成绩不错吗？”

　　“可高三这阶段大起大落都是正常的啊。”夏勤担心道，“我去了解了一下，我们省的一本录取率不高啊，不像那几个高考资源大省。本地大学不多，又没什么优待，很不好考啊。”

　　夏勤一直以为高考是中国最公平的考试了，她自己当年是保送生，后来也没有了解过相关的事情，这次出来一打听，天呐，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考试的确是公平的，但教学资源和地域是不公平的。户口地的差异，她给夏风是落下了一大截起跑线。

　　夏风说：“那也是有往年参考跟基本盘的呀，你就放心吧。”

　　在夏风有点一言难尽地坚持到第四天的时候，她要出发去省队集合了。

　　收拾东西的时候，因为带了一些训练用的衣服和绷带，没让夏勤帮手。最后将包背上，说要提前去学校上课了。

　　夏勤站在门口，深深看着她。那眼神有点深意，夏风有一瞬间以为自己被她看穿了，又听对方说：“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夏风愣了一下，点头说：“好。”

　　夏风离开A市的时候，三中还没正式开学。

　　杨齐自己是跃跃欲试的，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反正他妈管得宽松，他爸放养，对于他的决定一般都不会否决。主要是他自己心里觉得不合适，不断在“要做一个矜持的男人，不要让对方误会。”和“我是单纯的关爱中国体育事业蓬勃发展，支持体育事业建设上。”之间挣扎。

　　方皓那货都说了不去，要开店，拒绝得干脆利落，杨齐就更没心去了。这借口得多不好找？

　　他坐在桌子旁边，三个小时了，还没写完一张卷子，实在是太煎熬，决定也不为难自己，躺在床上刷手机。

　　抖着小腿，将屏蔽的消息打开，重新联网，发现叶阳正在班级群里@他。

　　一朵小蘑菇：杨齐杨齐！我今天出门又碰见于文了，跟他吹牛说夏风现在是个吃公家饭的人了，记得帮我圆一下这善意的谎言！

　　一株大杨树：没毛病啊。

　　一朵小蘑菇：卧靠？

　　看那个杰出的班长：你是有多迟钝朋友？她不是补课的时候，连开学的假都请好了吗？高三了没理由老班能给批？

　　他的话直接炸出了一大波人，看来大家都没在学习。

　　六朵霸王花：我OUT了？我真不知道啊！

　　水仙花：不是吧？她成绩那么好，考个好大学，前途无量啊，没事跑去练体育干嘛？

　　天天向上：告诉我，学习跟练体育，那个出头的几率更大？

　　天天向上：我说的不是顶尖人物的对比，我是指整体大情况的分析。

　　一朵小蘑菇：虽然我是体育委员吧……但坦白说，体育这碗饭，很不好吃啊。我这辈子给我机会，也不会去走好吗？

　　一株大杨树：人家是要打全运会的人啊！你知道全运会女排冠军奖金有多少吗？七位数哦~

　　一朵小蘑菇：卧靠！

　　六朵霸王花：卧靠！！

　　看那个杰出的班长：卧靠！！！

　　杨齐哈哈笑了一下。没接着说下去，给他们一点幻想的空间。

　　实际上女排正选七个人，加上替补共十二人，还有不少教练，仔细分一分也没多少。何况那可是冠军的奖金。奥运会的一枚金牌也才20万奖金。不过走到那一步了，国家和当地市局，以及俱乐部的奖金才是重头，加起来有好几百万了。

　　可是A市女排拿过全运会冠军吗？……反正近二十年是没有的。

　　看那个杰出的班长：现在搞体育这么有出息的吗？杨齐你有多少积蓄了？提携提携老弟我啊！

　　杨齐没多少积蓄。

　　运动员的工资起伏很大，看省份有没有豪华赞助商。像某些省份体育穷，只能靠体育局扶持，球员月基本工资就只在2000到3000之间浮动。而有的省份有赞助，基本工资能在5000-6000。但全运会单场比赛的MVP，奖金能有3000。一些明星球员，在奥运会或者全运会上夺冠的话，奖金就够普通运动员挣一辈子的。

　　千军万马独木桥，哪里都是一样啊。

　　能打比赛才能有钱，其他都是浮云。

　　伟大的学习委员：在哪里比啊？

　　一朵小蘑菇：同志们我回来了！我上网查了下日程，前两场比赛的时候我们还没开学，要不去看看？

　　一朵小蘑菇：不远啊，就在隔壁省，V市。坐动车三小时？

　　天天向上：有门票？

　　杨齐虎躯一震，从床上一跃而起，忍不住想狂笑两声。手指飞速打道：

　　一株大杨树：想什么呢？还怕抢不到门票？走着啊！不贵！

　　天天向上：你去？

　　一株大杨树：需要有人给你们讲解带路吧？你们自己看得懂吗？

　　一朵小蘑菇：抠鼻。可是我们没说去啊。

　　杨齐差点没把手机砸了。

　　没说去你查个屁？

　　六朵霸王花：我去。人的一生就是需要有点疯狂。

　　看那个杰出的班长：看场比赛就疯狂了？？你考那么差我才觉得疯狂啊。

　　浪里个浪：花花已疯。这天太热了，我还是在家吹吹空调吧。

　　神功大成：别这么互相伤害了。学渣也不容易啊，我每天都在自我谴责。

　　天天向上：去是不可能去的。我的空调舍不得我。

　　一朵小蘑菇：同志们同志们！！我把这事告诉于文了！这逼他说他也要去！他！要！去！

　　实验的那帮小子竟然要去？

　　狼子野心！岂可容忍？

　　班级群里瞬间炸了，报名的信息刷屏而过，丝毫不在意刚才自我打脸的行为。

　　浪里个浪：我去。杨齐买票谢谢。

　　看那个杰出的班长：如果回不来，我帮忙统一开假条！高三了，再不疯狂就晚了同志们！

　　六朵霸王花：先定动车票朋友们！动车票啊！

　　天天向上：袖子撸好了。球场是什么地方，一言不合粉丝打架的地方！不要错过！开始统计人数，拿出你们的热血来！

　　一朵小蘑菇：交给我，我才是体育委员！你们都不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