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心柔捡起包离开，周围人的目光让王鑫明不爽地坐在座位上，没有起身去追。

　　张心柔走出会所，王鑫明不甘心，还是起身追了上去。他在会所前坪的花园里拉住张心柔。他道：“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我没有在施舍你，我也不是要和你做朋友。我在真心实意地追求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了你。之后，我一直想办法接近你。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所以我才隐瞒了我的身份。我都是为了你。”

　　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真是可笑。他要么就是觉得，穷人都自卑敏感，动不动就会和富人划清界限。要么他就是害怕，害怕张心柔看上的是他的钱。不管是哪种原因，他都太看得起他自己。

　　张心柔挣开了他的纠缠，她正色道：“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不喜欢你。明天，我就搬出去。”

　　她连再见都没说，转身就走了。王鑫明在身后怒喊：“小柔，张心柔！”

　　张心柔一路走回地铁站，坐上地铁冰凉的长凳，她才低头查看。这个王鑫明，选的鬼地方离地铁站这么远，她来回走两趟，脚都磨破皮了。她长叹了口气，看着地铁窗外呼啸而过的一片片黑影。她掏出手机来，打电话给金申。

　　金申很快接通，他问：“你在哪？”

　　张心柔道：“金申，我今天把房东给得罪了。”

　　王鑫明？金申轻笑，道：“那你岂不是要流落街头了？”

　　张心柔瘪瘪嘴，“是啊。所以，金申，你可不可以收留我？”

　　沉默片刻，金申答：“你在原地等我，我就来。”

　　接你回家。

　　……

　　张心柔出了地铁站，她发了微信定位给金申。金申回复，“等我，马上就到。”张心柔坐在地铁站台旁的石墩上，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提在手上。地铁站台人来人往，四周高楼大厦密矗环绕。张心柔坐在这里，可有可无地像城市里的一只老鼠。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钱忍气吞声，看人脸色。所求不过是能养活自己，在这个城市里能有片瓦遮头。她虽然也常幻想，有一天她能成为有钱人。可她知道，在真正的有钱人眼里，她始终都是个穷人。是个可以不必放在眼里，就算哪天被高看了一眼，在那些有钱人心底，都是她该感恩戴德的施舍馈赠。如果她不欢欣雀跃，就是她不识抬举。

　　可是金申不会，他从来不这样认为。

　　这样一看，有钱人还真是比不上有钱妖怪。

　　只片刻，有钱妖怪就骑着他那辆拉风的摩托风驰电掣地来到了她面前。他递上粉红色童款头盔，道：“几天不见，怎么就成丧家之犬了？”

　　张心柔提着高跟鞋系着头盔卡扣，道：“被房东赶出来了，可不就是丧家之犬么？”

　　金申想，王鑫明那个小白脸，总算是干了件好事。他笑，“上来吧，带你去看新房子。”

　　张心柔跨坐在金申身后，她环着金申紧实的腰，手里的玫瑰金色高跟鞋垂在金申腹部，随着他飞速行驶而摇晃着。张心柔想，要不是她说，金申不可以离开她，王鑫明也不会突然翻脸。说不定这会儿，她还在享受着高级大餐呢。

　　但是，张心柔贴紧金申后背，金申是不可以离开她的。纠结了这么久，她终究还是无法放任金申一个人去面对未知的刀山火海。她说过的，金申在人界一日，她便要好好待他一日。

　　摩托车行驶在城市的环城路上，向着越来越远的地方驶去。张心柔问：“我们去哪？”

　　金申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张心柔没有想到，在C城最北边，森林公园旁有这样一座山顶豪宅群落。小区高八尺的雕花铁门打开，迎接两人从山脚一路开上山顶。山顶有一处豪宅，金申把摩托车停下。他打开门，领着张心柔往里走。

　　进门就是满园的紫色花卉，开得灿烂夺目。硕大的藤蔓沿着支架往上攀岩，形成一个美到异境的通道。穿过这走廊，迎面是一个开阔的绿地庭院。白色纱幔环绕下，三个大竹蒲团环抱着一个木质茶几，茶几上摆着两套精致的瓷器。

　　庭院后是一座挑高二层半的大平层。有整片整片的落地窗户。屋里橘黄的灯光下，家居装饰简洁明亮。木质与玻璃完美得融合成了一道风景。就是不懂建筑也能看出，整座房子的设计结合了现代与古朴，匠心独具，美不胜收。

　　张心柔拽住金申，“这，这……就是你的房子？”

　　金申点头，他问：“你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只是，这贵气高端地像是建筑杂志里才会出现的房子，太遥远，不真实。张心柔眨眨眼，“你有这么好的房子，还住得了我那小破屋？”

　　金申耸肩，“是不太习惯。不过，现在好了。”

　　他牵着张心柔进屋，从玄关到客厅，从书房到卧室，一楼二楼，里里外外给张心柔看了个遍。张心柔沉浸在忽然过上有钱人生活的震惊和这妖怪这么有钱怎么不早说的奇异心态里，反而有点惴惴不安。她拉住金申，问：“所以，我遇到你的第一个晚上，你为什么会那么惨？”

　　“被追杀，在逃命。”

　　“那你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钱？”

　　金申想了想，道：“算是妖界给我的补偿。是我卖命赚来的钱。”

　　“那到底有多少呢？”

　　金申摇头，“没数过。大概，有几十个亿？”

　　张心柔一个踉跄。大佬，果然是大佬！张心柔吞了吞口水，默默捡起了给跪了的膝盖。沉默了片刻，她道：“金申，你说的那些，追杀你的妖怪，是不是看上你的钱啦？”

　　金申憋不住笑，揉了揉她脑袋，道：“可能是的吧。”

　　……

　　第二天，张心柔和金申安排好房屋维修，又去楼下给那对夫妻赔偿了五千块钱。等一切处理妥当，张心柔跟着这妖怪，拖着她的行李，抱着她的绿萝，在搬家师傅们一派惊诧的目光之中，开启了从破旧小区荣升至山顶豪宅的合租之旅。张心柔脑袋发懵，这升级简直比坐火箭还要快。

　　金申本来预备把最好的西屋让给张心柔，但张心柔怎么都不好意思住。她坚决地选择了一楼的房间，用她的话说，这里离餐厅厨房都近，她比较方便。金申不便勉强，只好随她。只是这样，两人房间的距离，就由原来面对面变成了现在的上与下。

　　蜗居虽然住得憋屈，但至少开门就能看见对方，无论干什么，都能在五米之内感受到对方。金申第一次觉得，原来房子太大，也不好。

　　中午时分，金申叫上张心柔出去吃饭。在商场里，金申执意给张心柔买了很多名贵的衣服首饰。张心柔推脱，“无功不受禄，我要这些干什么。”

　　金申道：“你现在是我聘用来给我保命的安保人员。这些，都是我作为私人老板，送给你的员工福利。”

　　张心柔摇头，“我有外债的。我穿成这样，叫我的债主情何以堪？”

　　“你欠多少钱？我一次性帮你还清。”

　　张心柔险些就意志溃散，金申这么有钱，那五十万欠款在他眼里，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动动手指就能解决。可张心柔不能这样干。金申的钱是他卖命才赚回来的，她有什么资格要他帮忙还钱。虽然他说聘用，但她帮他是出于情分，收他的钱就真的只是一份安保工作了。

　　张心柔收下这堆奢侈品，道：“我自己欠的钱，我自己会努力赚钱还。你的这些好意，我都收了。如果你真觉得不好意思，那你免了我的房租，就很够意思了。”

　　金申不再勉强。他发微信给张兰兰，让张兰兰把她姐的欠债情况拟了个单子给他。

　　吃完饭，他带上张心柔去名品店买下了一辆三百多万的豪车。金申问她有驾照吗？张心柔大学就考下了驾照，但这么多年，驾照都换了一本了还从来没有真正开过车。金申把钥匙丢给她，“那正好，用这辆车练手。”

　　张心柔不敢接，“你不是有摩托了，还买车干嘛？”

　　“给你开。住在山顶，上班来回都不方便。”

　　叫她开这辆车上下班？她可还记得金申在公司口无遮拦，说她是他的女人。要她从一个挤地铁都要斤斤计较的穷鬼，摇身一变成住别墅开豪车的女人。那她还怎么能解释得清楚，她和金申只是普通合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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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车买都买了。不管她愿不愿意，她还是在金申的指导下，晃晃悠悠地把这辆酒红色的新豪车开回了山顶别墅。

　　张兰兰手脚麻利，一个下午的时间，她就拟出了清单。金申一看，才五十万而已。他打电话给张兰兰，“我给你转账五十万。你替你姐，悄悄地把这些钱都还了。这事，先瞒着你姐。她不愿意用我的钱，可我也不愿意她继续被逼债。”

　　张兰兰问：“这样，真的合适吗？”

　　金申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的万家灯火，说：“合适。反正都是欠钱，我宁愿自己来当她唯一的债主。”

　　张兰兰点头。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就以张心柔妹妹的身份，亲自将钱还给了所有债主，收回了所有张心柔签字按印写下的欠条。

　　只是这一切，张心柔都被瞒在鼓里，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