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小咚能够感觉到她目光看过来好几次, 但是她站门口几乎都不敢动, 怕的就是陈夫人再一激动, 一口气上不来, 气趴下了。

　　外面有个过道, 风穿堂而过，还挺冷的，许小咚站在风口打了好几个喷嚏, 鼻子都冻得通红。

　　可是她也不敢进屋，只能老老实实守着。

　　过了很久, 她的脚几乎都站麻了，听见陈夫人叫她，“喂, 我儿子什么时候回来？”

　　“啊？”许小咚回头看了一眼说，“我问问。”

　　陈靖寒那边也是有急事，不然他不可能独自抛下他妈妈就赶着去工作了，家人跟工作哪个比较重要，他还是能够分得清的。

　　“等晚上的时候。”陈靖寒回复道, “我妈她没为难你吧。”

　　“那倒没有。”

　　许小咚发完短信，看了陈夫人一眼, 呼了口气问：“我能进来吗？外面太冷了。”

　　陈夫人瞥了她一眼, 没说话，算是默认。

　　许小咚今天一天没睡好，站那儿都几乎昏昏欲睡，等陈夫人躺在床上休息了, 她也忍不住坐了下来。

　　中间叫来护士来换了下吊水瓶，她一直守着陈夫人，她知道陈夫人不喜欢她，也没敢说话，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喘气儿都不带大声的。

　　等到快晚上的时候，陈家来了人，说要把陈夫人接走转院，做个检查。

　　陈夫人看着那一大帮人，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哮喘是老毛病了，她伺候我就行了。”说完指了指许小咚。

　　“我？”许小咚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问，“您说的是我？”

　　陈夫人点点头，“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

　　许小咚对于“伺候”这个词有些不太爽。

　　想想伺候都是用在什么语境里的——奴才伺候主子。

　　虽然她是个晚辈，陈夫人是长辈，但是用伺候这个词过分了吧。

　　但是许小咚又比较怂，敢怒不敢言，奴才一样点点头，“哎，好嘞。”

　　认清楚现实以后，她觉得她暂时不太可能跟陈靖寒分手，于是只能依着这老太太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前几天，她刚把她老妈送去美国玩儿，因为老妈一直守在她这里，有点不太自由。

　　老太太组了团，天天跟她发照片发视频，逢人就说去了美国，待了一周回来，周围邻居不堪其扰，都知道她去了趟美国。

　　估计去美国这话题她能炫耀半年，不带夸张的。

　　想起她，许小咚摇头叹了口气，全世界的家长基本上都这样，一上了年纪就跟小孩儿一样，如果闲着没事儿，就会在忙碌的子女面前刷存在感。

　　其实许小咚也挺理解陈夫人。

　　陈夫人有意刁难她，外面下着大雨，她突然说自己想吃樱桃，许小咚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那我从外卖上给你订吧。”

　　“我从不吃外卖，上面的东西不干净。”陈夫人说。

　　“那怎么办？下那么大雨，我出去给您买？”许小咚反问了句，其实她压根没这个打算。

　　“那也不是不可以。”陈夫人说，“附近不是有超市吗？”

　　许小咚在手机上搜了一下，卖水果的超市在离医院的好几条街外，这边大部分都是小吃摊。

　　她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拿了把伞，转身就去了楼下。

　　“夫人，那把伞好像是坏的，外面雨那么大，根本挡不了什么啊。”站在病床前的小护理好心地提醒道。

　　“我知道。”陈夫人哼了一声，“就是要让她淋淋雨。”

　　许小咚上来的时候，不仅衣服没淋湿，就连头发丝儿都纹丝不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出了门的样子。

　　“你去买了吗？”陈夫人问她。

　　这个季节樱桃是反季节水果，应该很少会有超市卖，陈夫人疑惑地看着她。

　　许小咚点点头，背后站着陈靖寒，他手里拎着透明塑料袋，“刚好他下班回来，我让他帮您带了过来。”

　　陈夫人一看到俩人站在一起就来气，气得说不上来话。

　　“行了，你们走吧，我没事了。”陈夫人摆了摆手，想要赶人。

　　“我有话想跟您说。”许小咚看着陈夫人道，“阿姨……”

　　看她今天也累了一天，灰头土脸，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站在门口那儿，单薄得跟风一吹就要倒下去似的，陈夫人也没忍心拒绝。

　　“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陈夫人说，“有什么别人不能听的吗？”

　　“我想让所有人都回避一下。”许小咚看了陈靖寒一眼，轻轻握了握他的手。

　　“刚来就让我走？”陈靖寒用唇语跟她说话。

　　“走吧走吧。”许小咚朝她眨眼睛。

　　陈靖寒走出去几步，然后给她发了条消息，“别骂得太重，毕竟她是我妈。”

　　许小咚看到短信差点“噗呲”一声笑出来，他想哪儿去了。

　　她早就想找个时间跟他妈妈好好聊一下了。

　　半个小时后，许小咚从病房里推门而出，陈靖寒快步走上去，“怎么样？聊崩了吗？”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他现在门外已经警惕地竖起耳朵听了半天了，就等稍有动静他就冲上去推开门，拦住两个人。

　　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

　　陈靖寒竟然有些期待落空，藏了个大招儿没处放的感觉。

　　许小咚神秘地一笑，摇了摇头，“不告诉你。”

　　看她这反应肯定是没聊崩，陈靖寒的心放下去一大半。

　　他呼了一口气，然后问：“那你们都说什么了？”

　　许小咚还是那句话，“不告诉你。”

　　搞得陈靖寒好奇心顿时就泛滥了起来，“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

　　“就是不告诉你。”许小咚故作神秘。

　　陈靖寒伸出手要去打她的头，被她利落地躲开了，俩人就这样在医院走廊上打打骂骂，嬉闹了一会儿，看到医生走过来，许小咚差点儿没撞到人，陈靖寒立马把她给拉了过来，一边护着她，一边跟医生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医生抱歉啊，刚刚她没看路。”

　　医生说了句没关系，然后就走了。

　　“看人家医生手里的手术刀没有，再撞着人家，小心人把你大腿卸下来一条，信不信。”陈靖寒像是吓唬小朋友一样吓唬许小咚。

　　到了车上，他问了问自己不在的时候，许小咚跟他老妈独处都发生了什么。

　　许小咚讲的时候，他一脸的笑意，她问他笑什么。

　　陈靖寒说：“其实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故意不在的，留出空间给你俩，也好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刚刚看我妈对你态度好像缓和了不少。”

　　许小咚撇了撇嘴，“就你聪明。”

　　“也是辛苦你了，她那样，我都不乐意伺候，就你还愿意哄她。”陈靖寒看着车窗，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有个很好的方法，让我妈不得不接受你。”

　　“什么方法？”许小咚问。

　　“给她生个孙子。”陈靖寒说。

　　“我给她当孙子你看怎么样？”许小咚白了她一眼。

　　“我家祖宗怎么能给别人当孙子，你说是不是？”陈靖寒故意这么说，把许小咚划成自己人，把他老妈当成是别人。

　　“这话给你妈听见，她又该暴走了。”许小咚说。

　　“暴走就暴走吧，后半辈子我是跟你过，又不是跟她一起过。”陈靖寒说，回头看了许小咚一眼，然后等红灯的时候从车后座拿出来一个东西递给许小咚，“看这个。”

　　“这是什么？”

　　许小咚接过来，发现那是个兔子形状的气球，外面缠着一圈会发光的灯管，亮闪闪的，很漂亮。

　　“兔兔。”陈靖寒说，“送给你的，在路边买的，感觉你肯定喜欢。因为，我一看到就想起你了。”

　　许小咚晃了两下，感觉又找回了不少童心。

　　“这是干嘛用的？”她问。

　　“我看到公园里的小朋友都是把这个拿在手里举起来，他们的爸爸妈妈就能一眼就看到了他们，不会迷路。”陈靖寒摸了摸她的头说，“我觉得对你这个路痴有用。”

　　许小咚看着夜色中闪闪发亮的气球，拿了一会儿，然后又放下了。

　　开车回家的路很长，她坐在副驾驶，侧了侧脑袋，感觉有些困，打了个哈欠。

　　陈靖寒立马把车内的灯光调暗了，方便她睡觉。

　　“困了？”陈靖寒拿出一个U型云朵形状的小枕头递给她。

　　许小咚接了过来，卡在了自己眼睛上，陈靖寒帮她扒拉了下来，总结道：“蠢。”

　　也不是她蠢吧，而是他太宠她了，所以她就彻底失去了所有动手能力，明明在外面的时候，她也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女超人啊。

　　许小咚睡着了以后，一侧的脸被抱枕挤得肉都堆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看着特别可爱。

　　陈靖寒弯过腰，对着她的脸亲了一口，然后听见她用很小的声音说：“什么啊，好亮哦。”

　　陈靖寒笑了笑，抬起右手帮她遮了遮前面刺眼的大车尾灯光，他的手掌几乎有她一张脸大。

　　感受着她呼吸均匀地睡着，陈靖寒觉得莫名有些温暖。

　　她负责温柔可爱，那他就负责守护她的温柔和可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