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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茶棚闲话

肉肉喵 16403字 2023-02-17

  《顾命大臣自顾不暇》作者:岩城太瘦【完结】

  文案:“朕膝下几子……五皇子狠戾,六皇子羸弱。唯七皇子温良恭俭,德才出众,可王天下。望爱卿……尽力辅佐。”

  被老皇帝钦点的顾命大臣许观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直接来到了三年后。

  龙床帐暖。

  他揽着锦被偷笑,没想到七皇子原来也喜欢……

  “你醒了?”

  ——被老皇帝以狠戾一词评点的五皇子萧贽掀开锦被,如是道。

  内容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观尘 萧贽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茶棚闲话

  元初四十二年,七月,黄昏。

  宫城那边传来击锣声——闲人退散。

  紧接着,一声马鞭脆响,御用的传旨信人急策骏马,向北绝尘而去。

  金陵城城门外,搭有供过客歇息的小茶棚。

  茶棚老板为外乡人续上热茶:“客慢用。”

  那外乡人抬眼一望,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茶棚老板在外乡人身侧落座,道:“传旨信人,怕是要去北边传旨。”

  “怎生这样急?”

  老板压低声音道:“陛下的身子愈发不好了,七殿下连着几日都没回府,都说是在宫中侍疾呢。”

  客人凑近,亦低声道:“这又是去传哪位大臣?”

  老板朝着北面一抱拳:“定国公府,许观尘。”

  客人想了想,摇摇头:“不认得。”

  “要说他原先的名字,客一定认识。”老板笑了笑,“他原本唤作许闲。”

  “定国公府的小公爷,年少才名满天下,只可惜昙花一现,如今泯然众人矣。”那人还是摇头,惋惜道,“他怎么改名字了?”

  “那许观尘十岁时,定国公府除他与老定国公,满门战死。料理完了满门丧事,他便陪着老定国公南下青州修道,这一修便是五年。”老板道,“观尘是他的道号,后来都这么唤他。”

  “这般。”

  老板悠悠叹了口气:“只是这许观尘回不回来,那可就不一定了。”

  “这又怎么说?”

  “他得罪过五殿下。”

  “五殿下?”客人面色一变,“那位瘟……”他望了望四周,将“瘟神”二字咽回肚中。

  “五殿下身世坎坷,前十三年与他母亲裴贵妃在冷宫捱着。后来他舅舅裴大将军洗了叛国的罪名,又在西北立了军功,他才从冷宫里出来。据说出来的时候活脱脱就是个疯子。裴贵妃从冷宫出来没一个月就去了,五殿下便更疯了。

  “才从冷宫出来时,五殿下被人哄着服过五石散。那药用了头脑一热,在宫宴上,当着文武百官与陛下的面,亲手杀了两个背后嚼舌根的宫女儿。

  “从楼上推下去的,血淌了满地。五殿下站在楼上看了许久,自个儿也跟着跳下去了。

  “后来他舅舅裴大将军压着他戒了五石散。

  “不过自此啊,五殿下就摔残了腿,从此坐着木轮椅出入了。

  “裴大将军纵着五殿下。陛下对五殿下,一半是愧疚,一半也顾念着裴大将军。五殿下才养成个阴鸷古怪的性子。”

  那客人不禁为许观尘捏了一把汗:“那许观尘,又是怎么得罪他的?”

  “前边说许观尘去青州修道五年,日日打坐修行,后来老国公爷仙逝,恰碰上陛下南下巡行,怜他年纪小,又是公府独苗,就把他留在身边。

  “裴大将军因为五殿下那古里古怪的脾性啊,操碎了心,正遇见个修道平和的许观尘,硬是向陛下讨了旨意,把许观尘弄到五殿下身边去了。

  “五殿下十五岁封宁王,在外边开府,许观尘就跟着他在宁王府里住了三年。

  “要说这三年,五殿下的脾气确实好了不少。”

  客人疑惑道:“他二人这不是处得不错?后来呢?”

  “许观尘脾性好,与谁都处得来。他年幼时才气与七殿下齐名,他与七殿下,那才是真正的至交好友。

  “元初四十一年九月秋狩,七殿下在围猎场遇刺中毒,西北的奇毒,金陵城中,只有从前在西北待过的裴大将军有药。陛下为难,迟迟不肯决断,许观尘便赶回金陵,向五殿下求药。”

  “药呢?”客人拧眉问道,“求到了么?”

  “求到了。”老板点点头,“许观尘到金陵的时候是傍晚,从宁王府出来的时候啊,过了一夜,已经是上午了。头发也散了,衣裳也乱了,一双眼睛红得要滴血,不管不顾地往外边走。五殿下在后边吼他的名字,摔了不少东西。”

  “啊?只怕是……”

  “可不能再说了,给五殿下手下的人听见,要拔舌头的。”老板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也就是这一闹,元初四十一年的秋狩,许观尘再没回金陵,直接向陛下请旨,去了雁北。”

  “难怪……”

  “所以说,也不知道许观尘是不是再不回来了。就算回来了,也不得被五殿下给磋磨死。”

  第2章 久别初见

  急召许观尘回金陵的诏书传到雁北时,已是八月。

  雁北的八月,大雪漫天。

  传旨信人到时,许观尘正坐在城楼上打坐,衣裳在风中猎猎作响,远远看去,像天上落下来的一片雪花,无妄无我。

  信人站在下边看了他许久,自个儿爬不上去,又不敢喊他,更以为他是入定了。最后还是驻守雁北的少将军、许观尘的表兄钟遥替他接的旨。

  人走之后,钟遥在下边朝他挥手。

  许观尘做了个收式,缓缓睁开双眸,然后站了起来——双腿颤抖。

  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怕的。

  他不敢再往下看,把手中拂尘咬在口里,转了个身,背对着外边,手脚并用,慢慢地从城楼上爬下来。

  将将落地时,钟遥用腰佩长剑打了他一下:“你就不怕冻死?”

  许观尘抽了抽鼻子,把衣袖掀开给他看:“我穿了好几层兔毛的。”

  钟遥神色复杂地别开脸,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许观尘跟在他身边,问道:“方才那人,是哪一家的?”

  自从他一年前来了雁北,金陵各方势力都对他有点意思,分别派人来找过他。也正是因为这个,每每收到金陵来人的消息,许观尘就爬到城楼上去打坐。

  不得不说,这办法的效果还不错,现在金陵城所有人都知道,许观尘是个不思进取、沉迷求仙问道的小道士。

  更有甚者,还说他会布阵求雨、施法祭天,不日便会飞升成仙。

  钟遥答道:“那是陛下的传旨信人,传你回金陵的。”

  许观尘脚下一滑,差点从雪地上溜出去。

  在雪地里决不能摔倒,若是钟遥来扶他,能把他踢出去二尺远。

  他扒拉着钟遥的衣袖站稳了。

  许观尘道:“是不是五殿下不肯放过……”

  钟遥却道:“只怕是陛下的身子不好……”

  他二人同时开的口,说的话却一南一北。

  钟遥依旧神色复杂地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许观尘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忙否认:“没有。”

  “说来也是。”钟遥抱着手往前走,“你一向与七殿下交好,这次回去,若是出了事,你一定是帮他。只是你前儿又与五殿下结了仇,他为人阴鸷,磋磨人的手段太厉害,你若是与他对上,你如何自处?总不能再跑来雁北?”

  “我……”

  许观尘借住在钟府里,方才已踏过府门,这时进了院门,院子里屋檐下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一眨眼,那人便捧着碗姜汤出来了。

  那是许观尘在雁北收留的小少年,名唤飞扬。从西陵那边救回来的,从小被人当做武傀儡养着,十三四岁的年纪,只有七八岁孩童的心智。

  飞扬捧着姜汤,稳稳当当地走到他面前。许观尘接过姜汤,适时堵住自己的嘴。

  “观尘。”钟遥问他,“当真要回金陵?”

  “陛下都亲自下了诏,我不能不回去。定国公府只余我一人,我不回去,定国公府便没人了。”

  那姜汤把许观尘的眼角都辣红了,他不再说话,只是仰头看天。

  可怜兮兮的。钟遥顿了顿,从袖子里翻出一块皱巴巴的帕子递给他。

  许观尘很是嫌弃,没有接。姜汤味道哽在喉头,他咳了两声,咳得眼睛都红了。

  钟遥虽然很嫌弃他,总说他赖在自家一年,白吃白住,但还是派了雁北的精锐骑队护送他回去,另外还给他准备了两大箱子东西。

  “多谢表兄……”

  许观尘打开其中一个木箱——

  一对流星锤。

  一双雌雄宝剑。

  一条勾魂索命链。

  ……

  许观尘挠头:“原来我是去走江湖卖艺的?”

  钟遥随手拿起一柄宝剑,抽剑出鞘:“要是五殿下欺负你,你就咔咔咔——”

  许观尘继续挠头:“我不敢。”

  钟遥刷的一下收剑入鞘:“你到底是不是定国公府的?”

  许观尘挠破了头,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他扬了扬拂尘,道了一声无量天尊:“我自小从文,现在修道,是出家人。”

  钟遥叹了一声,从箱子里翻出个袖箭丢到他怀里,许观尘收好了,钟遥又从怀里翻出一沓银票塞给他。

  许观尘随手就把银票塞给身边的飞扬,钟遥便道:“你叫他收着,小心他拿去烧了玩儿,这可是钟府的全部家当了。”

  两个大男人之间,纵是送别也没什么话可说,嘱咐完了重要的事情,两人相互一抱拳,各自道了声保重,就此别过。

  许观尘前脚领着飞扬上了马车,后脚就让飞扬把银票送回去了。

  他在马车里打了一会儿坐,飞扬就回来了。

  许观尘舒了口气:“送回去了?”

  飞扬点头:“嗯。”

  许观尘再问:“放哪儿了?”

  飞扬认真道:“院子。”

  “嗯?你撒在院子里了?”

  许观尘扶额,蔫蔫地靠在马车的小窗边,忽然有些头疼。

  近三个月的路程,冬月的某个傍晚,许观尘一行人抵达最后一个驿馆。

  过了这个驿馆,再往南边走上半天,便是金陵。

  护送的骑兵对各自的马都格外重视,喂水添草,能亲自动手就一定要亲自动手,许观尘便让他们去了,自个儿去驿馆上下打点。

  大约是堂里正烤着火,驿馆关着门。

  许观尘还没靠近,就听见里边传来说笑声。

  “裴将军这回猎的几只雪狐,足够给五殿下做件大氅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声音淡淡道:“殿下不爱穿白。”

  裴将军。

  五殿下的亲舅舅裴将军。

  与他闹翻了的五殿下的亲舅舅裴将军。

  许观尘脚步一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衣白鞋白拂尘,转身去拿临走时钟遥给他准备的流星锤。

  锤子沉甸甸的,好让他安心,也为了防身,这样保险。

  所以许观尘抱着一个流星锤推开了驿站的门,活像是个打劫的。

  堂中摆席,正是酒酣耳热的时候,许观尘也知道,自己这一开门,一准叫冷风都灌进去,所以他的动作很快,很快溜进去,很快把门关上,很快给裴将军行礼。

  “见过裴将军。”

  四寂无声,裴将军迟迟不让他起身,旁的人也不说话,最难熬的是许观尘,他手里还抱着个死沉死沉的锤子。

  堂中炭盆子太热,热得他后背直冒汗。

  许观尘壮着胆子抬眼去看,也就这么一眼,惊得他手里的锤子都掉了,险些砸了脚。

  原来裴将军那句“殿下不爱穿白”,不是随口说的,他是替五殿下说话。

  五殿下尊名萧贽,正中那位脸色阴得能挤出水的尊驾是也。

  萧贽随手抄起茶盏,掷在他脚边。许观尘站着没动,青瓷的茶盏碎成千儿八百片,温热的茶水溅上他的衣摆。

  只丢了个茶盏,再没砸其他东西,萧贽摇着木轮椅走了。

  许观尘面色不改,俯身作揖:“恭送殿下。”

  一场猝不及防的久别初见。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再次见面,驿馆给许观尘安排屋子之后,许观尘就再没踏出房门。

  他要了个木盆,又要了点热水,蹲在地上洗衣裳。

  衣摆沾了茶渍,不容易洗去,他搓了很久,最后把衣裳往盆里一摔,坐在地上不肯动了。

  萧贽。

  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翻来覆去地念。

  这时飞扬洗漱完了,推门进来,在他身边蹲下,帮他搓衣摆。

  许观尘拍拍他的脑袋,说了一声谢谢,起身去铺床。

  驿馆的被褥都不厚,许观尘翻出他们从雁北带来的厚衣裳,给飞扬铺好了床,自个儿到另一张小榻上打坐。

  道士的每日功课。

  许观尘再次睁开双眼时,飞扬已经把衣裳晾在炭盆边,吹了灯,爬上榻去睡了。

  他把拂尘随手一丢,盖上被子也要睡觉。

  只是一闭眼,看见的就是萧贽。

  他怕萧贽晚上派人来杀他。

  实在是睡不着,他掀被起身,摸黑下了地,轻手轻脚地把钟遥给自己预备的锤子、宝剑还有铁链全都搬出来,一件一件摆在榻边。

  重新盖上被子睡觉,这回安心许多,他很快就睡着了,最后的印象就只有窗外雪光映着泠泠月光,透过窗纸的清冷颜色。

  修道之人心静神明,常年无梦,这一晚许观尘却做了个梦。

  不知道是谁,抱着他的腰,压着他的双脚,不要他乱动。最后挤上他的小榻,蹭他的鬓角,把他闷得浑身都是汗。

  这个梦实在是不像梦,他勉强伸手摸了摸榻边,把那人摸了个遍,锤子、宝剑和铁链,却一个也没摸到。

  急得快要哭了的时候,那人吻了吻他的眼角,一阵烟似的,飘不见了。

  许观尘猛地睁开双眼,转眼一看,榻前武器没有挪开分毫,就在他伸手可以摸见的地方。

  浑身还都冒汗,是房里的炭盆子烧得太旺了。

  他爬下床,洗了把脸,打开窗子看了一眼。

  此时天光大亮,打猎的队伍整肃完毕,要回去了。中间一驾马车是萧贽的,他母家舅舅裴将军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另有副将与士兵,都在后边跟着。

  许观尘合上窗扇,拿了拂尘,重新爬上小榻打坐。

  他在心里念叨,女人都是老虎,男人也是老虎。

  这话是佛教中人说的。但是许观尘又想,大家都是出家人,互相借鉴一下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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