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阮黎回了一趟家。黎月还没下班回来。

　　阮黎把家里里外都收拾打扫了一遍，又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蔬菜水果把冰箱塞满。做好这一切之后，黎月回来了。

　　黎月看了眼阮黎，表情冷淡，她走到桌子边上坐下来：“你过来。”

　　阮黎在她的对面坐下来：“怎么了？”

　　“那个微博上说的人，是你吗？”

　　阮黎一愣:“什么？”

　　“那个梁三的……”黎月说，“是你吧？”

　　阮黎喉咙一紧，没说话。

　　“我看别人在讨论，照片虽然只露了个背影，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还是一眼就看出来是你了。”黎月看着她，“你现在真是好大的本事了。你不觉得丢人？我看到别人讨论，我都恨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妈……那些事，都是别人乱说的。”

　　“哪些事是乱说的？是你没有和他在一块是乱说的？还是他马上要和别人结婚是乱说？”

　　黎月咄咄逼人，每一句都直戳中阮黎的心里。她咬着嘴唇。

　　“人家怎么说你？说你是为了人家的钱，没名没份地跟着人家，最后人家有了好的结婚对象，你就被人一脚踹开了。我当初是怎么说的，我一再要求你和那个人保持距离。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说的话了？”

　　“妈……”

　　“你闭嘴，你别叫我！我没你这么上赶着倒贴的女儿。丢人丢到新闻里面去了，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不是你想的那样。”阮黎无力极了，“我们之间也不是上面说的那样。算了……不管你怎么想，我们之间都已经结束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阮黎站起来：“妈，我从小到大没让你操心过什么。可是我就是希望，哪怕能有一次呢，你也稍微支持一下我，关心一下我，站在我的角度去想一下。”

　　“我要是不关心你，我就不会跟你说这些！我这么辛苦，把你培养出来，难道不是希望你以后可以独立自在地生活吗？可是你呢，你为了个男人，自己的名声，什么都不要了。”黎月说，“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我这几天过得也挺不好的。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说话吗？妈。”

　　“我现在看到你，都觉得臊得慌。”黎月说，“要是让别人知道你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被包-养的大学生，我的脸都给你丢光了。”

　　越是亲近的人，越知道说出来什么样的话来刺痛对方。

　　阮黎心里头难受到不行，好不容易这两天稍微平静了一些，结果一回来，黎月又把这件事拿出来讲。别人说什么，她也能假装没听到，可是这个人却是自己的妈妈。

　　她说得这么难听，完全不给自己辩解的机会。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或许是因为太过孤立无援，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回来寻求一些些的安慰。不管别人怎么看待自己，她始终还是希望能够从黎月这里获得一丁点的支持，哪怕只是一句安慰呢，告诉她“你没做错，你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阮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事情不是像微博上写的那样。但是或许就像是你说的，我也是自食其果。我现在知道了，妈。”

　　黎月仍然没回头看她一眼。

　　阮黎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胡乱抹了一下，又说：“公司在北京新设了个分事务所，问我愿不愿意去，我答应了。周一就要过去了。你要是真的不想看到我，我就出去待一阵子。”

　　黎月的肩膀动了一下，但是仍然是没回头。

　　阮黎终于放弃了。

　　同梁逊分开的事实，已经叫她心如刀绞。这几天工作，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完全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下。

　　而黎月，她自己的妈妈，就好像是那最后的一根稻草，彻底压断她的全部的坚持，令得她不禁怀疑自己起来。

　　是不是真的是自己做错了？

　　不该喜欢梁逊，也不该为一时的温情蒙蔽，像是被放在温水里的青蛙，一点点失去了意志力，最后落到这个下场。

　　阮黎走出院子大门，给缪洁发了信息：“缪老师，我愿意去北京。”

　　缪洁很快回复：“你之前不是说不放心你妈妈的身体，不愿意去吗？”

　　“她挺好的。”

　　“那就好，去北京对你来说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在那里你能学到的东西更多，也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或许吧。

　　或许换个环境，离开没有梁逊的城市，慢慢就会忘掉他。

　　然后重新开始。

　　晚上阮黎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这里她住了还没几个月，行李不多。收拾的时候，她看到了那时候梁逊送给自己的那个微缩模型。

　　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送给自己的东西。

　　同别的有钱人的做派不同，梁逊就算是送东西，也一定不会是那些俗气的玩意。就像是这个模型，又或者是那个小机器人，每一个都是用了心思的。以至于她常常会生出了几分错觉来，认为她应该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果然如姚欣所说的那样，他花了心思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根本没人能够抗拒。

　　阮黎捏着模型的盒子出神，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一看来电的人，竟然是梁逊。

　　她踌躇了几秒，还是按了拒绝。

　　结果没几秒，电话又响了起来。

　　阮黎按了接听，语气生硬：“喂？”

　　那头的声音却不是梁逊的。

　　“阮黎吗？我是老马？你还记得我吗？”

　　阮黎忙说：“马哥，你好。”

　　“那个，梁逊喝多了，你能来一趟吗？”

　　“这个……”阮黎犹疑说，“我准备休息了。可能不是非常方便。”

　　“我这里也有应酬走不开，让人送回去的话，我也不是非常放心，你知道梁三这个人多挑剔的了。”

　　阮黎看着眼前那个建筑的模型，还是狠狠心：“马哥，我现在和梁逊……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所以让我来照顾他的话，可能会有些不便。真的不好意思。”

　　她回答得坚决，老马只好放弃：“好吧。不过你要是空了得话，还是可以过来吃饭的。就算梁逊不在，你来我也会好好招待你的。”

　　“谢谢马哥。”她又说，“对了……他每回喝酒的时候，都会喝冰镇的苹果汁解渴。你给他备一点吧。”

　　老马又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来吗？”

　　“算了。我准备休息了。”

　　“那好吧。”

　　挂了电话，老马把梁逊的手机放回到他的跟前。

　　梁逊这几天心情低落，晚上喝酒没收住，多喝了两杯，这会倚在沙发上，眼神已经有些迷蒙。

　　老马说：“阮妹子不肯来，我叫唐尧霖来送你回去吧。”

　　他原本是有些迷糊的状态，听到这句话时，身体稍微僵硬了一些。他忽然开口：“不用。我自己回去。”

　　“你醉没醉啊？”老马讶异道。

　　醉是醉了。

　　心里头不痛快的人本就容易醉，几杯酒下肚，饶是梁逊这个酒量也有些吃不消。

　　但是没醉到人事不省完全不能自理的地步。这点自控力他还是有的。

　　只是听到老马以为自己喝多了，提议要找阮黎，他也就干脆装醉，不再拆穿。

　　他知道她一向心软。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真的这么坚决。

　　即使知道了自己喝醉了没人管，她还是无动于衷。

　　看来她是真的下了决心。

　　梁逊感到酒精在肠胃里一阵阵烧起来。

　　梁逊拿过手机，站起来，一站起来，他就晃了一下。

　　老马赶紧扶住他：“还是叫唐尧霖来接你吧。”

　　梁逊拨开他的手：“没事，我没多。我叫了向临过来。”

　　“那我送你出去吧。你这样，我还真怕你倒在半道上了。”

　　梁逊笑了下：“你也太小看我了。”

　　两个人刚走出包间，正好迎面就碰到了贺姿彤。

　　贺姿彤非常自然地迎上来扶起梁逊，还对老马笑着招呼说：“谢谢你，我来送梁逊回去好啦。”

　　老马不知道梁逊和阮黎分开的事情，也不知道梁逊怎么忽然变了心意接受起了相亲的对象，一时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看了眼梁逊，像是询问。

　　梁逊说：“你怎么来了？”

　　贺姿彤说：“我正好在附近，朋友说你也在。我就来碰碰运气啊。没想到你还真的在这里。”她嗔怪道，“看样子你喝了不少啊。我送你回去好了。”

　　老马说：“三儿，这个……”

　　梁逊摆了摆手：“没事，你回去应酬着吧。改天我再跟你细说。”

　　贺姿彤挽着梁逊的胳膊往外走，还挺高兴：“下回你来酒吧玩，也叫我一起啊。我好久没回国，都没朋友，下了班就回家，无聊的很。”

　　梁逊说：“我们呆的场子，你不见得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就不会喜欢？”她半开玩笑地说，“还是说你怕我在，其他的小姑娘们不敢靠近你了就。”

　　梁逊没说话。

　　他的头胀疼得厉害，一个字都不想说。

　　两个人走出酒吧。

　　贺姿彤的红色宝马就停在路边。

　　贺姿彤要为他开车门，梁逊没让，顺手从她的手臂里抽出自己的手来：“我自己就可以。”

　　车门打开，他正要上车，不经意眼神瞥到了马路对面。

　　就在前面不到十米的地方。

　　他看到了阮黎。

　　她也看到了他。或者说，是看到了他们。

　　她站了一会，然后，转身掉头就走。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还把手里的购物袋也顺手塞了进去。

　　梁逊呆立在原地。

　　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他还是可以想见到这个时候她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抿着嘴唇，满腹的心事却不愿意表现在脸上。平日里灵动小心的眼睛里，大概这个时候已经湿漉漉的，含着泪还是强忍着。

　　跟那天她转身离开时候的神情一样。

　　梁逊觉得头更疼了。

　　他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如此熟悉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贺姿彤在驾驶座催：“怎么了？还不上车吗？”

　　梁逊说：“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别的事情要处理，抱歉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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