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瑶还不知危险来临， 先是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是呀。”

　　然后在裴玉书越发危险的气场下， 她才缓缓地感觉到令人不禁炸毛的一股寒意。

　　“……”

　　陈瑶被他冷冷地看着，顿时有些瑟瑟发抖又不敢动的感觉。

　　“嗯。”裴玉书最终没有跟她计较，神色回归平静， 淡淡地道：“现在跟我去请假。”

　　两个人回到学校， 先去了教师办公室。

　　裴玉书是班长， 又深得班主任的喜欢， 想请个假自然很轻松， 更别提是在运动会上帮陈瑶请假了。

　　拿到假条， 裴玉书带着陈瑶回班级拿了必要的书本，这就离开了学校。

　　陈瑶心不甘情不愿，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

　　她在路上热情消减， 蔫蔫地连句话都不说， 安静的简直跟之前不像是同一个人。

　　裴玉书对此没有反应，态度冷郁，一路领着她回了家。

　　临近下午，裴家宅子依旧安安静静，只不过这次多了一位老人。

　　裴爷爷蓄着花白的胡子，正提溜着水壶花洒，给院子里的花挨个浇水。

　　此时突然见到孙子回来， 还领着一位看起来很灵巧的小姑娘，他不由得停住手中动作，推推自己的老花眼镜，笑眯眯地抬头道：“这就回来了？运动会结束了吗？”

　　“结束了。”裴玉书眉目轻缓， 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落在他身后的陈瑶听到裴班长居然骗人，忍不住很怨念地在心里戳他：……这个大骗子。

　　“哦，那这是……你们班里的小姑娘？”裴爷爷一张脸慈祥和蔼，继续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

　　“是来补习的同学。”裴玉书冷冷地与陈瑶划开了界限。

　　裴爷爷人老眼不花，哪会相信孙子的说辞，他可从来没把同学带回家里来过，更别说同年纪的小女生了，这次可是头一次。

　　“那你们好好学习……赶巧，爷爷今天正好想出门跟老家伙们下棋，玉书，你既然留在家里，就和这位小同学帮忙看一下门吧。”

　　裴爷爷笑容慈祥地关照他们，裴玉书却从自家爷爷的嘴里听出了一丝揶揄，“……”

　　裴爷爷出门，裴奶奶不在，家里不出半刻，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以往的陈瑶遇到这种情况，肯定是如同鱼儿入了水，快活的不得了，但现在的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裴班长规定了，她的活动地点只限于他的书房，其他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这和把一只狗关到笼子里的作法有什么区别T-T？

　　陈瑶打不起精神，自然也不会配合，裴玉书给她在下达的背书指令，她表面上是点点头，答应的很不错，其实小脑袋一秒都没转，嘴上也只是空口读，满脑子的思维光用来发呆了。

　　于是，当裴玉书等了一个小时，开始抽背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居然一个字都背不出来。

　　“……”

　　裴玉书微微抿唇，放下了手中的课本。

　　陈瑶半趴在桌子上，表面上懒懒散散，其实耳朵已经不自觉地竖了起来，想听听裴玉书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想玩球吗？”裴玉书果然向她妥协，说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想想想！

　　陈瑶这就不记仇了，连忙抓紧手中的课本，满脸认真严肃地表明态度，“我要在一个小时里把这些都背完。”

　　“……”她那么积极，裴玉书本该高兴。

　　可是，他的态度与之相反。

　　在弄清楚陈瑶所谓的要求之后，裴玉书突然陷入了短暂的自我怀疑。

　　他一开始是觉得，自己本身可能并不如那些球、还有狗对陈瑶的吸引力大。

　　或许用游戏来引诱她，要比之前的方法更能调动她的积极性。

　　但这个答案，让他有一些莫名而来的不高兴，并且让他多了几分疑虑。

　　陈瑶，真的喜欢他吗？

　　“不用着急。”裴玉书的态度突然缓和，眸光偏淡，敛去了微微的寒意：“你可以先休息一会。”

　　“真的吗？”陈瑶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裴班长的嘴里说出来的。

　　她不由自主睁圆眼睛，眼里充满期待与高兴：“……那我现在可以干什么呀？”

　　“你可以看一会电视。”

　　“过来。”裴玉书起身，让她跟着去客厅。

　　陈瑶颠颠地跟上，等到了客厅，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时，发现裴玉书已经早早打开了电视。

　　频道播放的巧合，正好是在放纪录片，而且是关于狗狗的，满屏可爱又性格各异的狗狗在影片里被追踪溯源，探寻与人近千年来结成的关系，与其说是纪录片，倒不如说是一次美滋滋的吸狗福利。

　　陈瑶见到同类，小表情一下子就精神了。

　　裴玉书不经意间瞥见她的神情，目光逐渐变得冷郁了一些。

　　陈瑶对此毫不知情，还在美滋滋地跟着屏幕里的采访人一起吸狗。

　　不过她跟人类对于狗狗的心情与态度，就相差的很多了，人类是在幻想狗狗是自己的宝贝，朋友甚至是伴侣，而陈瑶只是在想象跟狗狗们一起打滚的画面，顺便怀念一下那些年当狗狗的岁月。

　　纪录片里也有讲到狗狗们的交/配繁衍，还有狗狗之间的爱情。

　　陈瑶看得虽然开心，但其实内心没什么感觉，毕竟现在她已经是一个人了，而且本质就是一个颜狗，她怎么可能会放着颜值更高的人类不去喜欢，反而去喜欢狗狗呢？

　　是的，狗狗里也是有很多真正的颜狗的。

　　其中不乏看人下菜的狗，还有见到美女就扑的狗，就像纪录片里所说的，狗狗对于人类的颜值高低，还是很敏感的，只是它们天生热情的本性掩盖了这一个事实。

　　陈瑶对这一部分实在是没有感觉，兴趣就消磨的越快，以至于纪录片只播放了一半，她就有点昏昏欲睡了。

　　不过睡觉是不可能的，只有继续起来嗨，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

　　陈瑶悄悄地瞥了一眼旁边，看见裴玉书目光不离电视屏幕，一直远远地落在上面，神情专注，似乎注意不到她，就偷摸伸出了小手，想去拿他身边的遥控器。

　　爪子才伸出去一点，裴玉书轻飘飘的声音就落了下来：“怎么？”

　　“我想换台。”陈瑶怂地缩回手，弱弱地跟他提要求。

　　“你不想继续往下看吗？”裴玉书眉眼微动，缓缓地问她道。

　　“不想，好无聊呀。”陈瑶老实道。

　　“……”裴玉书似乎是从她这句话里看穿了什么，没有说话，神情隐约可见舒缓了几分，拿起遥控器，换台。

　　这一次的换台，又很巧合。

　　电视里播放的还是关于爱情的片子，只不过换成了寻常的电视剧。

　　明星们的颜值都不错，这部电视剧又是典型的小甜饼，选角更偏向于青春校园的风格，很符合陈瑶的口味。

　　特别是那里面的高冷学霸男主角，陈瑶总觉得有一股熟悉的既视感，但想了一会，又脑子短路，一时想不起来具体像谁。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的观看，她有滋有味地又看了起来，旁边的裴玉书也一直没有作声，直到看了整整一集的时候，他才开口，语气不知不觉比刚才又舒缓了几分：“还想看吗？”

　　“我可以继续往下看吗……？”陈瑶本来是想一口答应的，但她抬头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挂在墙上的钟，发现时间已经过去有一个小时了……不知道裴班长还会不会允许她再往下看了。

　　“不可以。”裴玉书似有若无地勾唇，又放下，态度回归了之前的平淡随和：“过来书房，继续背书。”

　　……！

　　她就知道T-T！

　　陈瑶惨唧唧地跟着他去了书房，然后苦着脸捧起了书，这一回是不专心也得专心背了。

　　裴玉书坐在一旁，也捧着半卷书，安静地默读了起来。

　　气氛逐渐融洽，陈瑶小声地吐字，咬字不算清晰，却也不吵人，细碎又软绵的声调，听着意外的让人舒适，感到安宁。

　　这样良好的环境持续了一会，陈瑶的手机突然响了。

　　陈瑶停住，偷偷瞥了一眼，有点分心的前兆。

　　裴玉书也投过来视线，正好与她相交。

　　“我继续背书……不如裴班长帮我看一看是谁发的消息吧。”陈瑶被他看的一瑟缩，想也不想地表决心，这就把自己的手机给出卖了。

　　“……”裴玉书拿起她的手机，打开，顺着消息提示点进了企鹅。

　　陈瑶已经有了张明煦的QQ，她也给了他特别的备注，这是一个简单直观的表情：温暖的小太阳.jpg。

　　本来这看起来没什么，可配合着张明煦发过来的消息一起看，就很让人不舒服了：——陈瑶同学，我给你的糖你收到了吗？记得不要忘记吃。

　　——听说你跟裴班长一起回家补习了，这是真的吗？我今天下午被人问了好几次，还被问为什么不跟你们一起去，明明上一次还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的……真是有点尴尬呢，微笑.jpg。

　　这两句话，前一句只是单纯的问候，后一句就有些言外之意了：

　　张明煦想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上一回他们明明是三个人一起去的，这一回陈瑶和裴玉书两个人却单独走了，他还因此被人问了好几遍，明显有被坑的意思……

　　陈瑶要是读明白这个意思，指不定就要心疼她的主人了。

　　可这一回，看消息的是裴玉书。

　　他面无表情，抬手就要删信息。

　　意识随着动作落下去的那一刻，他才突然想起来，这是陈瑶的手机。

　　屏幕那一头的张明煦，已经跟老师请了假，又跟老师要了裴班长家的地址，美名其曰受班长邀请，去参加学习小组。

　　他正等着陈瑶的反应，嘴角已经露出了兴趣浓厚的笑意，让人没料到的是，回复过来的居然是完全不符合陈瑶说话风格，又冷冰冰的一句话：——还有事？

　　？

　　张明煦的脸上顿时爬出一丝疑问。

　　他试着回过去：——裴班长？

　　陈瑶：——张学委，没事不要随便联系不熟的人。

　　张明煦感觉到仿佛透出屏幕的嘲讽，嘴角微抽，一下子就确定了屏幕那头的人是裴玉书：——你怎么知道我跟陈瑶不熟？

　　陈瑶：——别来我家。

　　一下子被他看穿搅屎棍本性的张明煦：——“……”

　　张明煦没皮没脸：——我来了。

　　张明煦发完这一句话，就没了消息，裴玉书放下手机，神情平静无波。

　　陈瑶难熬地背完几篇课文，压根没注意到裴玉书刚才用自己的手机怼了人。

　　这头，高蔚自陈瑶走后，就跟林蕾分了开来。

　　他们偶遇本来就是巧合，林蕾是个外向的人，见到高蔚，就顺路跟他一起走了。

　　高蔚自从上次送陈瑶回家，就又被她联系了几次。

　　他没有回应的意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当然这并不是厌烦，因为林蕾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个讨厌的人。

　　林蕾对此也没有恼，这一次碰见，他们只是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其中多半是林蕾在说话，而沉默的人向来只会倾听，林蕾说着，高蔚就一句一句地听着。

　　这样的聊天模式肉眼可见地持续不下去，巧合的是，就在林蕾要离开，跟他分开的当口，他们碰到了陈瑶和裴玉书。

　　发生了一系列事情之后，陈瑶和裴玉书回了学校，高蔚则留在了原地。

　　他跟林蕾道了别，然后独自去找了那两个敲诈陈瑶的人。

　　两个人没走远，刘培然准备周到，之所以选在这里敲诈陈瑶，就是看中了地势。

　　之前的几次敲诈，他都选择了不同的地方，其中也有废旧的筒子楼，和类似这一回的阴暗巷子，总之陈瑶要是想跟过路人求救，或者找人证，是很难办到的一件事。

　　只有这一次，他失策了。

　　两个人突然被四个人围堵，形势急转直下，刘培然比银发小痞子走的还快，只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片刻就没了踪影。

　　银发小痞子也紧随其后，跟着逃跑了。

　　但两个人其实没回学校，他们都待在甜水巷里的一栋破楼里，这里伫立在巷子的中间，不注意看，根本不知道是一栋没人来的废弃建筑。

　　他们本打算待着先避避风头，等会儿再出去，没想到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人找上了门。

　　高蔚在两个人跑路的时候，早早注意了他们离开的方向，他常年生活在健民小区那种地方，对于巷子路走的很熟悉，又因为熟悉这里，所以不出一会，便摸清了两个人去路。

　　高蔚进楼的时候，银发小痞子发现是他一个人过来，脸上的戾气便浮现出了一些。

　　他几乎毫不犹豫，就绕到楼下，准备从后背袭击高蔚。

　　刘培然也拎了一根废弃的钢管，跟着走了过去。

　　他还心有余悸，对于裴玉书说过的话，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另外，他并不清楚后来的两个人有没有看到自己的脸。

　　现在的他就是一只惊弓之鸟，不想让任何人威胁到他，所以既然这个人送上门来了，他就必须从中捞点把柄出来。

　　可事实并不如他所想。

　　废楼的空气之中不一会儿便弥漫起了淡淡的血腥味，隐约有着几声断续的惨叫从楼里传出来。

　　刘培然四肢瘫软，浑身疼痛，手骨像是被折断了一半，股股钻心地疼意从皮肤下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让他脸色瞬间苍白，止不住地冒冷汗。

　　“……就这么多，没有其他的了。”他声音虚弱至极，把高蔚想要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了口，整个人颤颤巍巍，眼镜架子歪了一半，脸上还狼狈地沾了土：“你放过我们吧。”

　　“嗯。”高蔚指间染了红，温热的鲜血顺着他的骨节，滴滴答答地往下流，但他没什么反应，仿佛只是被蚊子咬了一口。

　　伤口裂在腕骨的位置，是被利器划伤的，看起来有点深，血从刘培然说实话开始，一直不停地流，到现在都没有凝固的趋势。

　　他起身，准备离开时，身后响起零碎的脚步，那动静来的突然，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一双白皙的手臂已经搭在了他的肩头，轻轻地按住他。

　　“高蔚，你打架了？”

　　问他的声音轻柔柔地落在耳畔，似乎距离很近，连温热的呼吸跟着飘了过来。

　　说话的人是林蕾，她的身体随着声音靠近了一些，距离被无声地拉近。

　　“本来以为你这个人挺无聊的，没想到你离开，是为了打架。”

　　“……”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令高蔚下意识侧脸，拉开了距离。

　　他想起身，但身后就是林蕾的身体，她的手臂正压在他肩头，微卷柔滑的黑色发丝也跟着落了下来，一句夸奖随之而至：“真是出人意料呀，高蔚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