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变生仓促

　　阿娆坐在宿舍外面的秋千上，慢悠悠地晃着，眼睛看着远处，正在出神。如今已经是回到上昆仑的第二天了，但是那天在成都府端木家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端木老夫人乱点鸳鸯谱，要舜华和她一起嫁给怀真。她舍不得容宣，当场就提出来，要四个人成亲。正巧怀真提前出关，而容宣则是被舜华捎信引了来。

　　舜华对怀真表白，然后夺门而去。怀真奉端木老夫人的命令，追了出去。然后，容宣对她说了那些话。

　　阿娆两手捧住脸。容宣说要娶她，而且只娶她一个人，还说了些什么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的话。她的心有些欢喜，又有些乱。

　　然后，端木家就真的乱了起来。

　　端木老夫人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说起原因不只一个。首先是阿娆要容宣也一起成亲的话，实在很挑战她老人家的心理。然后，还没等她喘过气来，怀真就明言拒绝了舜华。再然后，就是舜华的小心思被揭穿，原来她老人家认准了是贤良淑德的舜华，其实表面上答应要和阿娆好好相处，却是处处设计，要阿娆嫁不成怀真。端木老夫人当时就说喘不上起来，请了鹤机子道长过来。这三件事，到底哪一件对端木老夫人刺激最大，只有端木老夫人自己知道吧。

　　那时端木老夫人和鹤机子在屋内说话，她和容宣站在院子里说话，突然就见端木家四处突然火光冲天。家人们大喊走水了，飞快地提水桶去救，那火却稀奇，遇到水不仅不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容宣就看了一眼阿娆。

　　阿娆抚额。那火她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普通火，正是红莲之火。红莲那家伙，不知道为什么要放火烧了端木家的房子。

　　不幸的是，她很快就知道了缘故。

　　在熊熊火光中，九莲的身影跃了出来，大声宣布，火是他放的。放火的理由就是端木家欺负她阿娆。

　　端木老夫人也走出来看，正好听见，当场又急又气晕了过去。

　　还是容宣当即化作黑龙，降下甘霖，阿娆这边又命令九莲收了莲火，端木家才免于被烧为灰烬。不过红莲之火是何等厉害，只那片刻的功夫，也烧毁了好几个院落。好在有容宣、飞羽、鹤机子、白虎、还有端木家的同叔等人救助的及时，总算没有造成太重大的伤亡。

　　这边火势熄灭，怀真也回来了，却没能带回舜华。阿娆那个时候，自然也明白了舜华的心意，有些担心她想不开，就问怀真。怀真说他追到了舜华，但是舜华不肯和他一起回来，而是自己回了上昆仑，说要独自好好的想一想。

　　大家都认为舜华因为碍于面子，不好回来相见，也就算了。

　　经过这样的事情，大家都不好在端木家住下去了。阿娆还记得他们离开的时候，端木家有的丫头仆妇看着她露出来的恐惧表情。她知道，这些人背后叫她妖女，而且认为九莲放火是她的指使。

　　她当然不屑于去解释这些的，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只是……

　　阿娆取出怀真给她的荷包，捏在手里。这个荷包的意义很不一般，是怀真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舜华就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对她耍心机。怀真要娶她，而不是娶舜华，这让舜华非常伤心。

　　舜华伤心，她是不愿意看到的。但是，怀真，她也喜欢。而且到手的好东西决不能丢出去。但是这荷包拿在手里里，为什么感觉有些……烫手那？

　　不是因为舜华，那是因为……

　　“阿姐，你自己就是火啊，肿么会觉得烫手。”

　　“阿娆，你受伤了咩，给你桂花露咩。”

　　咻的一声，聚宝儿怀里抱着桂花糕，桂花糕抱着迷踪镜，出现在阿娆面前。这两只一早吃过了饭，就跑去迷踪谷看桂姨和大红了，现在才回来。

　　阿娆停下秋千，看见聚宝儿小脸红扑扑地，阿娆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

　　“聚宝儿，你又胖了。”阿娆说着话，又将桂花糕捞过来，揉捏。

　　“才木有。”聚宝儿伸出小胖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嘴硬道。

　　阿娆笑，聚宝儿这样回来，山上的人好些都不相信他是去炼丹炉里受了一回苦。

　　聚宝儿见阿娆抱着桂花糕，也扒着秋千的架子，撅着小屁股爬到秋千上，在阿娆身边坐了下来，又从怀里取出个小荷包，掏出几颗松子糖，递给阿娆一块，又在桂花糕嘴里塞了一块，最后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就晃着两只肥肥短短的小腿，和阿娆说话。

　　“阿姐，你会和怀真哥哥成亲吗？”聚宝儿问。

　　“嗯，这件事啊，”阿娆做思考状，“你有什么看法？”阿娆征询聚宝儿的意见。

　　“我的看法啊……”聚宝儿见阿娆将这样大的事情问他，就皱起小眉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让阿娆看见又忍不住想笑。现在的聚宝儿已经学会说我了，听端木家一个老奶娘说，这是小孩子又长大了的表现。

　　“阿姐嫁给怀真哥哥，我会很高兴，怀真哥哥很好。”聚宝儿严肃地想了一会，才说道。

　　“桂花糕，你怎么说？”阿娆低头又问桂花糕。

　　“问我咩?”桂花糕的两只眼睛立刻亮了，抱了两只小羊蹄，也思考了一会，最后用毛茸茸的脑袋蹭阿娆的胳膊，“只要阿娆高兴就好。”

　　“好贴心。”阿娆揉揉桂花糕的头，“就是意见半点建设性都没有。”

　　“阿娆，好多事情我都不懂咩。”桂花糕道。

　　“阿宣怎样？”阿娆突然又问道。

　　“阿宣哥哥也很好。”聚宝儿想了想答道。

　　桂花糕跟着点头，“阿宣好咩。”

　　“阿姐，早上我和桂花糕出门，远远看见舜华姐姐。舜华姐姐看见我，就绕开了。”聚宝儿突然道。

　　“哦。”阿娆哦了一声。

　　自打怀真送了她荷包，舜华的表现就很奇怪，尤其是到了端木家之后。飞羽和她说，那是宅斗。舜华喜欢怀真，舜华知道怀真喜欢她，然后舜华就想办法让端木老夫人不喜欢她，自己去讨好端木老夫人，还让容宣出来破坏。

　　没想到怀真那么温和的人，会当面拒绝的那样直接，而容宣更是不按牌理出牌。最后真相大白，舜华不仅仅是被怀真的直言拒绝伤到了，还觉得没脸见阿娆，才走开的。

　　“小叶子……哦，不，九莲那？”聚宝儿四下看看，问道。

　　那天九莲放火烧端木家，她只是和容宣灭了火，并没有十分斥责九莲。后来鹤机子、容宣都和她说过，要她约束九莲。九莲的红莲之火，杀伤力太大，而九莲根本就没有怜惜生灵的概念。阿娆那天不肯当面十分斥责九莲，是出于护短的心理，回到上昆仑，她就打算要好好教导九莲。方才，她就和九莲说了一番话，让九莲以后不能擅自行事。九莲虽然有些闷闷不乐，却还肯听她的话。

　　“我跟他提起后山的寒潭，他去玩了。”阿娆道。

　　“小宝差点被他烧到了。”聚宝儿撅了撅嘴。

　　“还好聚宝儿你救了小宝哦。”桂花糕安慰聚宝儿。

　　“嗯，等再过一年，咱们把小宝接来，好不好，阿姐？”聚宝儿问。

　　阿娆微闭着眼睛，点头，“好。”

　　四周很安静。容宣和飞羽一早就去了无尘那里，关了门，还设置了结界，不让人靠近，不知在做什么。白虎也是吃过早饭，就跑进山里去了，找他在山里结识的狐兄豹弟们去玩了。

　　荷包要还给怀真吗？舜华不肯见她，但还是应该找舜华谈一谈，舜华喜欢怀真，她可没有生舜华的气。中午点什么菜好那，在山下吃的粘豆包不错，阿宣也特别爱吃，就让厨房大娘做一些吧。阿娆正想着，就听远远地有人叫她。

　　“阿娆师妹，小师妹。”是玉机子的八大弟子之一的怀离。

　　“是师父他老人家，叫小师妹你去一趟。”怀里走到阿娆跟前，说道。

　　是玉机子找她？

　　“怀艮师兄和怀坎师兄那？”阿娆随口问，怀离人比较老实，话不多。一般若是玉机子找她有事，都是叫那两个人来。“知道是什么事吗？”

　　“快过年了，两位师兄下山去给附近的人家做法式算吉凶了。”怀离道。

　　“哦，掌门师伯找我是什么事？”阿娆从秋千上站起来。

　　怀离摇头，“师父没有说。”除此之外，再不肯说别的。

　　阿娆想了想，玉机子不会没事找她，还是过去看看比较好。就让聚宝儿和桂花糕到饭堂去点菜，自己跟着怀离往神机殿走来。一路上遇到三三两两的上昆仑弟子，都笑着招呼阿娆。

　　进了神机殿，怀离直接将阿娆领到玉机子的卧房门外。

　　“师父就在里面，小师妹你自己进去吧。”怀离替阿娆推开房门，退了出去。

　　玉机子的卧房很大，地中央一人高的青铜仙鹤炉内散发出袅袅的清香，玉机子背对着房门，正在床榻上盘膝打坐。

　　“我来了，玉机子师伯。”阿娆走进屋内。

　　玉机子没有回应。

　　这老头不会是睡着了吧，阿娆走上去，轻轻一掌拍在玉机子背上。玉机子依旧没有回应，但是身子却随着阿娆的手侧倒了下来，两腿却保持着盘膝的姿势。

　　“师伯？”

　　阿娆这才看清了玉机子的脸。

　　玉机子脸色苍白，鼻孔、嘴角、眼睛和耳朵里都有细细的血线流出。

　　“阿娆，你好狠的心”一人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