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车后, 顾天逸专心开车，没再说什么。

　　张石淼暗暗松口气。

　　四十秒红绿灯。

　　顾天逸目不斜视, 看着秒数变化，“到底怎么了？”

　　怎么还记着呢，这话题今天是过不去了。

　　张石淼没说话，他觉着就他这点儿事，还是别去麻烦顾师兄了吧。

　　顾天逸声音冷了下去, “说话。”

　　张石淼才吞吞吐吐把几天前的经历说了。

　　顾天逸一脚踩上油门, “带我去看看。”

　　“诶？”张石淼惊讶道，“不用了吧，就这么点小事……”

　　顾天逸还是目不斜视，“小事？你觉得是小事？”

　　张石淼看着他的侧颜, 现在的氛围让他有些紧张。他拎得清的, 对于一个天师来说, 有关灵力绝对不会是小事。

　　他心虚地应了一声，“是吧……”

　　顾天逸还是没看他, 语调甚至比刚才更温柔了，“那你说说，还有什么比人命还重要的大事？”

　　张石淼被这语气激得后背一冷，“那个……刚才是意外嘛……就是突然灵力断了, 是我这几天疏于练习的原因吧。再说了，一个笔记本还能成精了不成？”

　　“石三水。”

　　“嗯？”

　　“你听说过贞子吗？”

　　“听是听过，但那是电影呀。”

　　顾天逸，“你说了这么多, 觉得我会依你？”

　　张石淼摇摇头，“不会。”

　　顾天逸，“这个认知很好。”

　　张石淼拗不过顾天逸，最后还是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寝室。

　　肉眼看去，笔记本坏了但无异常。

　　顾天逸随手画了一张探灵符帖在笔记本上面，符咒并没有任何变化。

　　张石淼，“没问题吧？”

　　顾天逸神情严肃，没问题恰恰说明了有问题。

　　天师的灵力，不会无缘无故消失或者在使用中中断。要是真的是鬼附在笔记本上，趁机偷袭了三水，那还好说，把鬼揪出来就行。

　　可事情，却没这么简单。

　　顾天逸又画了一张探灵符。

　　他拿着符，神色稍微有些复杂。张石淼被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咋了？

　　“顾师兄怎……”

　　话没说完，一张符就贴他脑门上。

　　顾天逸按着张石淼的脑门，通过符咒用灵力探石三水的魂魄。灵力游走一圈后，很快得出结果，三魂七魄齐全，并无不妥。

　　张石淼讷讷问，“顾师兄，你怀疑我被鬼上身？”

　　顾天逸笑了，但他的笑里并不轻松，“要是你被鬼上身，五百米开外我就能把鬼给收拾了。”

　　张石淼皱眉，“那这是？”

　　他想到这副身体不是他的原装，又担心道，“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顾天逸，“暂时没有。”

　　张石淼紧张兮兮地问，“是不是原来那个张石淼回来了？”

　　“应该不是……吧？”

　　顾天逸也不太能确定。要说张石淼没事，那还确实是有事的。要说他有什么事，他也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来。

　　以他两世的经验来说，这太奇怪了。

　　但现在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也给不出解决方案。

　　顾天逸考虑再三，“你先不要出任务。”

　　张石淼一听脸就垮了，他从低阶升入中阶，正想着捉几只厉害的鬼逞威风，顺便洗一洗前耻。这才是出的第一个任务啊，就闹出幺蛾子了，哪里还有什么威风。

　　顾天逸看他那样子，“不乐意？”

　　张石淼摇摇头，他惜命得很。他这个灵力状态，一旦在任务中出了岔子，往小了说叫自己作死，往大了说叫害人害己。自己死不要紧，可千万别害队友。

　　他说，“也不是不乐意，就是……”

　　顾天逸笑道，“就是好不容易到了中阶，不能出任务相当于被打回原形了。”

　　顾师兄可真是他肚子里的虫，什么都还没说，他却都知道。

　　张石淼抓抓头发，还是有些烦，“要是孙谦知道又要怼我了，还有我爷爷，好不容易盼到我跟小关出息了，结果又掉链子，他老人家该失望了。”

　　顾天逸有些惊讶，三水说的是“我爷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张春明的称呼变了，这个细节他才意识到。

　　他知道三水一直拿张爷爷和小关当亲人，但以前还总有些放不开，都是用“老爷子”称呼的，实在不行就是“我爷”。现在他却十分自然地说出了“我爷爷”，看来他适应得很好，完全把自己当张家人。

　　这很好。

　　他希望三水能一直以张石淼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和自己一起。

　　顾天逸愣了一下子才说，“孙谦嘴碎你不用理他。至于你爷爷那儿嘛，你也别太担心。我回一趟顾家找找我们家老爷子，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有。”

　　顾师兄一开口，张石淼乖乖听话。

　　看三水乖巧的样子，顾天逸心里一软，给了他几张符咒。

　　张石淼想都不想就接了，接了后才后知后觉，“顾家的符咒，我用不了的。”

　　顾天逸，“这是我改良过的，里面存了我的灵力，发动时不需要灵力催动，直接用。”

　　张石淼手心有些烫，“这么好的东西，给我太浪费了吧！”说着就要退回去。

　　顾天逸却不接。

　　“石三水，拿着。”

　　“还是给其他人吧。”

　　顾天逸正色道，“就这么三张，除了你，我不会给其他人。”

　　张石淼讷讷地说，“你怎么不给赵师兄……”

　　顾天逸一脸奇怪看着他，“我干嘛给他？”

　　张石淼小声说，“以前你什么东西都给他的。”

　　顾天逸笑道，“以前，多久以前？上辈子？”

　　他又说，“前世事前世了，这世我不会像前世了。”

　　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石三水应该能听懂。

　　现在还不是能表明心意的时候，再等等。

　　张石淼还是收下了。

　　只不过他惆怅地想，原来顾师兄的策略变了。上辈子跟着赵和远打转没效果，这辈子改走冷酷路线了。

　　唉。

　　顾天逸已经回去了，张石淼看着门不解地想，为啥他要惆怅咧？

　　*

　　第二天是星期天，张石淼还是起了个大早，六点不到就去学校操场跑圈了。

　　争取把不稳定的灵力练稳定一点儿。

　　昨晚顾天逸走后还没一个小时，他就接到了张春明的电话。

　　他爷爷的意思是，你的问题我已经知道了，放宽心，虽然我没什么办法，但是老顾办法多的是。

　　绕来绕去的，最后还是赖着顾家了。谁让张家人除了收鬼捉妖啥都不会呢。

　　可张石淼不这么想，顾家人靠谱，却不是他当废物的理由。

　　张石淼跑完八圈，回宿舍后正好碰到去出任务的小关。他灵力不稳定的事，小关已经知道了。

　　关星渊，“爷爷吩咐我要保护好你的，可这次任务好像有点难，顾师兄腾不出手，让我带着曾歌和孙谦去，我……”

　　张石淼，“你快去吧！别磨磨蹭蹭的。”

　　关星渊，“那你……”

　　“嗨呀，”张石淼说，“我在学校能出什么事，你早去早回，回来一起吃串串！”

　　小关这才走了。

　　张石淼回宿舍洗了个澡，出门吃了个他最爱的羊肉米粉，一看时间还不到九点。

　　今天没课，他准备把张家典籍再翻出来巩固巩固。

　　这些古书张石淼已经全部翻过一遍了，其中有两本他都能背下，不是那么重要的就没仔细看。这回，他就专门挑了略过的部分看。

　　张石淼翻到一本没有名字的，还是残本。这本是哪里来的？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里面居然记着阵法！张家人不是不会阵法吗？

　　张石淼立刻给张春明打电话，电话那头很快就接通了。

　　张春明声如洪钟，“兔崽子又干嘛？”

　　张石淼问，“爷爷，我们家还有阵法啊？”

　　张春明，“为什么这么问？”

　　张石淼，“我在你给我典籍里找到了一本残本，里面有阵法。”

　　“唉，”张春明说道，“我们张家以前可是阵法、符咒齐飞，甚至鬼差找鬼还要我们帮忙咧，跟顾家可谓是不相上下。”

　　“那现在怎么不学阵法了？”

　　“我的太爷爷是个道术奇才……”

　　“哈？”怎么扯太爷爷去了。

　　张春明，“太爷爷造诣太高道法太强，他又喜欢刺激的。可当时稍微有点排面的妖啊鬼啊什么的，都被他弄了干净了，太爷爷憋啊，憋得慌得很。”

　　张石淼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哦”。

　　“长期憋把我太爷爷憋出毛病了，既然世界上没有他的对手，他就自己做一个，还真的让他成功了，做了只妖不妖僵不僵的东西出来。”

　　“他可把当时的天师害苦了哦，死了三分二的天师，才把那东西拿下。最后太爷爷的爸，亲手把太爷爷杀了，他的灵魂连同张家阵法也被烧干净了。从那以后，张家人禁止练阵法。”

　　“往上数三辈儿，张家遭上千天师唾弃，两代以后，情况才慢慢好转。等我主持张家的时候，也没几个天师记得这些破事了。”

　　没想到张家还有这么一段事，张石淼想起近几十年张家的处境，不由一阵唏嘘。

　　“残本你就留着吧，那还是我爷爷冒着被他爷爷打死的风险才留下的火种啊。”

　　张石淼，“不是说了不让练么？”

　　张春明骂道，“你这小子怎么变得这么死板了！不让你练你就不练了？小时候你被顾家小子揍多少回了，还不是舔着脸往他跟前凑！”

　　“说这干嘛……”再说也不是他想凑的。

　　老爷子哼一声。

　　张石淼话音一转，“都成残本了怎么练啊……”

　　张春明，“捡能练的练呗。”

　　“爷爷，你怎么不练呢？”

　　“我……没兴趣……”

　　其实是他偏科，实战捉鬼张春明没得说，但是阵法吧他实在是弄不懂，久而久之，就没兴趣了。当然这种有损威严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在小辈面前说的。

　　张春明装凶，“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张石淼听着忙音，没搞懂他爷爷怎么还生气了咧。

　　没等到一分钟，一个电话又打进来了。

　　来电显示：赵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