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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针锋330

夜惠美 18873字 2023-02-15

  “寻常陛下还能顾全一些,废后……对娘娘固然伤害极大,陛下也不好过。”

  顾氏最后的选择彻底伤透乾元帝的心,乾元帝本就有隐藏起来的暴虐,霸道属性,在此时乾元帝很难控制自己的理智,一旦顾天泽明知故犯,有违他的好意,即便事后乾元帝会后悔,他万不会对敢于抗命不遵的顾天泽留情,两人必然会为大吵一架,到时候才真真是两败俱伤。

  怀恩公公不敢再多劝定国公,示警燕国夫人,见王芷瑶微微颔首,他放下了一半的心,暗自庆幸好在顾三少身边还有一个全心为其着想的妻子。

  向定国公等人行礼后,他告辞离开。

  定国公望着外面将晚的天色,耳边传来顾家人悲怆的哭声,回头期望的看向顾天泽,“阿泽随我进宫可好?”

  顾天泽的手被王芷瑶紧紧的握住,沉入谷底的心并不觉得难受,反倒有几分解脱,往日逐渐冰冷的心因为身边的人而温暖起来,“入宫作甚?”

  悄悄的,他捏了捏王芷瑶的手,在皇宫长大的人绝不会不懂得心计,他也不似表面看起来的纯粹,单纯。

  他算计的人不仅有前朝阁臣,还有东厂厂都,因他暗中支持,锦衣卫能死死的压住东厂,如卢彦勋这样的棋子,不晓得还有多少,甚至他暴漏出来的实力也不是他所拥有的全部。

  所以他敢向小七承诺,不管新君是谁,他都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以前这些都是要留给顾家的,他做这些安排只想证明自己是父母最出色的儿子,有他在,顾家就不会吃亏。

  “自然是……”

  顾天泽目光深沉,定国公心跳加速,头皮亦有几分发麻,后半句话怎么都无法说出口。

  就在此时,门口的奴才通禀,“文武侯王大人在府门外。”

  事情一波接着一波,王译信中午还在国公府以死相逼,此番废后的消息传遍京城,王译信还有闲工夫来国公府?

  他不是应该和同僚应酬借此左右清流的立场,顺便显示自己的政治主张。

  借此机会一举奠定他清流的领袖地位,稳固仕途,待价而沽才是真正的政客该做的。

  如今谁都无法忽视王译信在朝中的力量,以及他对乾元帝的影响力。

  乾元帝对顾天泽是长辈对晚辈的信任宠爱,对王译信更像是平辈论交的知己。

  太夫人见定国公沉默不语,接口道:“他还想再来一出以死相逼的好戏?把我定国公府当作何地?岂容他再放肆?”

  “母亲……”司徒氏为太夫人捶后背,低声道:“王大人毕竟是阿泽的岳父,同国公爷是亲家,如今娘娘有难,单凭国公爷筹谋许太过艰难,联姻缔结两姓之好,以王大人对阿泽媳妇的疼爱,怎会在顾家为难关头袖手旁观?他赶过来许是同国公爷有事商量。”

  听了司徒氏分析得丝丝入扣,若是能得到王译信的支持,联合顾家和他的实力,顾皇后的位置许是可以得到保全。

  王芷瑶觉察到顾家人极为热切的目光,平静的说道:“我父亲只是来接我回府的。”

  事实也果然如王芷瑶所说,王译信风度翩翩的走进国公府,面对整个顾家人,俊美儒雅的脸庞含笑:“瑶儿,还不回家么?”

  定国公:“……谨之,她也是顾家的儿媳,顾家如今有难,她还是留在国公府为好。”

  “亲家这是想把我女儿当作质子?”

  “你误会我……”

  王译信挡住定国公解释,“是不是误会,我心里清楚,国公爷身边不缺孝子贤孙侍奉,瑶儿被我宠得太过娇贵,又有孕在身,为顾家子嗣着想,她还是养胎为上。像国公爷这样有规矩的人家定是做不出搓磨有孕儿媳妇的事儿。亲家,我是相信你的。”

  “父亲,皇上罚我闭门思过,只怕我得回永寿侯府了。”

  王芷瑶敢在王译信闹事前,把乾元帝的口谕说了一遍,明摆着王译信并不知道乾元帝下得口谕,他只是单纯来把三少和自己接出顾家去。

  王译信星眸比夜空的星星还闪烁,有了乾元帝口谕,他在面对定国公时越发显得挥洒自如,不似方才恨不得同定国公拼命强人,转头教训王芷瑶:

  “定是你这丫头又惹陛下生气了,让我说你什么好?早教过你要对皇上忠心,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咱们家如今的尊荣都是陛下赏赐的,做人呐,得守本分。陛下给你恩赏,你就接着,一旦陛下想收回,你若心存不甘,可就是你的错了。”

  王芷瑶微微低头,一副被训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忍笑……她很辛苦的。

  王译信仿佛很满意王芷瑶的认错态度,对定国公道:“亲家也赞同我的话罢,瑶儿这丫头一定是因恃宠而骄,违抗圣命让陛下失望了,是我没教好她……不过亲家放心,此次我一定不再心软,定要让她明白什么是对陛下忠心,什么是君臣之道。”

  定国公脸色一会红,一会白,君臣之道可是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也是他这些年的坚守。

  长信侯摇了摇脑袋,斜睨着潇洒从容的王译信,“我说,你是在教你闺女,还是在训我兄弟?”

  “我岂敢教训国公爷?教好女儿,也是为亲家着想嘛。”

  王译信脸皮厚得很,并没因长信侯戳破他的心思而尴尬:

  “国公爷这些年一直恪守君臣之道,恪守陛下的旨意,不敢有任何的违背,这一点是很值得我效仿的,谁不晓得国公爷是陛下的忠臣?君让臣子,臣不能不死的表率。国公爷只要一如既往,娘娘便是没了后位,陛下也不会亏待顾家,顾家不为外戚,对一向内敛的国公爷也是解脱。”

  “我该恭喜国公爷才对,废后打碎亲家的枷锁,往后谁也不能再用外戚来攻讦亲家了。”

  定国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顾天泽嘴角忍不住勾起,小声在王芷瑶耳边道:“要他多事?”

  原本顾天泽打算借此机会吐出胸中多年的郁闷,拒绝定国公入宫的建议,谁知王译信把他能说的,不能说的都说了。

  “三少总是他的儿子。”

  王芷瑶拍了拍得了便宜卖乖的顾天泽,有些话,王译信能说,顾天泽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孝道压着呢。

  王译信今日在国公府耍够了威风,逼得顾家上下全做了哑巴,让定国公羞愧难当不敢开口。

  要不怎么说拼爹重要呢,后宅妇人再厉害,在亲家公面前远做不到王译信这般。

  “你还愣着?”

  王译信小心翼翼的踱步到王芷瑶身边,对女儿那是春风般的慈父,对女婿自是百般不顺眼,“皇上不是让你练兵去?你别以为赢了宁远铁骑精锐,破了困阵就天下无敌了,宁远侯不大会甘心拱手让出指挥权。”

  “遵命,岳父大人。”

  顾天泽如同吃了蜜糖一般,垂手听训,“一会送她回府,我立刻出京。”

  “陛下对你期望甚高,别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你本是武将,为国戍边,开疆拓土才是你该做的,你的战功陛下不会忘,自然也不会亏待生下你的父母。”

  定国公闻言愣了一会,王译信的话虽不中听,但所言大有深意,也有告诫自己的心思,若有所思的看着王译信,“娘娘的事情无法挽回?”

  “是儿子重要,还是娘娘重要?皇上的心也是肉做得,伤一次,情分就少一些。”

  言罢,王译信领着女儿,女婿离去。

  “他们这就走了?”太夫人摇头道:“这哪是娶儿媳妇?谁家儿媳敢不听长辈的话?哪家亲家如此……如此无礼?”

  “母亲,王谨之话是不中听却是顾家如今需要的良言。”

  长信侯起身走到发愣的定国公身边,道:“失了后位,顾家还有阿泽,小弟以前也说过顾家的荣耀于军功,万一触怒陛下,你想在府上教养幼子都不一定能如愿。”

  第三百五十四章 虚伪

  长信侯在顾家的地位不高,虽是定国公长兄,但顾家人都晓得他纨绔胡闹,因此就算他此时说得在情在理,族人也多是把目光放到定国公身上。

  往日定国公一直最是支持顾皇后,为自己的姐姐连亲生儿子都送去皇宫,甚至容忍旁人非议顾天泽的出身,忍下绿帽罩顶的言论,可以说整个顾家定国公为顾皇后付出最多。

  当然他得到顾皇后最多的奖赏。

  万一顾皇后被废,他以前的付出再难得到回报。

  定国公若有所思不似方才一般执意入宫为顾皇后求情,再加上顾家最得乾元帝喜欢的顾天泽被王译信领走,这让盼着奇迹降临的顾家族人从心底泛起一阵阵的绝望,如同丧家之犬,以后别再想借着富贵以及的顾家作威作福了。

  长信侯刚觉松了一口气,眼前一黑,轮头盖脸的耳光落下,他想躲都躲不开,声音清脆得紧。

  “混账东西,我白白生养了你!”

  原本一直坐在东边的太夫人直冲过来,捶胸顿足指着长信侯大骂:“你也不想想若是没有你妹妹,你能封得长信侯?这会儿她有难,你不说帮忙你妹妹排忧解难,还拦着你兄弟!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忘恩负义,你以前惹下多少的麻烦,哪一次不是你妹妹帮你?若是晓得你这般无情,当初……当初真该让你死在女人肚皮上!”

  “母亲。”

  长信侯挺着红肿的脸庞,跪在太夫人面前,孝道大如天,别说他,就是小弟定国公也得生生受着,况且长信侯对母亲一直心存感激,不是太夫人,他的儿女早就被当初自己纳进门的小妾糟蹋死了,太夫人话是不中听,他也明白自己的分量,爵位荣光全靠着妹妹顾皇后得来的,就是如今做生意顺风顺水,也是京城商贾勋贵给顾家面子。

  不过,此时他很羡慕被王译信领走,受乾元帝呵护的侄子,起码有两位长辈真正为顾天泽着想,尤其是王译信为赶来把女婿弄走,不惜牺牲政治机会。

  在他们这个等级的勋贵人家,王译信的选择会被评价为不知大体,意气用事。

  “儿子就是个酒囊饭袋,可您误会儿子……”

  长信侯听太夫人骂声渐歇,辩解道:“儿子怎会不关心小妹?在皇上气头上,明摆着谁去求情谁倒霉,您总不想继娘娘出事,顾家再失去小弟和阿泽罢,一旦皇上疏远他们,顾家才真真是灭顶之灾。”

  “阿泽一直是陛下最宠爱的人,他去求情总能全身而退,王译信给你什么好处?你眼看着他在国公府为所欲为?阿泽是你的侄子,你兄弟还活着,轮不到你来多嘴!”

  太夫人气得还想再锤长信侯两巴掌,以前嘴上不说,对女儿为主中宫,她还是满欢喜的,对女儿的疼爱,她不比对儿子少,所以顾皇后被废,打击最大得就是太夫人了。

  女儿在夫家遭罪,最心疼女儿的自然是娘家亲妈,因为女儿嫁入皇家,太夫人不敢责怪皇帝,但若坐视不理,她心里过意不去,顾家这些年一直顺风顺水,难道连给顾皇后求情都不成?

  太夫人抹去眼泪,狠狠得瞪了一眼长信侯一眼,转头面对定国公,“幺儿,你姐姐的事儿,你可不能不管,任由她在后宫里幽禁啊,以前她是皇后娘娘,为陛下,为顾家得罪了不少的宫里娘娘,这会儿她后位被废,后宫的娘娘指不定怎么搓磨报复她,我可怜的女儿,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一边说,一边落泪,太夫人紧紧的拽着定国公衣袖,定国公扶她重新坐下,沉默一会权衡轻重,缓缓的说道:“不是儿子不担心姐姐,皇命大于天,以往儿子谨守为臣之道,如今若是抗旨不遵,哪还有脸面教子?陛下始终是性情中人,不会亏待姐姐。”

  太夫人绝望的低泣,上气不接下气的呜咽,“你也没良心,同老大一样,眼里只有你们的爵位,忘了兄妹之情,我当年是怎么教你们兄妹友爱的,你们都忘了?”

  定国公面露愧疚,咬了咬牙,同长信侯跪在一起,“若只有儿子,便是将这条命儿还给姐姐,儿子也没二话。当年儿子也是为姐姐弃笔从戎,征战疆场多年。可如今……就算儿子用性命和战功都无法让陛下回心转意,您不仅有姐姐,还有儿子和大哥,亦是有孙子的人,母亲,儿子总不能只为姐姐考虑,而不管顾家。”

  “你帮你姐姐,就是帮顾家。”

  “娘,您这话错了,顾家同姐姐同气连枝,可姐姐始终是出嫁女,她有事,顾家必然会受些挫折,凭着往日的功勋还能在京城立足,一旦顾家触犯圣颜,满门流放,姐姐就算是皇后也保不住顾家,顾家上下是国朝的臣子,遵守君臣本分才是正道。”

  定国公丝丝入理的劝解太夫人。

  司徒氏在旁听着默默点头,可心底难免涌起几分寒意,低垂下眼睑暗自思索,定国公看似长情,其实也是个无情的人,当年他能送子入宫,今日他就能舍弃嫡亲姐姐,虽是情势所逼,定国公的选择是理智的,顾全大局的,可感情上总让亲人心寒。

  看样子定国公是不会在废后上说一句话了。

  这事若是放在王译信身上呢?

  王芷瑶和顾天泽若是吃罪陛下,王译信会不会也同定国公一样顾全大局?

  可能会是像今日一般横冲直闯,就算是面对震怒的乾元帝,他也会尽力护住儿女,大不了……一起受罪,被乾元帝处置好了。

  人总是矛盾的,顾全大局有顾全大局的错,意气用事也有意气用事的好。

  “母亲,眼下国公爷不方便为娘娘求情,可过几日,国公爷总不会眼看着娘娘受苦,到时国公爷出面联络旧部,朝臣,许是事情能有转机。”

  司徒氏帮忙安抚太夫人,她自然得到定国公另眼相看。

  “真的?事情有转机?”

  太夫人抓住司徒氏的手臂,迫切的问道:“老幺不会对娘娘不管不问?”

  “自然是有的,娘娘跟陛下这些年,在朝廷上薄有贤名,对皇子们一视同仁,受过娘娘恩惠的人不少,何况废后是国本,总会有大臣站出来的,到时候国公爷再借机为娘娘求情,总比眼下同陛下硬碰硬来得好。长信侯和国公爷顾忌顾家也不完全是对娘娘无情,顾家尚在,娘娘就有希望。何况顾家老少几百口人,您总不希望顾家被陛下一怒之下驱逐出京城罢。”

  “这……”

  “母亲,您疼爱娘娘,国公爷他们难道不担心至亲?”

  “好吧。”

  太夫人对两个跪在地上的儿子道:“我姑且相信你们一次。”

  闹了一阵,太夫人又是哭,又是骂,精力消耗得干净,司徒氏乖巧的侍奉太夫人回屋安置,此时太夫人也仿佛离不开司徒氏,把定国公夫人完全抛在脑后。

  定国公夫人面色怎么好看,司徒氏方才的一番言谈,她还真得说不出来,同国公爷过了这些年,定国公夫人还不晓得他胆小怕事,沉稳内敛的作风?

  便是朝廷上有人为顾皇后求情,也绝不会是定国公指使的。

  “二嫂确实不简单。”定国公夫人看出丈夫的心已经偏了,忍不住冷嘲热讽,“会说话,有心计,懂得颠倒黑白讨国公爷欢心,国公爷一定把她看做能持家且理解您的世家大妇,可惜……她再好,也是早逝二哥的妻子。我再不得国公爷青睐,可也为你生了阿泽,是阿泽的亲娘!”

  “你说这些作甚!”

  定国公讪讪的起身,冷着俊脸,定国公夫人一改往日的柔和,变得尖酸刻薄,他可以疏远定国公夫人,可不能休了她。

  “说这些话自然是想让国公爷明白,您不愿意入宫得罪陛下,我却有办法……”

  定国公夫人意味深长的一笑,捏着帕子,轻扭腰肢向门外走,“我不如二嫂会讨国公爷喜欢,也不如二嫂会说话,太祖高皇后曾经说过,佛祖关上了门,总会留一扇窗户,看我……说这些没得让国公爷烦心,您忙着,我先回房自省了。”

  长信侯从地上爬起来,先揉了揉膝盖,又摸了摸被打得红肿的脸庞,斜睨沉默神色莫测的定国公,“你不会真想去求她?”

  “她是顾家的儿媳,同顾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

  长信侯摇摇头,手搭在定国公肩头,“我不管你打什么样的主意,先提醒你一句,千万被把阿泽扯进来,也别打算让阿泽为顾家拼死拼活,阿泽并不亏欠顾家什么。以前倒还罢了,如今阿泽身边可有王谨之在,他可不是用家族,大义就能压住的人,真让王谨之疯起来,皇上都不见得能扛得住。”

  “大哥对王谨之看得很重。”

  “想得少,牵扯少,自然他什么都敢干。”

  长信侯揉着额头,自己也弄不明白,“若说我同王谨之交情平平,因为蒋氏,我还盼着他早死,可不知怎么回事,我总是能明白王谨之的某些心思,自打他被他父亲出继后,王家家族利益根本束缚不住他,我看他如今就是为儿女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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