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跟程妈妈再一次单独坐在那家餐厅，王思捷自己也想不到。第一次的时候是程妈妈过来旁敲侧击让他离开程毕，第二次的时候是程妈妈过来当面要求让他离开程毕。前两次都是不欢而散，谁知道在二人受到全家承认之后的第三次私下会面又是怎样的状况。

　　见面前王思捷也想过，会不会是程妈妈还是不能接受，只是明面上不反对而已……

　　可程妈进来就开门见山，打消了他的这种想法。

　　“今天我来，其实主要是道歉的。”

　　程妈妈只画了简单的淡妆，穿着平时的衣服，头发也是简单地梳整齐而已。整个人的气质平和安详，让人舒服。

　　这么说来，前两次见面，程妈妈都是有化妆穿皮草头发指甲都有造型过了的样子呢……当时只是觉得“不愧是曾经的小明星”，现在想来，那恐怕是有点“战斗状态”的意味吧。

　　“可能你不知道。后来我有做许多不好的事情整你的……”程妈妈低了低头，“老程说，如果我真的想得到原谅，就应该亲自来道歉。”

　　“阿姨，其实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也有很多不对。”

　　程妈一挥手，直接快速地数道：“我有叫我认识的这边的生意上的朋友散布你是GAY的流言，弄到人尽皆知，以为会对你们造成压力好让你们分手。还有一次我叫朋友的朋友，去挑拨那个X集团下面的化工厂，我知道那个是你们最大的功绩，所以以为这样会给你们一个打击。还有雇人去你住的公寓附近传你的坏话……”

　　“阿姨。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真的。没关系了。其实话说回来，当初我给您发的一封邮件也语气很差。我也有不对……”

　　“……那也是我先发邮件威胁要开除你……”

　　“其实还是我一时赌气，实在不应该回那封信气您的。阿姨，真的对不起。其实，最后能够得到程家家里人的支持，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幸福了。而且这对程毕真的很重要，因为他很爱很爱他的家人。以前的事情跟这个比起来，真的算不了什么。”

　　程毕诚恳地望着这位一直非常骄傲，如今却肯低下头来真心道歉的夫人——她看起来太紧张了。

　　这才松了一口气，稍稍镇定下来的程妈开始摆弄面前的一盅汤，她慢慢地说：“你的事情，老程跟我讲了好多。你家里到现在也不肯原谅你么？”

　　王思捷苦笑了一下：“我老家是农村的，思想比较保守。可能确实不是那么容易接受这个。”

　　“那你恨他们么？”

　　“怎么会。”王思捷眼神黯淡下来：“如果不是极端的情况，应该没有会真心憎恨自己的血亲的孩子吧。我家很穷，养我和弟弟真的很不容易。小的时候——在我出柜之前的时候，家里还是很疼我的。”

　　“可是现在完全不认你了不是么？过年也不让回家，钱却会照拿……”程妈妈有点忿忿。

　　“钱，就当是赡养费也好。他们不认我，我也是没有办法。可是他们毕竟还是生养过我，而且赡养老人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要不然……带阿毕回去怎么样？我儿子这么好的对象，或许他们会同意呢？”

　　王思捷真心地微笑起来——程妈妈真的好疼自己的儿子，自夸儿子一点都不口软的。

　　“应该没用的吧。他们在意的并不是我的对象是不是好人，而是我的对象是不是男人吧。”

　　“那真是太陈腐了，都什么年代了嘛……”

　　程妈俨然一副不满封建思想、为王思捷打抱不平的态度，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之前对眼前人的种种刁难。王思捷有点儿哭笑不得，但是这大概就是程妈的可爱之处吧。搞不好，程家几个孩子那种我行我素的率直，就是从程妈这里一线单传的也说不定……

　　=========尾声=========

　　从认识到现在，多少年了来着？。日子过得挺充实，一晃眼当年的小侄子都要上中学了。小弟程広夫妇刚刚因为儿子择校问题四处奔波，最后还是老爷子一句话把一家三口统统送到美国去了。小的去念中学，大的去念MBA。大哥程琰家的女儿冰雪聪明，夫妇俩计划未来几年再添一丁。小妹不小了，嫁了程老爷子换帖的弟兄家的儿子。被程妈妈吐槽他们连队自产自销肥水不流外人田。

　　而当年的不靠谱二世祖还是那个二世祖，同样的他的贴身秘书还是那个贴身秘书。当年一个是富二代海龟，享乐主义颜控还少女心；一个是农村苦出身，长得跟活得差不多一样艰苦朴素。初次见面一个就差点儿炒了另一个鱿鱼，接下来更是一番波澜万丈的“从不着调二世祖手中拯救程氏分公司”以及“程二少爷的调教”等行动。那会儿哪能看出来这俩人能最后走到一起，还这么多年？

　　每次这样回忆两个人的发展，王思捷自己都觉得很奇妙。虽然依然无法彻底理解当初为什么程毕会提出要和自己交往，但是交往下来早就不再在意这个问题。这么多年，可以说是这辈子最甜蜜的时光。即使如今的二少爷六块肌早就没了，当年的潮男帅哥成了整天笑呵呵的满面红光中年绅士。自己则是一如既往的大街上随处可见一脸过劳相的中年大叔。这样的两个人一起过着这种现代同志版本的童话故事，还愣是安安稳稳心安理得地过了下来。虽然仍然时常有人觉得这俩人不配，可是他们已经能够对各种白眼一笑而过，毕竟只要自己开心就好。

　　这么不知愁地过日子，真的不要紧么？

　　一边对自己的乐不思蜀无可奈何，一边不知道第几次摩挲着手中的指环——下礼拜那个二世祖过生日，怎么选也选不好礼物。与他同岁的红酒、他喜欢的花哨的名牌手表、西服、宝石袖扣……交往太久的副作用就是，纪念日的时候会渐渐变得黔驴技穷。否定了各种曾经用过的点子之后，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买了这个。

　　丢脸死了……

　　在金店踌躇了几个小时，被店员用眼神用言语轮番轰炸，始终也没有吐露买戒指的理由。不过最后自己定下这对男戒之后交代上面刻字的内容的时候，那个店员姑娘拨云见日恍然大悟的表情害的他差一点就地挖坑把自己埋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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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都这么大岁数了，都这么老多年了，竟然还搞这一套。

　　真的是丢脸到家了……

　　在不停的后悔之中天人交战到底是送还是不送的问题，一直持续到程毕生日派对当场。在众位朋友同事纷纷送了礼物或者敬酒之后，王思捷仍然毫无表示。

　　程毕不以为意。两个人天天在一起生活，而且都这么多年了，还礼物不礼物的干嘛。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晚回去自己要礼物，而且他有信心他那个温柔的恋人在今天绝对会他要几次就给几次的。

　　高文又开新店，特地包了场。店长大人更是亲自在打碟机前操持。舞池里跳舞的喝醉的混在一起，反正大家都是熟人，都不用在乎，完全放松。程毕自然地搂着王思捷跟大家聊天，因为高兴所以喝得有一点醉。王思捷却一点醉意都没，他始终在意着口袋里的戒指。

　　俗气。真是俗得没边儿了。

　　他心里面不停地懊恼。

　　中年大叔抱在一起已经够倒胃了，要是再加上一出求婚似的戏码，简直可以媲美绿JJ小言的庸俗情节。死也不要……

　　王思捷眉头深锁，死死地盯着程毕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左手，无名指那里干干净净的愈发让他觉得刺眼。

　　程毕正在调侃高文多年如一日地在身后带个无口墨镜筋肉男做背后灵，越看越像黑社会的组合，突然觉得搂着恋人肩膀的那只手被握住，然后……

　　“哎？这是什么？”二世祖惊呼。

　　被套到一半的指环被退下来，迎着灯光细看了一会儿——

　　“思捷~！你这是求婚吗？是吗？求婚吗？”

　　“闭嘴。你去死。”拔腿就跑。

　　“那难道不是吗？不是跟我求婚？”围追堵截恋人好多年所以颇有心得二世祖迅速张开手脚将人掳住。“真的不是？那是什么？”

　　被恶意在耳边追问而弄得痒痒的人整脸都变成了酱紫色：“……什么也不是。……代表不了什么。就是……就是一个纪念而已……”

　　“那你的那只呢？你肯定买一对的吧？”

　　“……没有！”挣脱了再跑。

　　“少来，肯定有！跟我求婚吧！思捷！跟我求婚吧！我愿意哦~”

　　二世祖满面笑容追在后面一边抓一边大声呼唤着。

　　“喊个屁啊你几岁了混蛋！”咬牙切齿地扑回来捂他的嘴。

　　当然不会放过机会，深深地吻住他。

　　然后：“我愿意。”

　　王思捷羞耻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真想立即就地挖个洞钻进去。可是被牢牢抓住跑不掉，最后在“要在大家面前亲一百次”这种惨无人道的威胁之下，无可奈何地将自己那份戒指乖乖地交到对方的手上，再由对方压着胳膊掰着指头套了上去。

　　不知不觉已经围成环形围观二人的朋友们之中，Rose大姐扶额：“谁来把这两个人打晕拖走送入洞房算了，旁边看的人都觉得丢人。”

　　终于惊醒的某秘书部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了出去，他的老板也高高兴兴地高呼着“圆房去咯”跟着跑了出去。

　　嘛，他要不是这个德行，也不会被爱人念上一辈子的“老不正经，没个正型”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收工。

　　番外是毛？能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