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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 去铁槛寺257

坐酌泠泠水 18564字 2023-02-14

  汝南王妃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思索着如何把这场面圆过去。

  还好,瑞王妃适时地开了口:“汝南王妃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孙女给大家助助兴,怎么大公主莫名其妙地就扯到驱客上来了?哪有做寿宴的主人会半途驱赶客人的?大公主的理解能力,还真是让人着急担心呢。看来这皇宫里久没有皇后真是不行。回头我劝劝皇上,也该是时候立皇后了。”

  这话一说,大公主骤然变色。

  现如今虽没有正式立太子,但二皇子即将成为太子,已是不争的事实。那么如果皇上真的要立皇后,新皇后只能非二皇子的母亲宁贵妃莫属。这让一直主持后宫的聂贵妃情何以堪?不光是聂贵妃,恐怕大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了。比如今天她在汝南王妃寿宴上无礼,新皇后就有资格把她叫进宫去,喝斥惩戒一番。

  所以瑞王妃这句话,可谓是点中了大公主的死穴!

  但自打杜浩然与聂家作对,瑞王府就成为了聂贵妃的死敌。大公主深知就算此时自己退让。瑞王府也不可能改为支持大皇子当太子、聂贵妃当皇后,当然,他们的支持也改变不了权欲极强的杜齐翼的决定。所以瑞王妃这话虽然击中了大公主的死穴,但一向骄傲到极点的大公主又岂会就此罢休?

  不过事关立后的大事,大公主也不敢轻触那个话题。她现在的想法,就是将瑞王府的脸面给扫落一地。

  她冷笑一声道:“本公主的理解能力,还轮不到瑞王妃来操心。倒是刚才说到让靖安王妃上来画一幅画,你们就东扯西拉的,装着听不懂。这样的智商才叫本公主着急。”

  她看向叶琢:“瑞王世子妃也不要说什么姑娘、媳妇之类的话来搪塞本公主。靖安王妃嫁进瑞王府,有世子妃在。也轮不到她去操心油盐柴米。靖安王妃,我看你还是出来给大家画一幅画看看吧。又或许,你根本就不会画画?抑或连字也不认识?”

  说着,她又笑道:“当然,你以前在娘家时,家境贫寒,连个下人都使不上,还整日要做那男人做的玉雕活计养家,怕是根本就没学过琴棋书画。要你画得多么好,倒也难为你。这样吧,只要你能让大家看得出你画的是什么,本公主就送你两样礼物。你看如何?”

  众人都用或怜悯或兴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叶琢。不管怎么说,靖安王新娶的这位小媳妇怕是要当场献丑了。

  “大公主就这么想看我画画啊?再推荐未免无礼,那我也只好献丑了。”叶琢缓缓地站了起来,微笑着离开座位。往中间的高台走去。

  其实早在大公主叫她起来画画的时候,叶琢就想站起来了。她不仅懂得书法、绘画,还是个中高手。根本没必要这么遮遮掩掩,让大公主借此奚落,让亲人为她着急为难。但何雅茹和汝南王妃一片好心为她着想,她只得坐在那里默不作声。

  现在,是该上场的时候了。

  “琢儿你……”瑞王妃一看叶琢那举动,就急了,站起来想要把她给叫住。

  她们大可不必理会大公主,直接站起来走人就是。何必与她较真,画什么画?一旦画得不好,就要被人传为笑柄。叶琢以后,怎么在贵妇圈里头混?

  “娘您别急,我上去跟弟妹一起画。”赵卓清将心一横,就要跟着上去。虽然这样做比较无赖,但好歹比让叶琢被人耻笑强吧?

  “二弟妹。”何雅茹一把拉住赵卓清,朝她摇了摇头。

  “大嫂……”赵卓清不解地看向何雅茹。

  “你先坐下,听我说。”何雅茹道。待赵卓清坐下,她才轻声道:“依我看,三弟妹不是那种软弱可欺、忍气吞声的人。你们看看她现在,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绝对不是在强撑。她的棋下得那么好,玉雕又那么出色,她绝对是聪明绝顶之人。而且我听说玉雕设计也是要打纸稿的,没准她画画也不错呢?”

  何雅茹这么一说,瑞王妃和赵卓清连忙往台上看去,果然看到叶琢的表情十分的平静,娴熟地挑选好所用的笔之后,又驾轻就熟地将颜料调好,用镇纸将宣纸压好。看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用说就知道,叶琢一定懂得画画。

  而此时,杜浩然正与杜砚、杜墨跟着在原先在门前迎接他们的汝南王小儿子董宏一块往花园处走来,准备给汝南王妃行礼拜寿。远远地在回廊上,他们就看到叶琢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高台上,似乎正在写画着什么。而下面的那些贵妇们一个个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董宏一拍杜浩然的肩膀,笑道:“行啊,浩然。三弟妹想必是个极有才学的人,否则也不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人给大家展示才艺。你这是不声不响的就娶了个才女呀。”

  “不对。”杜墨看清楚花园的情形,脸色一变,“大公主也在。怕是她在为难弟妹。”

  虽然在叶琢的敬茶礼上,他送了一张琴给叶琢,奚落她的出身,但那不过是一时的不忿。瑞王府就是一个整体,叶琢既然嫁了进来,那大家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恃有才、性情高傲的杜墨,比任何人都不愿意叶琢当众出丑。

  当然,当初他奚落叶琢的出身,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来的瑞王府,无论是儿子、媳妇,个个都出类拔萃。偏偏杜浩然娶了叶琢这个异类。她的出身,注定成为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随时让瑞王府沦为笑柄。这让杜墨十分的不高兴,所以才有了为难叶琢的那一出。

  “走,过去看看。”杜砚沉着脸道,大踏步往花园去。

  “咦,浩然,你不担心啊?”董宏发现杜浩然脸色如常,步子也不紧不慢的,奇怪地问道。

  杜浩然笑了笑,望着高台上正专心画画的叶琢,道:“担心什么?她做事自有分寸。”

  看这样子,他就能猜想得到,一定是那大公主拿叶琢的出身来做文章,逼着叶琢写字、画画,以期望她出丑了。

  而叶琢的性子,他不说百分之百了解,也知道个七、八分。而且他虽然没在内院住,但叶琢的一些生活习惯,他还是有所耳闻的。据说自打杜墨在敬茶礼上为难了叶琢一通之后,她就整天在院子里练字、画画和弹琴。那么艰难的玉雕手艺,她只学一年多就能赶上别人练十年、二十年。他完全相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写字、画画、弹琴也根本难不到她。

  所以,叶琢既然敢上台去,自有她的倚仗。他要做的,就是相信她,在一旁静静守护就好了。没必要着急忙慌地出去干涉。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如果今天叶琢不拿出点本事来,以后大公主还会拿这问题来为难她的。还不如趁此机会解决掉的好。

  杜浩然这么一说,杜砚和杜墨也看出了端倪。杜墨的眼睛睁圆,似是极为意外。

  原先跟瑞王妃交好的贵妇们还担心叶琢在众目睽睽之下,会紧张失态。但看了一阵之后,一个个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当然,如果叶琢仅仅只是神情自若,丝毫没有紧张失态的表现,还不至于让她们这么吃惊。让她们吃惊的是,叶琢身上那高贵脱俗的气质,以及优雅的行为举止,就好像是与生俱来一般。这与她们想象的小门小户那种缩手缩脚的行为大不一样。

  “莫非,这叶氏有什么不凡的来历?”有人猜想。

  “呃,应该不会吧?”旁边的人疑惑道,“京中可没有听说谁家有女儿养在乡下。再说,就算她是京中某人的私生女,但生长在乡下,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气质啊,这种东西,可不是天生遗传的。”

  “这样一说,不是更奇怪吗?什么样的环境能培养出像她这样的女子呢?要知道,这种东西,不是学学礼仪就能有的,还得有极高的地位、见过许多不凡的东西,再加上周围环境的熏陶。可边陲小镇那种地方能有这些条件吗?”

  “是啊,不说别的,光是家里的庶女,在待遇上稍微差点,就培养不出这样的自信与高雅。”

  第三百零八章 震撼

  大公主没想到叶琢会有这样的表现,更没想到自己想要为难她一番,却让她以另一种风采出尽了风头。正当她咬牙切齿地望着叶琢,想着一会儿如何奚落她时,台上的叶琢将笔放下,站了起来,对众人福了一福:“献丑了。”

  在叶琢画画期间,何雅茹和赵卓清也没歇着,私下里跟汝南王妃商议好了评判人选。她们可不能让大公主去评判,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

  所以叶琢这一放笔,汝南王妃便笑道:“好,好。不管画得如何,光是靖安王妃这一身的气度,都让人称赞。”说着她朝人群里看了一眼,道,“至于这幅画画得如何,还得请个德高望重的人来做评判才好。我看呐,就请长公主来看看吧。”

  这也是何雅茹的提议。以长公主的身份,足以压得那大公主不敢有半点异议。而前面因为有乔楠两姐妹的事,想必她老人家一定会很乐意帮叶琢解这个围的。

  果然,汝南王妃的话声刚落,那平时不大喜欢掺和这些事的长公主便开口道:“汝南王妃既然这样说了,那老身就却之不恭了。”

  听得这话,汝南王妃叫人将把画送到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的眼睛大概是有些老花,吩咐丫鬟举着那幅画,放到稍远一点的地方,她抬头一看,神情一震,放在扶手上的手禁不住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哑声道:“好画。”

  长公主一生经历过无数的事,很少有东西能够触动她,让她情绪激动的。看她这样子,大家都好奇起来,坐在她旁边的贵妇按捺不住,站起来也凑了过来,看向那幅画。

  只见那幅画上画的是广阔无垠的大漠。漫漫黄沙;黄昏的橘红色的夕阳收敛了光辉,静静地挂在天际,波澜不惊的闪着白光的河水,染上了一抹夕阳的红色,大沙边上静静流淌;沙漠上冉冉升起的一缕白色的烽烟,直上高空,飘入天地之际。那雄浑辽阔的边塞风光,仿佛就在眼前;一种苍凉壮阔的感觉扑面而来。旁边还用极为遒劲有力的书法,龙飞凤舞的写着一句诗:“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看着这幅画。看着这首诗,表情一贯漠然的长公主,不由得落下泪来。

  原来长公主的丈夫武王原是先帝麾下的一名悍将,为先帝开辟疆土,硬生生把大周国北疆的边境线往外扩张了几万里。长公主喜其英武,年轻时不顾太后的反对,执意要嫁给他。两人成亲后,长公主便随着武王去了边关,跟着丈夫东征北战。在那里整整呆了十五年,直到武王伤病发作,这才回到京城里来。

  那一段日子戎马边关,吃了许多苦。但夫妻恩爱,纵马驰骋,自由自在,是长公主最怀念的时光。而叶琢这一幅画。恰恰勾起了长公主许多的回忆。让她仿佛回到了过去年轻飞扬的岁月。

  不过长公主终是经历丰富的老人,一会儿的功夫便发现自己失态了。她掏出手帕,抹干眼泪。转头看向叶琢,眼里全是温暖:“孩子,你怎么会想起画这么一幅画?”

  叶琢看着那幅画,目光温柔:“妾身曾听我家三爷描述过这样的美景,心生向往,所以便把他描绘的美景画了出来。”

  长公主点了点头:“老身听说过,靖安王在战场上极英勇,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被边关将士称作军神。”

  叶琢赧然一笑:“三爷说,当不得如此夸赞,边关的军神只有一个,那就是武王爷。”

  长公主“哈哈”大笑起来,拍着扶手道:“你这孩子!”

  说着,她从头上取下一只凤凰展翅的步摇,亲手插到叶琢头上,端详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孩子,老身看着你就觉得喜欢。以后有空啊,经常跟靖安王到姑母那里去串串门,说说话。”

  说着,她拉着叶琢的手,抬起头来,扫视了众人一眼,朗声道:“靖安王妃这孩子,我喜欢。以后谁要是与她为难,说什么出身寒微之类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大公主听得这话,眼睛死死地盯着叶琢,下唇差不多被咬出血来。

  长公主这一番话,除了几个看到叶琢那幅画、听到她们对话的人,其余的全都面露愕然之色。

  谁不知道长公主脾气古怪、性情耿直?自打她从边关回来,便对她们这些深宅大院里长大的贵妇们百般的看不顺眼。这么多的贵妇,有好些还跟她沾亲带故,都没有几人能讨得了她的欢心的。今天要不是汝南王妃寿宴,汝南王曾跟武王一块在边关呆过,长公主根本就不会来参加这样的聚会。

  而那靖安王妃,原来怕是跟长公主也没什么交集吧?否则以长公主的脾气,哪里容得了大公主那么嚣张地当众嘲讽靖安王妃的出身?怎么的就一会儿的功夫,不过是看了她一幅画,靖安王妃就获得了长公主的青眼,还放出话来要护着她?

  想到这里,大家又将目光转移到大公主脸上。

  长公主的脾气,那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便是皇上杜齐翼都惧怕三分。如果大公主罔顾长公主的命令,再为难靖安王妃的话,没准极为护短的长公主就会进宫去,好好教训教训聂贵妃一通。到时候,聂贵妃母女俩可没地方说理去。

  想明白这些,那些看热闹的贵妇们大呼过瘾。今天这场戏,还真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谁能想到那眼看着受辱的靖安王妃仅凭着一幅画,就找了个强硬的靠山,压得飞扬跋扈的大公主喘不过气来?

  一时之间,大家都对叶琢画的那幅画好不已。有那跟长公主有些交情的老夫人骤然出声,打破了花园里诡异的平静:“靖安王妃画的那幅画到底如何妙法,长公主不能一人独享啊,也给我们欣赏欣赏嘛。”

  “可不是吗?能得长公主称赞的,必是一幅极为出色的话,叫丫鬟拿着走上一圈,让我们也看一看吧。”有人附和道。

  “这是自然。”长公主此时心情大好,显得格外地好说话,“汝南王妃叫老身作评判,老身就给靖安王妃这幅画判一个最高分。大家也可以传阅一番,免得说老身的评判有失偏颇。”说着,示意丫鬟举着那幅画往人群里走上一圈。

  说完,她看了大公主一眼:“明阳丫头,你不是说有礼物要送给靖安王妃的吗?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大公主脸色顿时白了白。她本准备了两个绝色美女,正打算一会儿散席的时候,找个机会当作礼物送给叶琢。女人最珍贵的东西,不就是丈夫的宠爱吗?只要叶琢顾着贤良的名声收下这两个女子,凭她们的绝色与手段,定然叫那叶琢一辈子独守空房。

  做婆婆的无不希望儿子多收女人,好早些开枝散叶。就算那瑞王妃知道这事,想来也不会太过生气。

  可没想到这叶琢这么有手段,只凭着一幅画,就把长公主的心收了去。有长公主做靠山,她可不敢再当着众人的面送两个绝色女子了。

  想到这里,大公主咬牙切齿地从头上拔下一只簪子,再从身上摘下一块玉佩,放到托盘上,挥挥手叫丫鬟送到那边去。

  长公主是个真性情的人。只要她看得上眼的人,那就百般的护着;看不上眼的,睬都不睬你一眼。

  所以叶琢入了她的眼缘,她自然要给叶琢做面子。招手让丫鬟将托盘拿过来,拿起上面的簪子和玉佩看了看,对叶琢道:“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还差强人意。留着打赏下人吧。”

  “多谢长公主,多谢大公主。”叶琢对着两个方向福了福,挥手叫樱嬷嬷把盘子里的东西收下。

  大公主听到丫鬟转告的长公主的话,气得差点把银牙咬碎。

  而那些贵妃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叶琢那幅画上。一些不懂画的人看了画,恍然大悟:“原来靖安王妃是投其所好。”

  而那懂画的人,则看出了这幅画的不一般:“呀,这幅画在画法上还真是与众不同,咱们画画,最忌大块大块相同或相近的颜色。但靖安王妃这幅画,用色上还真是大胆,基本上全用大片深浅不一的橘红色、黄色。不过也唯有如此,才能烘托出大漠那种苍凉而又雄浑的意境。”

  “是啊,唯一点缀的就是一条河,一缕孤烟,还有一棵枯木。尤其是这棵干枯的大树,孤零零地长在苍茫的天地之间,给人的感觉实在是震撼。这棵树,可谓是点睛之笔啊!”

  瑞王妃与何雅茹、赵卓清看着那幅画,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赵卓清才叹道:“大家都夸我是京城才女。现如今才知道,我不过是井底之蛙。三弟妹光是这一幅画,就强我太多,可笑我还自视过高,总觉得自己在才学上就算不能与那些大儒比,在女子中也鲜少对手。现在与三弟妹一比,真是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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