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昨天多看了一倍的病患，已经快累残了，特别是今天一早，陆西泽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加急手术，需要他再替班一天。

　　顾医生从□□到精神上都写满了不爽，所到之处，环境温度迫降十度。

　　当看到昨天那个神经病又坐在就诊席，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顾瑾觉得自己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线快要寿终正寝。

　　“又见面了，布伦特夫人。”

　　“非常抱歉，昨天吓到你了。”

　　银胡子先生彬彬有礼，像极了一位贵族绅士，哪怕他现在穿着破洞的衣服，浑身上下一股子下水道的馊味。

　　他的长相隐藏在浓密的毛发后，只有那双眼睛，锋利如刀又饱含深情。

　　可真矛盾。

　　顾瑾觉得自己还是愿意给他一分钟的，就算是作为今天的提神剂。

　　“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楚风，是玛尔伊帝国的皇帝，人们通常叫我玛尔伊大帝，或者楚皇陛下，在外人面前你通常称呼我为皇帝陛下，上床时更喜欢喊我老公……”

　　可去他妈的好奇心吧。

　　顾瑾面无表情地摁下呼叫器：“前台，请帮我转接精神科魏主任，请他马上来一趟妇产科2A01……对，这里有个病患，十分紧急，带上他的镇静剂。”

　　***

　　布伦特跑进精神科急诊室的时候，楚风正神采奕奕地坐在治疗床上，墙角里蹲着几个医生，他们声音虽小，但争吵得十分激烈，似乎说什么“镇静剂……过期……失效……”

　　“一睁眼没看见你，我还以为你又死回去了，真是吓死我了。”

　　“少废话，快点去交钱。”

　　“为什么？我没钱了！”

　　楚风啧了一声：“起居官不在，你记一下：皇后不相信我的话，还让那些人用注射器扎我，他必须补偿我十个亲手做的甜甜圈，没得商量……愣着干嘛，记下来了吗？”

　　布伦特：“……”他还是去交钱吧。

　　就见布伦特脱掉鞋子，从鞋垫底下抽出了叠成指甲大小的一张钞票。

　　“在哪缴费？”

　　护士一脸状况外的指了个方向。

　　“你不是说没钱了吗？”

　　“这是老婆本，你得翻倍还给我！”

　　布伦特花了一笔巨款，才从精神科把皇帝陛下赎出来。

　　“我们现在干什么？”

　　楚风朝妇产科的方向眯了眯眼。

　　“去租一辆飞梭。”

　　“然后呢？”

　　“去东十字花园小区。”

　　“再然后？”

　　“除去路程，我们还有六个小时，在他到家之前想出一个说服他的办法。”

　　“……”祝你好运。

　　东十字花园是一处低端住宅，超高的楼房密密麻麻延绵很远，绿化靠各家阳台上的几盆植物，公共设施基本没有，楚风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对这样的居住条件的嘲讽，不过这个地方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没有什么见鬼的保安门禁。

　　布伦特趴在报箱墙上看那密密麻麻的铭牌，这幢楼里住了不下一千户居民，他眼睛都快看瞎了。

　　“我说你都看了他们的通讯录，为什么不顺便看一下他住哪个房间呢？”

　　为什么？忙着算几个甜甜圈合适呢。

　　“你从下面往上找，加布利尔有轻微的恐高，他不会住在太高的地方。”每次去到最高的塔楼上，加布利尔都会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还自以为他不知道，真是可爱的小傻子。

　　“你们找谁？”

　　楚风抬起头，从楼里走出一个大男孩，瘦麻杆鸡窝头，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居家的衣服，手里拎了一袋垃圾，正警惕地看着他们。

　　“我们找顾瑾，你认识他么？”

　　“你们找阿瑾？”

　　这亲密的称呼让楚风有些不悦。

　　“你认识？”

　　瘦麻杆点点头：“他是我室友，你们是他什么人？”

　　“我们是他的……病患。”

　　“病患？为什么不去医院，还有你们两个大男人……”要看妇产科的吗？

　　该不会是医患矛盾？对方又高又壮，他一个也打不过，瘦麻杆偷偷摸向手腕上的通讯器……

　　楚风一把拽过布伦特：“是他，他不孕不育。”

　　布伦特惊恐地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是……”

　　“闭嘴。”楚风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好讳疾忌医的。”

　　他微笑地看着瘦麻杆：“不孕不育。”

　　瘦麻杆推推眼镜看了看布伦特，又看了看楚风，好像他刚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爆炸新闻，当然在布伦特看来，这四个字哪一个都够让他爆炸的。

　　只见瘦麻杆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自然受孕是违法的吧？”通俗一点说，整个帝国人民都是不孕不育。

　　楚风愣住了，这三百年里法律已经被改的面目全非，一不留神又踩了一个大雷。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布伦特——快，说点什么。

　　布伦特：呵，我不孕不育，还会说些什么。

　　楚风：跑？

　　布伦特：……

　　瘦麻杆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了几眼，觉得自己好像领悟了不得了的秘密，微笑着拍了拍楚风的胳膊：“我懂了，别紧张，你们不是第一个来找阿瑾帮忙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帮……什么忙？他是能孕还是能育？

　　他神神秘秘地打量了一下周围，朝楚风和布伦特勾勾手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去家里等吧。”

　　喜从天降。

　　楚风开心地跟在瘦麻杆身后，布伦特如丧考妣。

　　五分钟之后，布伦特看着瘦麻杆举着钥匙捅开了10102的大门。

　　“这就是你说恐高的人……住101层？”

　　楚风：“……”

　　楚风：“……一定是那个见鬼的克隆手术出了问题。”

　　布伦特：“算了，你开心就行。”

　　***

　　顾瑾觉得自己一定是霉星高照，衰神附体。

　　“因塞斯，你又往家捡垃圾了。”

　　瘦麻杆因塞斯同学抱着可乐傻笑：“阿瑾你真幽默，他们是你的病患。”说完挤眉弄眼活像抽了羊癫疯，“你懂的，那个病患。”

　　“知道了，我和他们谈谈，你先回房间吧。”

　　傻孩子拍拍脑袋，朝沙发上的两位胡子先生露出一个热情洋溢地笑脸：“我懂，我懂，那什么个人隐私。”说完跳下沙发，套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跑回了房间，为了表示自己绝不偷听，还在里面打开了超响的摇滚音乐。

　　在蹦次哒次里，顾瑾拖过一张椅子，抱着肩膀坐在沙发对面。

　　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说说吧，这次又要讲一个什么故事？”

　　楚风冷哼一声，把脸扭到一边，就差把拒绝说话四个大字怼他脸上了。

　　什么狗屁毛病！

　　布伦特清了清嗓子。

　　“所以这次是布伦特先生的故事时间了？”

　　“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我们没有在胡说八道，请您给我足够的时间……”不善言辞的大将军，搜肠刮肚，想了一下午，才组织好话术，引言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没有足够的时间给你，直接拿出你们的证据。”

　　布伦特楞了一下，拿起手中的光脑终端：“我真诚的建议您还是先了解一下背景资料，当然，您愿意一意孤行的话，请不要吓到……”

　　就见光脑上一份基因报告：克隆体顾瑾，男，新公历713年出生，DNA样本来源：加布利尔.崔斯坦斯。父：顾天祥（亡），中央研究院生物研究员。母：爱丽丝（亡），首都第一中心医院药剂师……

　　“至于这个加布利尔.崔斯坦斯……”布伦特迅速在光脑上点了几下，玛尔伊帝国第一位皇后的个人履历出现在屏幕上。

　　顾瑾看着上面的照片，那感觉就像自己在照镜子，那时候加布利尔刚刚20岁，才和楚风大婚不久，长相远没有后来的艳丽，眉目间还有些青涩。

　　楚风的余光打在那张照片上，手指无意识的扣紧了裤缝，当时加布利尔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很紧张，怎么都笑不自然，摄影师想了很多办法，最后不得已楚风站到了相机后面。

　　“拜托您，跟皇后说些什么吧，随便什么都行。”

　　楚风还没想好，就见加布利尔就那样安静地望着他，然后便笑容如海棠，绽放在春日……

　　“回神了，喂……”

　　楚风回过头，眼风扫了眼布伦特，施舍般挤出几个字：“说完了？”

　　布伦特：“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他根本就没给我解释的机会。”布伦特朝顾瑾抬了抬下巴，对方正用两只手指嫌弃地捏着他的终端边框，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克隆人的样本体信息是不允许查询的，你们从哪里搞的这份报告？”

　　顾瑾把终端扔回给布伦特，随手从茶几上抽出一张酒精棉片擦手指。

　　要不要嫌弃的这么明显！

　　“黑市，三千块钱，五千块钱赠一次免费的基因清洗。”将军大人违法乱纪底气十足。

　　顾瑾点点头。

　　楚风骄傲地扬起下巴，等待接受皇后殿下的歉意。

　　“所以你旁边这坨垃圾真的是玛尔伊大帝？”

　　哼！楚风的脑袋又转回去了。

　　“哼什么哼，这什么狗屁毛病！”

　　“根据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起居注，皇后娘娘惹皇帝陛下生气之后要以亲手做的甜甜圈作为赔礼，根据您这两天的表现，目前该账目数字是10。”

　　楚风踹了他一脚，布伦特低下头……

　　“……啊，更新一下，20。”布伦特脸上的微笑快要撑不住了。

　　顾瑾气笑了，他踩在茶几上，一把揪住楚风的衣领子，一字一顿：“看我的口型，想、得、美！”额外又附赠了一句祝福，“吃屁去吧。”

　　楚风惊呆了，他那记忆中软萌害羞的皇后，此时像个土匪恶霸，踩着桌子对着他口出恶言。

　　布伦特腾的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浑身上下凑出了二两胆子：“不关我的事啊，我就是心血来潮去扫个墓，谁想到就碰上诈尸了呢，你们两口子的事情自己处理。”

　　夭寿哦，他胆再肥也不想做皇帝被家暴的见证人！

　　布伦特兔子一样窜到因塞斯的卧室门口：“嘿，哥们，借个卫生间洗下澡啊！”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最好赶在皇后把他们扫地出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