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望下意识便想躲开他的眼神，但偏偏就像是被吸进去了一般，怎么也躲不开，他甚至从穆正清亮的双眸中，看到了一脸冷漠甚至还有些较劲的自己。

　　“……说话。”穆正的声音有些哑，甚至还染上了祈求的意味，他的手指还放在他的脉搏上，一下一下感受着，像是不敢相信。

　　段望听到他略带脆弱的声音，心里那汪拼命稳住的潭水便毫无防备地被掀乱，他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你……”段望别过眼开口，嗓子却哑得差点儿没发出声，穆正紧张了一下，伸手要去抬他的脸。

　　段望慌张躲开了，然后低着头清了好几下嗓子：“你离我远点儿……”

　　他还没来得及往后继续说，便被穆正陡然冷厉的声音打断了：“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段望被他的语气惊了一下，觉得手腕真的要碎了，他皱起眉要挣开。

　　穆正却以为他要跑，心中那团火莫名就窜上来了，跟他较劲一般，另一手也握在他肩膀上，将他牢牢箍住：“为什么要跑？”

　　段望上一秒还因为他那一点儿温柔差点儿落泪，现在火气也说来便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见我就知道问为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吼了出来。

　　他忍了很久了，从被虞芒他们强行逆行心脉到见到穆正之前，他都尽力克制着自己。

　　但他心里就是咽不下这口气，他不想堕入魔道。

　　他不想跟穆正成为两路人。

　　他什么坏事都没干，原主干的那些事他都避过，剧情被他改变了那么多……偏偏这个没变。

　　“你现在问还有什么意义？有什么好问的？”段望觉得对穆正吼的这个人不是自己了，他完全控制不住，“反正都这样了你还问什么问？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

　　穆正被他吼得一愣，然后眉头紧紧皱起来，手上的力道轻了不少，他想安抚他，但一时又不知该怎么办。

　　“你以为我心里好受吗？你以为变成魔很好玩儿吗？”段望还在继续喊，喊着喊着，眼前便模糊了。

　　穆正在看见他眼泪下来的时候彻底慌了手脚，笨拙地抬起手想要给他擦泪。

　　段望一吼出来便收不住，他胡乱扒拉开穆正的手，用袖子在脸上蹭了蹭便要继续：“你现在想起来找我了？你当时怎么不来找我啊？只顾着跟你的瑶玉生离死别？我杀了她你是不是还应该恨我？你看着我跑你不知道……”

　　他后半句话没说完，被穆正猛地拽了过去，脑门被实实在在按在穆正胸前，差点儿咬到舌头。

　　被穆正熟悉的味道包裹时，他便闭嘴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呼吸也跟着消失了。

　　他能清晰地听见穆正的心跳和头顶的呼吸，很快而且很乱。

　　穆正的手掌扣在他后脑上，力气大得很，不知道的以为要闷死他。

　　“……对不起。”穆正说道，声音透过胸腔传到段望耳朵里，他觉得鼻子又酸了。

　　“是我的错，”穆正胳膊紧紧箍住他的腰，另一手顺着他的头发轻抚，动作轻了很多，“怪我没有保护好你。”

　　段望缓缓闭上了眼，穆正把他抱在怀里哄着的感觉，简直就像梦一样。

　　穆正感觉到他的眼泪浸透衣襟，下意识便柔声道：“不哭了。”

　　这句话在段望心里狠狠砸了一下，他像是彻彻底底陷了进去，抬起双臂回抱住了穆正的腰，苍白的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衣服。

　　“对不起，对不起，”段望声音本就有些哑，埋进衣服里便更听不清了，“我知道不怪你，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在找我的时候我特别高兴……”

　　他说着突然呛了一下，一口气没过来便开始咳嗽。穆正赶紧松开了他，为他顺背。

　　段望没咳几下便好了，也不再哭，但一双眼睛已经哭得通红，眼睫上还挂着泪珠，显得颇为可怜。

　　穆正紧紧盯着他，段望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是垂着眼。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下来。

　　“跟我回去。”穆正突然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段望皱着眉抬眼看他：“回哪儿？”

　　“回獬豸宝殿。”穆正拧着眉，段望变了很多，从声音到面色，甚至他周身的气度，都莫名让他心口揪疼。

　　段望盯了他好一会儿，才轻笑了一声，像是在嘲讽：“我现在这样，去神界……找死吗？”

　　他的话音轻若呢喃，眼底却全是冰冷。

　　穆正往前迈了一步，语气有些急切：“他们不敢动你，有我。”

　　段望看着他的双眸，觉得眼眶又要发热了，他别过脸：“我不回去。”

　　穆正眉头紧锁，盯了他许久后，轻声道：“好，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段望抬头看他：“你不能跟着我……”

　　“不可能。”话还没说完，穆正就又一次打断了。

　　“你能不能听我说完！”段望喊了一声。

　　穆正冷着脸：“那句话不许再说。”

　　段望一看见他冷脸，心里就分外堵得慌，当即便想要反驳，穆正却又说道：“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用做……”

　　除了看紧你。

　　段望愣住了，穆正低沉的声音微微颤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痛苦没有遮掩住。

　　看来穆正已经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他早就想到了，就算自己当时不告诉他，林星鸿也会说。瑶玉死了，事情便很难瞒住了。

　　他那时躺在铁牢里，全身经脉都疼得不得了的时候，心里全是对穆正的担忧。

　　他担心对穆正的打击太大，担心穆正受不了，担心穆正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后来他逃了出来，在暗处看过穆正好多次，见穆正没有任何异样，他心中还十分庆幸，说不定是天帝瞒住了。

　　但直到刚才，穆正说他什么都没有了。

　　“你……”段望紧紧与穆正对视着，有些艰难地开口。

　　穆正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面无表情阻止他继续：“不必提。”

　　段望抿了一下嘴，点了点头：“我……不是我不想，是……虞芒他……”

　　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真人对他是假的，瑶玉对他是假的，剩下个虞芒……也早就想毁了他了。

　　“是他害的你？”穆正又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有些阴郁。

　　段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穆正都快贴他身上了，他心中也有些紧张：“虞芒他，他与聂之桐勾结……你知道吗？”

　　穆正“嗯”了一声，然后逼近他，试探着去抬段望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自你失踪，虞芒便也毫无踪迹，我早就有所猜测，但一直没找到他。”

　　段望感觉到穆正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眼前有些晕眩，穆正的动作很轻，像是怕稍微一用力他就被捏碎了一样。

　　“你现在知道轻点儿了。”

　　段望抬起还带着水汽的眼睛，直直看着穆正说道。

　　穆正的手轻抖了一下，一时收也不是留也不是，像是被一句话定住了一般。

　　“我手腕现在还疼。”段望继续道，眼里染上的那一丝委屈，让穆正心里猛然一揪。

　　段望以前就喜欢用这种委屈的眼神看他，他每次只轻轻一瞥就知道是假的，但偏偏就是拒绝不了。

　　这次见面段望明显比之前淡漠了许多，如今这一眼穆正便稀罕的不得了。

　　“我看看。”他说着便迅速去握他的手。

　　段望眨了眨眼，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握在手心，他因为瘦了很多，骨节便分外明显，看着令人心疼。

　　穆正眉头皱得很紧，估计是没想到自己会把他的手腕给捏紫了，再加上段望肤色苍白了不少，那片淤青便看着更加扎眼。

　　他抬手覆上，带着灵力给他修复，然后抬头，眼眸十分深邃：“……对不起。”

　　段望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对不起不管用，你得记住，你总是力气大得很。”

　　“记住了。”穆正很快道。

　　段望点了点头，然后微微用力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转身往城镇的方向走。

　　“去哪儿？”穆正寸步不离跟上。

　　“回去歇会儿，”段望答道，然后看了他一眼，“你现在跟我不能……”

　　他刚说完便瞥见穆正猛然抬头，眼底满是执拗。

　　“……你听我说完。”段望有些无奈。

　　穆正只是沉默盯着他，但脸上分明写着你要是再敢让我走我就会真的很生气……

　　“是虞芒，”段望叹口气，“他一直在盯着我，想利用我找到你。”

　　穆正与他并肩，两人的肩膀几乎要粘在一起。

　　“这便是你一直躲着我的原因？”穆正偏头看他，问道。

　　段望抬手摸了摸鼻子，点头：“魔界是他的地盘，他肯定准备好了等你自投罗网。”

　　御风很快，段望说着便已在一家客栈后门停了下来，这里没什么来往的人。

　　穆正紧跟在他身后：“他在暗中监视你？”他说着眼神便不自知冰冷下来。

　　段望尚未回答，木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出来一个身穿淡紫纱裙的小姑娘，脸上带着调皮的笑：“小望哥哥，你回来啦。”

　　段望勾起唇角，笑着“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一会儿尖牙【捂脸

　　嗯，应该还是十点

　　我不是故意的哦，昨天新鲜码出来的哦，一会儿就全放上来了哦，我继续去码字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