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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

乔维安 17146字 2023-02-13

  荀福将方岂有送到了厢房,转身折回了那方雅致院落。

  掀了帘子进去,看到殷言酌已倚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上的裘衣未解,胸膛看不出一丝呼吸起伏,脸上更是白得跟几乎跟领口的貂裘融成了一色,唇角一抹微微嫣红,仿佛……死人一般。

  荀福心底猛地一跳。

  慌忙仔细看了看塌上的人,然后按下了砰砰乱跳的心脏,饶然已见过许多次这般情景,他还是吓得堪堪一场虚惊。

  荀福上前替他盖上了轻软的哈喇暖被,又将暖炉的火拨的旺了些,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殷言酌午后小睡了几个时辰,在傍晚时分转醒过来。

  一直在暖阁外候着的青衣童子立即捧了参茶上来,殷言酌倦倦地接过漱了漱口,随即将茶盏搁回了一旁的案几上。

  他扶着手杖缓缓站起,青衣小厮仔细地将他搀着走了几步,在轩窗前站稳,殷言酌伸手略微拨开了低垂的纱帘,外面的天色已黑,青石台上映照着淡淡的雪光。

  又是一日消逝了。

  他驻足站立看了一会,后院的几株梅花,是四年前从殷府移栽过来的,如今也该也是迎着风雪绽放了。

  他看着外面的大雪落满了飞檐屋角,将这偌大庭院的几间亭台妆点得多姿,二十多年来久居江南,只是偶尔途径京城,那时对于这寒冬时节银装素裹的都城,倒是有了几分想念的。

  而如今病前扶窗凝望着这帝都的雪色,却无端地怀念起江南来。

  江南的冬日,只有下得淅淅沥沥的冻雨,乌衣巷,紫竹伞,却是缠绵动人的。

  江南的老宅,暖冬阁中的纵使也是炉烟病塌,只是当时尚可和那人坦诚对坐当庭饮下一杯杏花酒……

  记得当时残酒晕,只是当时啊……

  他轻轻抬手扶了扶额角。

  那伺候着的童子低声道:“殷爷,别站得太久累着身子,坐下歇会儿吧。”

  殷言酌不发一言,只拄着手杖一步一步慢慢走回了阁中。

  早已有候着的婢女呈了晚膳上来。

  殷言酌独自坐在梨花案几前,用银匙勺了点浓汤,慢慢地送入口中,勉强咽下了几口,便微微蹙眉停下了手。

  桌上摆着的一碗熬得精细的药膳粥和几碟清淡菜肴,仍在袅袅地泛着热气。

  殷言酌看也未看那碗只粒未动的米粥,只径自搁下了汤匙取过绸帕拭手,荀福也不敢多言,挥手让人撤了下去。

  一会儿小厮将药送了进来。

  随着那童子进来的还有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灰色布袄,他走进对着殷言酌恭敬地打了个千儿:“殷爷。”

  殷言酌望见是他,只点点头:“葛添,有事?”

  葛添将一本册子呈了上来:“殷爷,黄金台今日新进一批兵器,这是目录,您看看要是有什么不妥当的,小的差人送过来给您亲自过目。”

  垂手立在一旁的小厮伸手接过,殷言酌道:“有劳。”

  葛添不做多扰,只简练报了报这几日台中铺子经营情况,便起身告辞离去。

  待到葛添走了,殷言酌坐在椅子上往后倚靠,微微闭上了眼。

  阖目歇了会,他睁开眼拾起那卷册子,拄着手杖站起身,缓缓地走到了锦塌前。

  仆人扶着他坐进了塌上,殷言酌放开手杖,累得微喘了口气:“替我……”

  荀福轻声吩咐道:“替殷爷取笔墨来。”

  守在阁中的童子应声走了出去。

  荀福将烛火挑亮了几分,留下一名小童给他伺候笔墨,其余人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殷言酌只专心看手中的册子,毫不分神注意暖阁中情景,入夜后几个婢女走进了阁内,然后从屋角一个洁净的熏香鼎炉中用手帕包裹着取出了数十粒大小如鸡蛋的红色珠子,小心地捧着朝内阁走了进去。

  里间是殷言酌的寝阁。

  婢女将散发着热气赤炎珠在床帏衾被之中不断滚动,半个时辰过后,直到整张床铺都发出了暖烘烘的热度,触摸已经有些烫手了。

  一会殷言酌洗漱妥当进来,坐在阁中软榻低咳,眉色已带了倦意。

  荀福轻声道:“殷爷,可要歇下了?”

  殷言酌倚在塌沿,晚上耗费心神看了几个时辰书册,现在这身子乏得厉害,只怕是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轻微点了点头。

  婢女整好了被褥,福了一礼走了出去,荀福走到床前探手试了试温度,方才吩咐两个小童小心地将他扶了上去。

  一旁伺候着的小厮伸手替他解开了白日里披着的貂裘,殷言酌无力地任由仆人搀扶着,半躺在床上疲倦地闭上了眼。

  他在暖意融融的衾被里面舒展开来手脚,四肢百骸借着这热度汲取了些许暖意,一日下来胸臆之中那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方舒缓了些许。他一天之中,也就歇下来这片刻是舒服的,半昏半睡躺到半夜,被褥冷却之后只怕又是要咳醒的。

  伺候着小童微声劝道:“爷,晚上的药还未喝呢。”

  殷言酌只觉头一阵阵的晕眩,闻到那苦涩的药味连胸口都泛着恶心,只闭着眼神昏力竭地挥了挥手。

  “爷……”那小厮唯唯诺诺不敢言。

  “冷宿仇要是敢怪罪你,”殷言酌睁开眼脸色一沉,轻喘了口气,艰难地挤出气息:“你直接来同我说。”

  面上已经有些动气。

  小厮噤若寒蝉地退了出去。

  方岂有当天夜里在前院的西边厢房住下了,华贵幔帐柔软床榻舒适得很,他反倒睡得不习惯,因而此日起了个大早。

  他起来吃了早饭,又随意地在四周逛了一圈,然后提了一壶酒,在练武场旁的石凳上坐下了,看着场内的年轻人练武,图个眼前热闹。

  懒懒散散地坐到了接近晌午,正想着是不是该尽尽心意去后院瞧瞧那位爷的病体,庄里仆人上前来传了话,说是殷言酌今儿早上起来咳了一阵,浑身昏沉无力,精神也不太好,底下人不敢大意,只小心伺候着他躺回床上歇息了。

  本来犯了病该请大夫看,但这殷爷素来多病,体弱卧床也已是司空见惯寻常事,更何况这位爷病中脾气也难捉摸,身子不合适便不太愿意见客,所以只好请方先生暂且等一等。

  方岂有听得舒心无比,笑着迭声道:“好说好说。”

  他乐得自由自在地翘着腿,提壶又灌了一大口酒。

  方岂有好吃好喝地又等了三日,这才又进去见了一回殷言酌。

  殷言酌依旧是一身貂裘倚在锦塌上,维持着周全礼数同方岂有客套寒暄了几句,又招待他喝了杯茶,这才由青衣小童扶持着坐直了身子,又另有小厮上前将方言酌的右手从貂裘袖子中取了出来,细细解开了手腕上系着的那方紫苏手巾,将那只修长白净的手如奉珍宝地捧起,搁在案桌的一个布枕上,伸直了手腕给方岂有切脉。

  方岂有的食指轻轻按住了他的寸脉,微闭着眼仔细听诊,约莫过了半柱香,才轻声道:“殷爷,左手。”

  童子趋身上前,又将他的左手取了出来。

  殷言酌收回右手,低喘了口气,身子突然弱不胜衣地向着一旁歪了歪。

  守着的青衣童子立即伸手扶住了他,担忧着低声道:“殷爷……”

  殷言酌微微喘息,笑着道:“无妨,莫打扰方先生。”

  方岂有细细持脉,思索沉吟良久,终于放开了殷言酌的手腕。

  他抖抖衣袖站起,也不明言,只和气笑着道:“殷爷,安心调养,并无大碍。”

  殷言酌在人前倒是十分配合的病人,一直微笑着:“有劳方先生。”

  殷言酌一句也不多问病情,那双亮如秋水眼眸中只见清寒浩渺烟波,他对自己的这副身子,是真真正正的漠不关心。

  他只差人将方岂有恭敬地送了出去。

  方岂由荀福领着,在外厅开了方子,他新开的这几单方子跟殷言酌原来服用的药方约莫相差无几,只改动了几味药材,对于内腑的调理,并没做多大改变。

  纸上墨迹未干,方岂有站了起来:“先照着喝几天,待老朽斟酌再仔细用药。”

  他还得等冷宿仇回来呢,这殷言酌的身子,反正本来就是能拖一天算一天了。

  方岂有诊病之后,殷言酌照旧深居暖阁中,每日只病病歪歪地在锦塌上倚着,从未见过他走出那方雅致的院落。

  荀福笑着道:“殷爷每月要去黄金台巡视一趟呢,只是这得看他身子情况再做打算。”

  方岂有住了这么些日子,心里也有些没底了,忍不住问荀福:“你们庄主什么时候回来?”

  荀福答:“听三主子说,快了。”

  方岂有只好定了定心神继续住下去。

  这日清早下了点小雪,他正再房中暖着酒跟庄上的一个账房先生下棋,听到山庄外的道路上传来隐隐轰然的马蹄声,然后是几个下人在往外奔走,大声吆喝着:“庄主到门口了!”

  前院一侧的练武场上的一群年轻人听到声响,顿时一声欢呼:“冷爷回来了!”

  方岂有顿时搁下了手中的黑子,对着:“文兄,暂停一下罢。”

  那账房先生捋了捋花白胡须,笑着道:“冷爷回来了,我还得将整理好的账册送过书房给庄主过目,方兄,改日和你继续切磋。”

  两人客套着并肩走出了厢房。

  方岂有快步走出了前院,正看到一行人风驰电掣地奔驰到山庄大门前,都是威风凛凛的高头大马,为首的高大男子踩着脚蹬勒住缰绳,骏马长鸣嘶叫,冷宿仇仍是一身利落黑衣,纵身一跃跳下马来。

  他大步地穿过了气派的大厅,迎面那群年轻人正从练武场的一侧走来,中间的是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英气少年,略显稚嫩但已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兴奋:“师父!”

  冷宿仇却并不看他,骤然一掠而起,朝着那英气少年一掌挥去!

  那少年立刻挥剑抵挡,他咬着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接住了冷宿仇的这招,但仍是被凌厉的掌风震得连连退了几步摔倒在了地上。

  冷宿仇一马鞭抽到了他身上:“偷懒了!”

  那精壮少年大声地应:“师父教训的是!”

  冷宿仇不甚满意地盯着他:“从明日起每天多练两个时辰,在影一手下走过十招后再来见我!”

  那少年从地上站了起来,身板挺得笔直:“尊师父令!”

  冷宿仇对着那群少年挥了挥手,转身走回了大厅。

  早有佣人侯在身旁,接过他手上马鞭,又替他收起了大氅,然后拥着冷宿仇走进了厢房。

  冷宿仇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望着在跟前站着一排人,平平开口道:“别都在这杵着,有事通报荀福一个一个进来。”

  在偏厅中候着几位庄上管事听罢,拱了拱手依序走了出去。

  “方先生,”冷宿仇却在厅外看到了方岂有的影子,骤然开口道:“请留步。”

  方岂有在雕花轩窗外顿住了脚步。

  冷宿仇早上见过了方岂有后,又有庄内主事逐一进来汇报各地经营情况,中午用了膳后又留在书房处理了大半日庄内事务,猛然回过神来时,发现天色已近黄昏。

  试图用忙碌压抑着的心事从心底的一个角落不断叫嚣着涌现出来。

  他从宽大的案桌后站起,负着手走出了书房,穿过了一个小偏厅,站在了抄手游廊的藤木花架下。

  青石板上还剩下半阶残雪,从这眺望过去,后院亭台楼阁一派静谧。

  荀福跟在他身后,这时上前问:“庄主,您这要是回主楼用晚膳,还是去后院?”

  冷宿仇仿若未闻,只定定地站在廊下,刀锋一般漠然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丝怅然若失的表情。

  过了许久,他方低低开口问:“他如何?”

  荀福愣了一下,才答:“今儿早上起来就听说庄主回来了,午后用了点膳喝了药歇了会儿,约莫没睡得沉,申时没到就起来了,现时在阁中看书呢。”

  冷宿仇对着荀福摆摆手:“你过去伺候着吧,我一会再过去。”

  荀福应了一声,躬身走开了。

  冷宿仇怔怔站了良久,直到冷风刮在脸上起了痛意,才缓缓抬脚朝后院走去。

  院落外的婢女掌灯点起第一支烛火的时分,冷宿仇跨进了殷言酌居住的那方雅致院落。

  几位在外边伺候着童子看见他进来,躬身行礼自动退了出去。

  冷宿仇跨进厅内,并未马上走进了殷言酌平日起居的暖阁,只示意让仆人替他解下吹了许久冷风的外衫,他站在门外的熏炉前驱走一身的寒气,一边低声出言唤:“言酌。”

  暖阁内无人回应他。

  冷宿仇无甚表情,只径自穿上了一件干净夹袄棉袍,掀开低垂纱帘走了进去。

  他看了一眼,锦塌上没有人。

  转了身子过来,正好看到殷言酌正一手拄手杖,另外一只手上握着书卷,微微喘息着缓缓从阁内走出。

  冷宿仇几步上前扶住了他手臂,将他身子拉至胸前,几乎是半抱半扶着他坐回了软榻上。

  殷言酌望见是他,也不说话,平日里唇角的一抹笑意也不见了踪影。

  他放开手杖扶住了塌沿,低低咳嗽了几声。

  冷宿仇细细瞧着他,眸光中缓缓浮现起一缕柔情,看了好一会,才伸手环住他的腰:开口问“身子可好?”

  殷言酌根本未看他的脸,只神色淡漠地答:“还好。”

  冷宿仇取过案几上的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方先生给你诊过脉了?”

  殷言酌点了点头。

  冷宿仇伸手揽他入怀而后将他寒凉双手捂进了自己腿上:“这几日的药喝了,身子可觉得好受点儿?”

  殷言酌微微喘了口气,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冷宿仇冷不到他的回答,低声再问了一次:“言酌?”

  殷言酌一手撑着软榻,艰难地将身子从冷宿仇怀中移了出来,声音微弱不堪,却是毫不客气的:“你回来不是召过方岂有询问过一番了,何必再来问我?”

  冷宿仇也不计较他刻薄语气,只淡淡地说:“方先生一手针灸之术天下无双,我和他商议过,看看对你肺里的寒毒,有没有法子医治。”

  殷言酌不置可否。

  “这方岂有在庄内拖了这些日子,竟没有日日过来替你仔细问诊,”冷宿仇又接着道:“我也是今日回来才得知。”

  殷言酌冷笑了一声:“他难道不是等你回来商议要我何日咽气?”

  “你——”冷宿仇看着他,浓眉深深地皱紧,眸中已隐隐带了怒气。

  但他停了几秒,方忍耐着道:“别说胡话。”

  冷宿仇转换了话题:“我这次经过塞北,给你带了一件新缝的银狐绒裘,外衫也照你喜好新做了素色的,穿着轻软舒服些,明天你试试合不合身。”

  殷言酌微闭着眼靠在了软榻上,困倦乏力的身子仿佛撑不起那一身的锦华貂绒包裹着的病骨支离,只点点了头,声音微弱:“庄主费心。”

  冷宿仇站起来:“荀福说你晚上还没有用膳,我让人送上来。”

  冷宿仇大步走到门口吩咐了一声,须臾片刻后,数位婢子轻轻地鱼贯走入,每人手上都捧着精致杯盏,站在了阁中的一方梨花案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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