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历史 > 《月迷疏桐全文最新+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十一章 《待续》19
白君羡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腕:「他们将你……将你怎么了?」
看着恋人激动的表情,玄真缓缓说道:「你不知道吗?他们把我从房间里拖出来,用铁链锁住四肢,然后,就有人扑上来──开始是人,没弄几下就露了原形,从衣裳里爬出一只狐狸。我叫你的名字,他们说,你去闭关了,走之前把我交给他们……玩弄。」
他每说一句话,就像是失去一分力气。
白君羡脸色惨白:「不!不可能是真的,他们怎么敢?」
「他们对我说,狐王若是真心喜欢一个人,会带他回青丘认亲,而不是被用过了,丢到一旁。我这样的纯阳之体,只可能是修道的炉鼎。你的族人开始时还假装彬彬有礼,互相谦让,后来就在我身上打起来了,我自爆身体时,还伤了他们不少。」
白君羡神情几乎像要崩溃,反而玄真的表情越来越平和:「没想到阴错阳差,你还是找到了我。君羡,我知道你前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又何苦一定要找到我?」
「阿真!」白君羡只觉自己心都要碎了,看他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只想上前抱住他,可是又感到,自己比阿真更要肮脏,他拥抱阿真,反倒是玷辱了他。
玄真看着白君羡,淡然道:「既然相认,我也没什么可说,只盼你不再纠缠,从此了结这段因果。」
他行了一礼,便向门外而去。
白君羡看着他离去,一时竟然不能开口阻止。
他能感觉得到,阿真仍然是爱着自己的,相比之下,自己万死难辞其咎。
在夺了他的元阳后,他只想着闭关,提升自己的修为,把他丢给自己的族人。而且一闭关,就是七七四十九天。
他早该想到的,那帮狐崽子瞒着他在凡人界,不知诱骗了多少男女,对凡人从无怜悯之心,玄真被他丢弃时,还有残余的功体在身,他们又怎地会不起任何心思?
他一直以为,玄真当年是功力大失,又被狐崽子们怠慢。身体虚弱的人更容易心眼小,所以一时气不过,兵解身亡。如今才知自己??竟然被人蒙骗,不由得怒火攻心,若不是千年道行在身,几乎晕厥过去。
其实他早就有所觉察,玄真不是那般小气的人,却从来没有质问过自己下属后辈,即便是与阿真重逢,他也只是沉浸在喜悦中,没有问阿真一句,当初为何自尽。
直到今日他还记得,他夺了阿真的元阳后,昏昏沉沉的阿真像是心有所感,脸上流露出些许哀伤痛楚,但在自己柔声安慰了两句,哄骗他以后会好好对他,他便平静了下来,可见他一直对自己爱慕至深,断然不可能忽然狠心兵解,离他而去。
若不是天可怜见,教阿真能转世,并且自己还能遇到他,或许自己一辈子就要被他们蒙在鼓里。
白君羡掐指一算,算得出玄真回到山顶开凿而出的山洞。想必是他此时身体很弱,不能离开梅雁山再去寻找一个适合修行的地方,所以还在山上,不由安心了几分。
他连忙架起了御风术,去往山顶。
此地虽然寒冷,适合梅花之躯修行,但风却是太大了,在低阶时难免会伤身。白君羡往日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甚少关注这个「弟子」,如今亲眼所见,不由大是懊悔。
山顶的洞xue开凿得不深,只能容一人枯坐。看到玄真伤势未愈,还不能施法,只能费力地推动巨石,阖上洞门,挡住外面的寒风。
白君羡脸色都变了,连忙上前阻止:「阿真??,你何苦亲自推这石头?若是扭伤了腰可怎么办?」
玄真也不知他竟会来得这般快,明明震惊打击成那个样子,却还是最快想到自己,也看到了自己推石的窘迫,沉默了一下,才道:「这具身体过于虚弱,你把原身还给我。」
「你还要那个瘸子的身体做甚?平白地辱没了你。」
「拿来。」
白君羡柔声道:「阿真,你现在功力尚浅,自行移魂恐怕不易,有机会我再帮你换回来。」
「拿来。」
白君羡无可奈何,从储物袋中拿出灵卷,犹豫道:「那个,我这几年游历时太忙了,那个肉身还没来得及拔毒……」
玄真早知他出去后多半是东游西荡,未必会想到给自己拔毒这件小事,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直接从他手上拿过了灵卷,对他说道:「我今日寻到了突破的契机,即刻便要闭关。真人请回吧。」
对修道者而言,闭关的确是一件重要之事,而且不宜打扰。可是才刚相认,他就要闭关,白君羡很是不舍,过了半天才道:「阿真,我要你叫我的名字。」
「别闹了,快回去吧。」
「你不叫的话,我就亲你了。」白君羡说得自己也有些心动,感觉尾巴都要现出来左右摇晃,但他也知道此时并不是时机,只好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
玄真淡然地一笑:「你知道我并非拘泥之人,君羡。」
白君羡仔细看了他的神色许久,发现他果真没有对自己当年的失误而耿耿于怀,反而云淡风轻。
恐怕阿真唯一的心思,就是要当年凌辱过他的狐狸报仇了吧。
修道之人所求的长生绝不是忍辱偷生,若不忠于自己所求的大道,很容易引发心结,即便勉强突破,也会化为心魔。
如今玄真心结未解,自然不可能突然寻到了突破的契机,想必他闭关是重伤过后稳定神魂。但他若是要提出帮他的忙,阿真却是不会答应。
他是得不到阿真的信任了。
白君羡虽然有心帮他,但却有无从着力之感。咬牙道:「好,你安心闭关。我回青丘一趟,至多不过月余,回来时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玄真抽了抽嘴角,没多说什么,拇指和无名指轻轻一扣,放在胸前,算是行了礼:「真人既要远行,那么就此别过。」
白君羡虽然很是不舍,但看他转身进入洞中,也只好黯然离去。
万里之遥的青丘之国还是草长莺飞,一片*光明媚。
此地四季如春,宛若仙境。还在石头小路上时,便有一只小白团子跳到了白君羡的鞋子上。
「你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是吾王吗?」
白君羡看这小狐狸很是面生,年纪很小,抓住它的脖子提了起来:「你爹娘呢?谁让你出来乱走的?没规矩!」
小白团子的脖子被他揪得生疼,嘤嘤地哭了起来,含着眼泪说:「呜呜呜……爹和娘……已经死啦,他们是在凡人界,被金莲寺的和尚收了去的。」
白君羡满腔待发的怒火被堵了一下,仍然面色阴沉:「没家教就好好在家待着,到处乱走做甚?」随手将小狐狸扔到地上。
小狐狸被砸得生疼,黑漆漆的眼睛里涌上了两泡眼泪,只在眼眶打转,却是不敢掉下来。
「狐王杀人了,救命啊,狐王杀人了!」一只毛色鲜艳的*鸟发出嘶哑的叫声,扑棱扑棱地从不远处的树梢飞起,飞入南边的林子中。
他还没动手,就有人开始号丧了。
白君羡怒极反笑,似乎能感知到*鸟没有飞远,他冷冷地道:「把所有白狐都给本座叫来!少一只,就拔光你的毛!」
那*鸟赤冠彩羽,端是艳丽,能视听千里之外,所以常守在青丘之国入口,用于传令报讯。它十分聪明,除了不能化形外,和别的精怪无异。
白君羡脚步缓缓,往附近的日冕台行去。
过不多时,几个少女模样的狐族迎上前来,向白君羡盈盈下拜:「见过吾王。」
这群莺莺燕燕十分安静,也未浓妆艳抹,其中还有一、两个年轻男子,都生得什是俊秀,面上还有几分拘谨神色。看到白君羡面色森然,仍然鼓起勇气上前伺候。
「吾王多年未归,族人都甚是想念。」
「这些年没有吾王做主,族人在凡人界很是遭凡人欺凌。幸好吾王回来了。」
「吾王在外历练,想必十分辛苦,长老们已备下洗尘宴,给吾王接风。」
「多年不见,吾王都有几分清减了。」一个狐女假意拭着眼泪。
「哪有,我看吾王仍如当年一般俊美,若说有变化的话,那也是增添了成熟的魅力。」另一个狐女羞答答地道。
……
这些狐女本性狐媚,若不是有人叮嘱,竭力克制自身,恐怕早已腻到白君羡身旁,此时只是将白君羡围成一个半圆,却还隔着一丈开外。
白君羡一看这架势,不由冷笑:「怎么,白行景叫你们一起过来,他是不敢来见我吗?」
狐女们闻言大惊变色,纷纷跪了下来:「吾王息怒,摩云使大人他并无恶意……」
「你们还想为他求情?」白君羡眼角都在抽痛。
他对白行景很是信任,当年他是对白行景下令,让他好好看顾玄真,白行景向来忠心耿耿,所以即便玄真透露出了这些狐狸曾经做了不好的事,他也没想到白行景身上。如今不过稍稍试探,便有人维护于他。
「我只在这里等一炷香的时间,他若是不出来,我便放太阳真火,将这里烧个干净!」
白君羡的太阳真火正是这两年历练时取得,但凡身上有过纯阳之气的,接触太阳真火不会有丝毫损伤,正好能检验这群狐狸到底是??不是真的下了手。
话音落下,狐女们吓得花??容失色,纷纷跪下求饶。青丘是一片沃土,若是被神火燃烧,百年之内,自是不能再在此地居住。
「昏君!」一个老者拄着龙头拐杖出现在十余丈外,颤巍巍地,「白行景纵然有错,你责罚他也就罢了,犯得着烧青丘?」
「老祖宗来了!」狐女们连忙上前扶那老者,唯恐他摔倒在地。
修行了两千年之久的涂山老祖在八尾境界停留了八百多年,寿命衰竭之期将至。
白君羡自晓事时起,便知道他的存在。他经常闭关,很少出现在狐族众人面前,但在狐族的威信极高。
白君羡冷笑道:「白行景倒是聪明,知道让人来说情!涂山老祖,他可曾告诉你,二十六年前,我带回了一个人回青丘,白行景不顾天狐符还未消散,率众凌辱了他!你可曾知晓?」
涂山老祖叹了一口气:「事发时他并未告知老朽,不过这件事闹得这般大,老朽也已知晓一二。白行景是为了我天狐族的兴盛,才不得不先斩后奏。反倒是狐王你,为了一个男人,二十几年不回家,哪里像个狐王的样子?」
「好一个先斩后奏!这都二十几年了,可曾奏请过本王?你们既然不把本座放在眼里,再选一个王便是了,还要我回来做甚!」
旁边有狐女柔声劝慰道:「吾王多年未归,何苦一回来就在门口说这些陈年旧事。臣民都极想念吾王,盼望吾王归来,不想今日见到吾王归来,当真是不胜之喜……」
「伤过他的人,我绝不会放过!」白君羡一双桃花眼眸露出森冷之色,沉声道:「本王既然是为杀人而来,你们又何喜之有?」
「你竟为了一个人类,就要屠杀同族!」涂山老祖痛心疾首,「我狐族修成人本就不易,你也不想想,生你的是白狐,养大你的还是白狐,修身成人只不过是我们必经的一条路,又怎能忘了自己的出身?你这是忘本啊!」
他用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白燕风回来禀告了老朽,说你在外面收了一个花妖做弟子,和那男人长得特别像。你堂堂九尾狐王,日后不知有多广大的前程,为了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值得吗?听老朽一言,娶个狐女为妻,把他忘了!」
「我本来能忘了他,但你们既然弄死了他,我自是永远也忘不了他了。」白君羡慢慢道,「你让白行景自己出来,把当年的事说清楚,我可以赏他一个全尸。」
「吾王……」
涂山老祖还要再说,白君羡已道:「他冒犯本王,饶他一命是绝无可能。」
他说得极是坚决,一时竟有些冷场。
「老祖不必再说。」一个中年男人从林子间徐徐走出,一身素衣,头发披散着,丝毫没有以前的精明强悍的气息,反而显得说不出的落魄凄苦:「狐王罚我是理所应当。当年都是我一个人的过错,我只求能以一死,求得狐王原谅,此后但愿狐王能留在青丘,振兴我族。」
白行景说完,一头向身旁的石山撞去,便要撞死在众人面前。
忽地从旁卷了一匹白练,将他的身躯裹住,半途截了下来。饶是如此,白行景的额头已然撞破,一条血线划过他儒雅俊美的面颊。
白君羡收回袍袖,面上丝毫没有半分怜悯,反而很是不耐烦:「大家都是狐族,能不能不要作戏了?你把当年参与的白狐都报上来,不然,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行景呆在当地,面色惨白。
涂山老祖劝道:「吾王,若不是他当年当机立断,让众多白狐得享纯阳之身,青丘能化形者,今日也不过寥寥数人。吾王这些年不在青丘,不知我狐族行走人间,十分艰难,动辄被人猎捕丧命。你看看他们,有哪家没有亲人被害过?大家其实也不是贪求那一点纯阳功力,毕竟能成仙的白狐,万中无一,就连能化成人形的,也少之又少,大家只不过想活得更好些而已,砍些柴种些草药,能卖到凡人界,换些银两买几个鸡吃吃……」
白君羡冷笑道:「你们连我的人都敢动,居然还会用银两买鸡吃?难道不是直接抢的吗?」
涂山老祖面色一阵白一阵红,青丘中不敬尊长的只有狐王一人,但狐王的身分和修为在,谁又敢教训他。
涂山老祖神色尴尬:「抢得多了难免遭人防备,银两自然要想方设法赚些。人间不是有句俗话嘛,『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是啊,我们都是化形才能出去买东西的。不过凡人界的鸡很少。断月叔叔养了好多鸡,还能拿到外面去卖,换些美酒。」说话的声音怯生生的,是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狐女。
「哼!」白君羡看着众人恳切哀求的目光,面上杀气仍然未减。
一个少年忽地大声道:「他自尽了也不关摩云使大人的事,大人所犯的,最多不过是一个看护不力的小错罢了,没有对吾王禀告,也是担心吾王一时想差了,其情可悯……」
白君羡厉声道,「其情可悯,其罪难容!玄真身上既然有了天狐符,那便是我的妃子,你们对他下手,可曾把我放在眼里?他既然不愿意招供旁人,好!凡是在这二十几年才化形的,我一个不会放过!白行景,你既不肯说,我也不再留你性命!」
白君羡抬起一掌,便要击向他头顶。
涂山老祖连忙举杖拦住:「狐王,狐王,且听老朽一言!」
「老东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涂山老祖叹了一口气:「狐王是族里的天才,小小年纪时法力就十分深厚,虽说有了千年的修为,形貌仍然十分年轻,白行景看起来虽然年长,但其实年纪比你小上许多……」
「你该不会要我尊老爱幼吧!」白君羡冷冷地道,「他再小也一把年纪了,做错事要罚,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懂?」
涂山老祖在白君羡面前落了面子,不由十分尴尬,对众狐女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众狐女齐齐答应,又向白君羡拜别,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涂山老祖待她们走远,才肃然道:「那道士无非是生得俊些,也无甚出奇。吾王现在既然能找人顶替,可见他在吾王心中并非独一无二。我们狐族俊美的男子多的是,吾王为那道士报仇,岂不是让小的们心寒?其实……行景这孩子爱慕你已久,这许多年来,都没有成亲,苦心孤诣地想要辅佐你,让你成为青丘古往今来的明主,让青丘每个狐族子弟都不会无依无靠。那些……咳咳,的狐族,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不会对吾王不忠。如今他们都已化形,正是可堪大用的时候,你要是就这么杀了白行景,难免狐死狐悲。」
白行景始终面无表情,只在涂山老祖说他对狐王怀有爱慕之心时,面色苍白了些许,跪在地上的身躯纹丝不动。
白君羡冷哼一声,厌恶地打量了白行景一眼,神色更为不耐:「就因为他爱慕于我,就可以用我的名义为所欲为?涂山老祖,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涂山老祖忙道:「行景虽有错,可是罪不至死,据老朽所知,那道士是兵解身亡的,行景并不想杀他。修道之路如此漫长,因为一点小挫折就自尽,也实在是过于脆弱,毁了纯阳道身,也不是就不能修炼了,行景既没有杀人,偿命的话也太过了一些,不如把他逐出青丘,小惩大诫,吾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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