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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丧心病狂的瓜皮 16035字 2023-02-13

  王谨之和程亦轩留在府中治伤那几日,关隽臣本已说了不想再见到他们,可是后来听说程亦轩在雪中冻得太过厉害,连日服药仍是高烧不下,王谨之便一直衣不解带地照料着。

  他心中略有些挂怀,还是找了个僻静点儿的时候去探望了一下。

  素云阁内很是安静,几个火盆烧得很旺,程亦轩此时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裳,领口围了一圈儿白白的兔毛,衬得他苍白的脸蛋更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模样。

  王谨之手中端着一碗莲子粥,一勺一勺地喂过去。程亦轩张口吃了之后,两人挨在一块悄悄耳语了几句。

  大约是王谨之这会儿又说了些什么,程亦轩被逗得“噗”地一下子笑出了声,随即软软地靠在王谨之怀里。

  关隽臣进屋时步子很轻,王谨之又受了内伤,是以屋里两人一时之间倒也没发觉,他站在屏风外看着这一幕,心里突地就有些发酸,怔怔地站在原地。

  还是程亦轩抬起头时才发现了他,少年的神情瞬间便有些瑟缩起来,怯怯地扯了一下王谨之的袖口。

  程亦轩一贯胆小,先前在雪中之时是将生死置之度外才会有了几分敢与关隽臣直言顶撞的胆色,可是这会儿已经峰回路转,自然也就恢复了之前那个性子,一见关隽臣,便像是受惊了的小兔子似的往后缩。

  “王爷。”王谨之一转身,见是关隽臣也吃惊地楞了一下,他起身像往常那样行了一礼,可是神情却还是有些紧绷:“王爷怎的来了?”

  关隽臣知道,他虽然先前已免了王程二人的罪责,可是如今他二人仍是不免要畏惧自己,这虽然也没什么奇怪,可是却仍叫他心里有些许不顺畅,他向后退了两步,冷声道:“本王有事与你说。”

  “是。”

  王谨之忙跟了出来。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站定在廊下,关隽臣回过身时,王谨之忽地跪了下来,垂下头,声音微颤地道:“王爷,谨之该死。”

  关隽臣一怔,还未来得及回答,王谨之便已继续道:“谨之先前不知,那日、那日,晏公子竟是在那一日走了。王爷,您……”

  王谨之抬起头,神色中带着深深的忧虑和担心,想了想道:“王爷虽说让谨之和程公子出府,可是如今这样……王爷身边无人,谨之……不如谨之留在您身边,也有的照应。”

  他说到这儿迟疑地顿住了,显然是拿不定主意,不知关隽臣的心思。

  关隽臣明白,那日他去素云阁去得太快,王谨之还来不及知晓晏春熙离去的消息,如今这几日才得了信儿,虽然两人不似先前那般关系,可是仍马上惦念起了他的境况。

  关隽臣有些许感动,可是想到连王谨之心中也觉得晏春熙一走他必遭重创,这般软弱之处实在不愿被外人所见,脸色又不由有些不愉:“便是你肯留下,你的宝贝也未必愿意吧?”

  王谨之滞了一下,随即想了想:“请王爷见谅,程公子他、他在府中本就胆战心惊,如今这一遭……他自是不愿留下了。但谨之想,也可先将程公子送去城外安顿,谨之陪您度过这一遭,再、再去与他相会。”

  关隽臣哼了一声:“你先起来。”

  待王谨之起了身,他才淡淡地继续道:“这儿无事,用不着你留下。况且我已将你二人逐出府,你当是玩笑话吗?我饶你们一次,难保以后见了你们不会恼火,所以你待伤好了便赶紧带着程亦轩离开长安,走得越远越好——千万别再叫我瞧见你们。”

  王谨之站在关隽臣身边,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雪光从一侧漏进来了一些,照在关隽臣的脸上。

  他本发如黑羽、面若冠玉,是这大周王侯之中一等一的好样貌,只是如今才短短月余,两鬓已经沾上丝丝缕缕的灰白。

  此时他一言一语虽然也凌厉,可是却不知为何仍有种疲惫沧桑之感。

  王谨之心中难过,侧过头不忍再看。

  这时忽然听关隽臣问了一声:“听说程亦轩腿冻伤得厉害?”

  “是……”

  王谨之迟疑了下,他没想到关隽臣竟然还会问起程亦轩的伤势,但是随即还是如实答道:“大夫说,这番冻得厉害,是伤到骨头里去了,日后天气阴冷之时,怕是少不得要受些苦,是以要一直好好将养着,但即便如此,到老了……也难免有行动不便之虞。”

  他说到最后,语气也低沉了下去。

  程亦轩是他心中至宝,刚从雪中把少年抱回来时,他眼见着程亦轩双腿被冻得发紫、已没了半点血色,他一摸上去只觉得触手像是冰一般冷硬,他当下害怕得心像是要从胸口里跳了出来。

  大夫一来便说,只消再耽搁上盏茶工夫,这双腿便是彻底废了。

  王谨之想起那日种种仍是心有余悸,更何况日后这漫长一生的无数个风霜雨雪的日子,那少年都要为此经受针扎般的苦楚,他如何能不心痛。

  只是如今说得太多,又有埋怨关隽臣之嫌,所以便还是就此带过了。

  关隽臣沉默了良久,最终摇摇头,一步一步地走了。

  ……

  五日后,王谨之还是和程亦轩一块儿走了。

  程亦轩烧一退,果然便一刻都不想再在王府待下去,两人定在清晨动身,本是不打算惊动关隽臣的意思。

  王谨之为赶路买下了一辆颇为宽敞的马车停在王府后门外,马车里面铺着厚实的被褥、烧着火炉,布置得颇为舒适,程亦轩腿脚不便,他便将少年小心翼翼地抱了进去,又给程亦轩的腿上围了兽皮。

  可等他自己重新出来想要检查马匹时,赫然竟发现关隽臣穿着锦袍正站在不远处。

  “王爷——”

  王谨之有些紧张,刚要行礼,却被关隽臣摆手制止了。

  “定下去哪儿了吗?”

  关隽臣问道。兴许是分离在即,他今日并没有先前的冷淡。

  “先去长安附近的郡城修养一番……之后便打算去荆州,那儿是程公子的家乡。”

  关隽臣闻言点点头:“路途颇远。”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随即问道:“盘缠可带够了?到了荆州,落脚琢磨些营生,也要银子打点。”

  他亲王之尊,这等小事本是不足挂怀,可是这两句问话,却又委实如同一个家中的大哥一般温和平稳。

  王谨之抬头看着关隽臣,一时之间声音也颤抖起来。

  “谨之、谨之手头钱财颇丰,王爷不必挂念……我、我唤轩儿出来,与您拜别。”

  荆州路遥,与长安相距数千里,他这一去——

  今生今世,兴许便与关隽臣再也不会相见了。

  他与关隽臣这二十年相伴之情,离别在即,身份似是终于不再那么重要,只有那份难舍与羁绊,却是格外真切。

  王谨之想到这儿,便登时想要跪下道别,可却忽然被关隽臣拉住了手臂。

  他久违地微微笑了一下:“你已不是我的王府管事了,不必这般行礼。”

  “也别叫程亦轩出来了。我待他不好,这些年……他其实吃了许多苦头,日后你要好好对他。”

  关隽臣说话时神情颇为平静,显然是已不再将偷情之事放在心上。

  可这“好好对他”四个字听在王谨之心头,却是万千心绪百转千回,说不出的感慨——

  关隽臣堪堪后退了一步,他虽穿着一身雍容锦袍,可是此时却竟像一个普通江湖人一般,对着王谨之略一抱拳,淡淡道:“保重。”

  王谨之鼻子猛地一酸。

  他明白关隽臣的意思,于是神情凝重,站得笔直,同样地抱拳行礼:“保重。”

  他与关隽臣相对,这一次却并无上下之分、主仆之别。

  这一声保重, 已经道尽了他和关隽臣之间所有的关怀和释然。

  一礼完毕,王谨之再不多言。

  他翻身上马,带着马车一步步地离开了这座宁王府。

  天地广阔,从此他与程亦轩,便是自由之身。

  ……

  ……

  ……

  王谨之鼻子猛地一酸。

  他明白关隽臣的意思,于是神情凝重,站得笔直,同样地抱拳行礼:“保重。”

  他与关隽臣相对,这一次却并无上下之分、主仆之别。

  这一声保重, 已经道尽了他和关隽臣之间所有的关怀和释然。

  一礼完毕,王谨之再不多言。

  他翻身上马,带着马车一步步地离开了这座宁王府。

  天地广阔,从此他与程亦轩,便是自由之身。

  那一日,关隽臣目送着着王谨之的背影在朦胧的天色中渐行渐远。

  这三十多年一步步走来,他从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沦落至此。

  他生在皇宫,流淌着全天下最尊贵的血统,而他也未曾有亏自己皇子的身份,文才武功又无一不是翘楚。

  他曾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大周万里河山,皆任他驰骋,若这世间真有凌霄宝殿,他亦相信自己可以傲然一步踏上云巅。

  年少得意之时,又怎能想到,这一生最耀眼的弧光竟是转瞬即逝,再也不可复追。

  关隽臣痴痴地立在原地许久,这大约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孤独的时刻。

  宛如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去世之前,环顾一圈,却发现四下无人。

  他本应为此感到灰暗和无望,可是看着王谨之和程亦轩这般缓缓携手远去,他的心里,竟然感到拥有了片刻的安宁和坦然。

  他想着,等来年开春了,王程两人想必已经在荆州过上了快活的日子,这样的殷切盼望,便像是一缕若有若无的风,吹拂开了这数日以来风雪交加的沉闷和森冷。

  “王爷……”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唤声:“这儿风大,我扶您回去屋里歇下吧。”

  关隽臣回过头,只见果然是霜林站在他身后。

  这少年打扮得比之前好上许多,湖蓝色的织锦袍子,颈间围了一圈儿华贵的狐毛领子,他肤色雪白,眉眼更是着意修饰过,显得一双蓝瞳妩媚异常,这会儿见了关隽臣,更是声音也愈发甜了起来:“霜林吩咐厨房给您炖了碗参汤……您喝了补补身子。”

  关隽臣不置可否地看了霜林一眼。

  “你多大了?”他忽然开口问霜林。

  “今年便满十七了……”霜林见他问起,便以为是关隽臣起了兴致,脸上浮起一丝又羞又喜的神色,挨过来靠在关隽臣身边软软地道:“王爷,我进府您只召过一次,您、您是嫌霜林不够美貌吗?”

  这少年还是太年轻了,想要什么,便都明晃晃摆在眼里,关隽臣只要搭一眼便看得明明白白。

  霜林见关隽臣始终不答,又挽住关隽臣的胳膊,轻声试探着问道:“王爷,程公子犯这般大错,您怎的就这么饶了他?”

  “那依你看,本王该当杀了他吗?”关隽臣反问道。

  “这……”霜林一时语塞,他似乎也想不出自己究竟想要如何,嘴唇嗫喏了一下道:“总是、总是不该就轻轻巧巧放了他们。”

  “你颇恨程亦轩。”关隽臣神情淡淡的,看不出是喜是怒:“他得罪过你?”

  “也、也没有。”霜林道:“只是……”

  他停在这儿,惴惴不安地望了一眼关隽臣,似乎不知该如何作答。

  霜林并不聪明,因此倒也不会撒谎。

  当然了,以程亦轩的性子,又怎会得罪别人。

  可是也正因如此,这件事才叫人害怕。

  人若要戕害彼此,往往不需要过节,亦不需要恨意。

  只消挡了旁人的道,恨意便随之而来。

  如今府中,晏春熙自行离去,程亦轩被告发了偷情一事,明面上看,这府中能受宠的,自然便只剩下一个霜林了。

  太阳底下,从无半点新鲜事。

  当年程亦轩怎么告发晏春熙,如今霜林怎么告发程亦轩,来来去去这些事,无非为的一个“宠”字。

  人一分上下,宠爱便成了权力。

  看起来是一宅一院的小事,可是实则细想起来,这大周朝堂又和这鹤苑争宠有什么分别,有小人、有告发、有谄媚、亦有厮杀之残酷。

  庙堂若浑浊一片,这君君臣臣,和床榻上这些风月勾当,委实都是一回事。

  关隽臣以为自己本会颇厌极霜林,可是此时看着这少年,心中却并无那般烦恶,只是觉得有些许悲凉,他对着霜林道:“你还小。”

  “本王并不想饶了他们,”关隽臣叹了口气,低声道:“只是那一日,心中想到一个人。”

  “王爷想到了谁?”霜林好奇地抬头问道。

  “晏春熙。”关隽臣眼中闪过一缕绵绵的温柔:“我心里想,熙儿若是在此,定会要我放了他们。”

  霜林面上的神色顿时僵住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什么。

  关隽臣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却不再理会他,而是一个人向王府内院慢慢走去。

  ……

  宁王府的平静并未持续多久,还未入夜,一人持着令牌急急策马从后门入府,一到了关隽臣面前,马上人便体力不支,重重地摔了下来。

  “王爷……”他穿着一身玄黑色的夜行衣,抬起头时,才在火光下露出一张虚弱的苍白面孔,竟是王府的二管事白溯寒。

  “你……”关隽臣猛地吸了一口冷气,俯身将白溯寒搀扶起来,一搭手腕,只感觉白溯寒手腕软软垂下来,竟是关节被人以擒拿手法卸了下来,而脉象更是虚浮,显然是受了颇重的内伤。

  “是谁、是谁干的?”关隽臣急火攻心,他不止是挂念白溯寒,一颗心更是都悬在了半空。

  他先前派白溯寒追随晏春熙而去,就是为了保护晏春熙,而如今白溯寒重伤而归,晏春熙如何能不出事。

  “夏、是夏白眉……”

  关隽臣略一颔首,他刚问出口时心中便已有了答案。这等擒拿手法,娴熟狠辣,隐约能看出是出自虎鹤双形功之中虎爪手的痕迹。

  白溯寒嘶声道:“王爷,溯寒无用,不是这阉人的对手,被他、被他将晏公子给擒了去。”

  他气力衰竭,说出这一句话便已颇为吃力,想要再开口,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手指哆嗦着,从衣襟中艰难地掏出一块像是从衣襟上撕下来的白色布巾,上面竟然赫然写着两行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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