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端？”

　　姜歇没想到何渡夜会这么说, 可顺着何渡夜恰才所指的方向看去, 他却猛然意识到自己算错了什么。

　　他之前就像是身处在自家的屋子里。他透过窗户, 朝屋外大喊一声，进来一群人。屋子变得热闹起来。

　　这时，何渡夜却开出一扇大门来。

　　门一打开, 姜歇才发现，这房间之外还有太多太多的人——他们不是没来得及进屋来，也不只是无动无衷或不感兴趣。他们是在张牙咧嘴或哄堂大笑啊。

　　姜歇明白了, 原来这屋里都是少数派, 外面的多数派们也绝不可能因为再听到几声叫嚷，就能加入进来。

　　——但, 这是为什么呢？自己之前又为什么没有察觉呢？

　　“再说说这些参与进来的人，”何渡夜接着道，“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呢？他们能天天参加游戏吗？他们真的会花费很多力气去帮助无关的人吗？他们又能帮多大的忙呢？”

　　“更重要的是那十几万、几十万的、未来成百上千万的新玩家们又能拖多久呢？”

　　“根本是杯水车薪。”何渡夜自己答道。

　　“这是没有希望的。可你却偏偏打算叫醒几个人、动员几个人，这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他们，本来可以把别人的死，归结于宿命、归结于无常、归结于不可抗力。可你现在却把那些人的生死压在了这些人的肩上，让他们去挽救却又发现无可挽救。”

　　“这难道不是一种残忍吗？”

　　“没有希望、无可挽救……”姜歇抿抿嘴、抬眼道，“虽身处雨天，但也不能说，星星之火不能燎原。”

　　“……哈哈，”何渡夜沉默了一会，接着轻笑两声，“身处雨天……好，那我期待晴天，是什么样的。”

　　“嗯，”姜歇吸入一口气道，“还有啊，那些被救的人，等他们到了A级，也可以去救人啊。”

　　“当然，这需要你们好好策划了。”姜歇朝身边的几个人挥挥手，向外走去。

　　“假面超人。”何渡夜却突然这样叫道。

　　姜歇心里一惊，但却没有停顿，继续向外走去。

　　“比起小萌妹，还有现在的什么下沉建筑，我果然还是比较习惯这样称呼你。”

　　——好吧，三个马甲被联上了。

　　姜歇停下脚步。

　　“没想到你还有想救世的一面。”何渡夜道，“我本以为你是个特立独行的人——有强大的个人能力和独立的价值观，以独特的方式适应环境，并不在乎别人。”

　　“但现在，你的处世之道却变了，这是为什么呢？”

　　姜歇：……什么乱七八糟的。

　　“让我猜猜……”

　　“是……因为该隐吗？”

　　姜歇背对何渡夜皱起眉头。

　　“哈哈，”何渡夜道，“看来你和他的关系真是——”

　　“啧，”姜歇状似不耐烦地打断道，“不如你说说，你们是怎么查出来的，也好让我以后有个戒备。”

　　“简单。”何渡夜也不在意，“很久之前我截了你的ID，自然就知道假面超人的马甲号原来叫小萌妹。今天又追踪了下层建筑，也不难查出来这个ID的原马甲是小萌妹。”

　　“但对应到哪个具体玩家，这我们可是查不出来的，毕竟玩家们可以改变外形。”

　　姜歇：……所以是瞎猜的？

　　“你一定在想，所以是瞎猜的吗？”何渡夜微弱地笑着，“也不全是。”

　　“毕竟该隐的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你，这是个很容易发现的规律。”

　　姜歇：“……”

　　“当然，”何渡夜，“我也是刚刚才确认。”

　　何渡夜说完拍拍手，带着方程式的几个人往外走去，路过姜歇，嘴角的弧度带上几分“扳回一局”的意味。

　　“诶，诶？哥，”墨子跟上去拉住何渡夜的衣角，“我还是没懂。明明之前在【末日病毒】的时候，该隐和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没什么关系啊，你怎么得出‘目光所及就是你’的结论的啊……”

　　陈允谏则悄声走到比尔边上，低声问道：“你就被说服了？所以他跟你说了什么？”

　　比尔没好气道：“他说，这次群体性的行动，可能会引起X世界的特别反应。这个特别反应，是我们研究技术的一个突破口。不管怎样，这有道理。毕竟，我们现在所掌握的太有限了，进展也太缓慢了……”

　　*

　　姜歇站在原地，胸口还闷着一口气。

　　这倒不是因为何渡夜套出了他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这“A级玩家下沉之路”确实逼仄；这雨天是否能转晴，也确实难说。

　　星星之火的火势真的能涨起来吗？

　　姜歇把胸口的气吐出来，继续向外走去。

　　人群里，阮鸣正对着大家说着什么。

　　“……虽然微不足道，但我会在现实世界，为参与行动的玩家提供AI机器人，以便保护你们身边还没被感染的人……”

　　阮鸣接着又具体说明了一番。

　　“既然玩游戏能获得现实的保障，那我也愿意加入进来。”边上观望的玩家道。

　　其他众人听到这，也更加安心了，并表示会更积极地积极参与，会尽全力帮能帮的所有人。

　　“鸣大。”阮鸣身边的人散去后，姜歇走上前去，“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阮鸣虽不太明白姜歇为何突然道谢，但姜歇的举动却让他真的对未来多了许多信心。

　　“谢谢你，姜歇。”阮鸣又说了一遍。

　　姜歇方才稍稍踏实的心，此时却莫名地加速跳动起来，血液似乎也加速流动着。

　　可这种感觉却又分明和刚才的“压抑感”不同。

　　“鸣、鸣大，”姜歇后退一步，拉开两人过近的距离，摸摸有些发热的脸，想了想转而道，“我也去选个ID。”

　　“明天的ID已经分配完了。”阮鸣道，“大家提供的ID没有很多，而且决定先分配明天的。至于场次在后面几天的，会跟新截取到的ID一起再作分配。”

　　“诶？”姜歇一愣，“那鸣大你拿到ID了吗？”

　　“嗯，拿到一个B级的。”阮鸣问道，“你跟我一起吗？”

　　“哦，好啊。”姜歇觉得阮鸣选中B级也恰好十分“合理”。

　　——B级的游戏存活率更低，难度更大，两人去帮忙的话，用处更大一些。而且B级玩家升级后，就能去帮助其他人，更高效。

　　虽然人命貌似不该被计算，但这点念头还是飞快地从姜歇脑海里翻过。

　　阮鸣带姜歇去红衣女人那植入了ID对应的追踪信号。

　　不远处的何渡夜又似笑非笑地看过来。

　　姜歇想起刚才对方的话，有些不自在，植入完就拉起阮鸣转身离开：“鸣大，我们去休息室吧。”

　　两人随即来到89楼。

　　其实刚才在大厅那，还发生了一件事。

　　那时，姜歇一边听着何渡夜在外头滔滔不绝，一边很随便地在盘裤兜里那“侦探”给的石子。

　　忽然，石子“嗡”地震动了一下，接着里面传来“啪”的一声。

　　姜歇吓了一跳，赶忙把手松开了——里面的声音停了。

　　好在当时比尔浑身暴躁，而其他人的注意力又都在何渡夜那边，总之这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关注。

　　“鸣大，我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了。”姜歇同阮鸣坐下，掏出石子，“捂热了就行，之后声音就能直接传送。”

　　姜歇笑了一下：“你说，我们能不能请那边的人也帮帮忙？”

　　阮鸣点点头：“根据你上次的描述，他们是可交流的人。”

　　两人商量了一下应该说些什么，又应该让对方帮些什么，最后决定把大致的计划和目前的困难直接告诉对方，看看对方的反应，然后随机应变。

　　议定，姜歇握起石子，没过几秒，里面便传来声音——不过有些嘈杂……好像是酒吧里的声音。

　　姜歇尴尬地对阮鸣笑笑，接着对着石子，变着花样打起招呼。

　　“喂？师父？侦探？大哥？有人吗？”

　　对面又传来一阵滚石声。

　　“哦，是你这小子啊。”侦探的声音终于从里面传来，“想到用这东西了？”

　　“呵呵，师父，我跟你说个重要的事，你方便吗？”

　　“你等下。”过了一会，侦探似乎找到一块安静点的地方，“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