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歇笑了七八秒后, 终于停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 两眼离散，开始清空自己的脑袋——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

　　渐渐地, 中转站开始慢慢剥落，露出了00年代城市的面貌。

　　随后城市的场景也慢慢剥落, 露出了地下沙城的样子, 之后是香港、沙城、集装箱、村庄、火车车厢……

　　如此这般, 一轮轮剥落后, 他重新回到站台上。

　　终于，站台上的场景也开始慢慢泛白，白色又逐渐转为黑色。

　　最后, 姜歇的脚下，变为一片海面，头顶变成一片星空。

　　海面上、星空下, 阴影、尖端、断裂的光线组成变幻不定的角度和形状, 随着海浪的倒伏而坍塌，随着空气的涌动而破裂。

　　周围只有海浪与空气流动的声音。

　　姜歇轻轻地闭上眼睛, 双手怀抱住膝盖。

　　他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就那么呆着。

　　时间在这里似乎被无限拉长，又像是来到了尽头。

　　只有孤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久，光线与光点黯淡下去，海浪与空气化为虚无。

　　一切归于混沌，归于零。

　　……

　　【恭喜玩家姜歇完成C3场游戏，排名为第12名，游戏失败。3秒后你将被传输到中转站。】

　　姜歇听到这突兀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他终于回到了中转站。

　　姜歇的脑海还处于一片空白。他慢慢调动起自己的意识。

　　——还是失败了。

　　也不知道外面这时间是过了多久。

　　“滴滴滴”的新消息提醒音响起。

　　姜歇抬起自己的手，点开消息。

　　由于长期的静默，他的动作甚至都变得有些缓慢。

　　该隐：【出游戏后一定要记得发我组队申请】【注意安全】

　　该隐：【一定不要立即下线】

　　该隐：【可以跟我聊聊】

　　该隐：【学校里请过假了】【你的‘身体’在医院，放心】

　　该隐：【叔叔阿姨也在】【我一直都在】

　　该隐：【一定要发组队申请】

　　该隐：【外面的时间过去十天了】【11】【12】【13】【14】【15】

　　姜歇眨眨眼睛：原来长时间不出游戏，会在现实世界中变成植物人。

　　他慢慢缓过劲来，看着阮鸣的“报告”不禁微微地笑笑——鸣大还真是让人安心，也难怪自己会在潜意识里造出一个“他”来。

　　“15天。”姜歇算算时间，松了口气。

　　——好在自己上场游戏进入的时间比较早，所以就算过了十五天，自己离C4场游戏的最后期限还有2天。

　　姜歇向阮鸣回复道：【鸣大，我回来了！】

　　该隐：【组队吧】

　　对方立刻回复了过来——还真是一直在。

　　小萌妹：【下一晚可以吗？】

　　该隐：【可以】

　　姜歇设置好下场游戏的时间，把组队申请发给他。

　　阮鸣立刻接收了。

　　他在另一头精神依然紧绷，删删改改，最后只简单地发了一句：【还好吗？】

　　小萌妹：【没事了！我太蠢了！让鸣大担心了！】

　　该隐：【没事】【我现在是A级，有任何疑问都可以问我】

　　姜歇立刻把之前关于“杀人小队”的问题提了出来，而阮鸣对此略知一二，恰好可以解答。

　　该隐：【他们是前A级玩家】

　　该隐：【在A级游戏中被淘汰的玩家，在现实世界中死亡时可以选择留在X世界，为游戏服务，去晋级场游戏中制造混乱。】

　　该隐：【你遇到的大概率是他们】

　　姜歇挑挑眉：竟然是玩家转变成了NPC吗？X世界果然不会让人“失望”。

　　小萌妹：【原来是这样！】

　　该隐：【你在游戏里碰上什么困难了吗？】

　　姜歇简单地把第十关的情况说了一下，但把“元鸟”隐去了——毕竟当着阮鸣本人的面，这实在让人感到有些羞耻。

　　小萌妹：【对了，鸣大，要是我在游戏中被困得太长，错过了之后几场游戏的时间，会怎么样？】

　　该隐：【你错过的游戏都会被记为失败。】【幸好你没事】

　　姜歇抿抿嘴，却在消息中打着哈哈：【哇，好险好险。】

　　确实非常险，阮鸣皱着眉头。

　　他本想补充一句，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可以选择“自杀”退出游戏，但他想了想——以后自己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该隐：【你先休息休息】【我去叫叔叔阿姨】

　　“嗯？”姜歇一顿，“难道呆在自己病房里的不是爸妈，反而是阮鸣？”

　　关闭消息后，姜歇后遗症似地在中转站中转了一圈，确定自己确实回来了，这才点击下线了。

　　朦胧的人声向姜歇传来，接着是开门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睛。

　　“哗啦”一声，房间内的窗帘被拉开。

　　光线照进原本昏暗的房间。

　　“阿歇啊，你终于醒了！”姜母拉开窗帘，回身见姜歇醒了立刻走过来，和姜父一起站在床头。

　　姜歇笑笑：“没事，爸妈。”

　　姜母长长地松了口气，但还是皱着脸。

　　姜父：“阿歇，你怎么会晕倒在酒店里啊？”

　　姜歇：“？！”我是不是暴露了很多？

　　他坐了起来，借机想了想，说道：“周末嘛，我本想去D乐园玩，就先在那边住下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晕了。”

　　姜母担忧地看向姜父。

　　这时，阮鸣提着食盒进来了：“先吃点东西吧。”

　　姜歇意外地发现阮鸣看起来有些憔悴，嘴周冒出了青茬，衣服有点皱——还真是稀奇。

　　姜母笑笑，对姜歇道：“这段时间，还多亏了小鸣的照顾。阿歇快谢谢小鸣。”

　　姜歇乖乖道：“谢谢小鸣。”

　　姜母不禁笑了一声：“你怎么也跟着叫小鸣，真是傻孩子。”

　　说着，姜母拉着姜父出去了。

　　“嘻嘻~”姜歇咧开嘴，笑着对阮鸣挑挑眉。

　　阮鸣抬抬嘴角：“傻不傻？”

　　他从食盒里拿出好几样吃的，有粥有面，有肉有菜。

　　看上去不是病人应该吃的清淡饮食，但姜歇表示很满意——毕竟自己压根不是病人。

　　正吃着，姜歇隐隐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说话声。

　　姜母：“医院也查不出，他自己不知道。不会是当年的后遗症吧？”

　　姜歇抬头，看了阮鸣一眼，只见阮鸣正温柔（？）地看着他。

　　姜歇赶紧低下头，继续吃。

　　姜父：“这都二十年过去了，唉，还真不好说。”

　　姜母：“都怪我，当年没看好他。”

　　姜父：“别自责了。孩子醒了就好。”

　　姜母：“就怕孩子以后又出什么事。是不是还得带阿歇去看看心理医生？”

　　姜父：“再观察观察吧，还是别直接跟孩子说。当年医生不是说，这是心理创伤嘛。”

　　姜母：“嘘，说话轻点。”

　　姜歇挑挑眉——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童年的秘密？

　　忽然，姜歇感到肩上一沉。

　　“还想吃什么吗？”阮鸣一手搭姜歇的肩膀上问道。

　　姜歇笑道：“够了够了。”

　　过了一会，姜母和姜父再次进来。

　　姜父：“小鸣啊，阿歇已经醒了，你自己去忙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做爸妈的就好了。”

　　阮鸣顿了顿：“——好。”

　　姜歇笑着朝阮鸣摇摇手，看着阮鸣走出去。

　　阮鸣走后，姜母在床边坐下：“阿歇啊，他是你大学同学啊？”

　　姜歇咽下一口粥：“本科学长。”

　　姜母：“他真的是很关心你啊。这么多天一直‘霸占’着你，我和你老爸都要吃醋了。”

　　“咳咳咳，”姜歇不小心呛到，“啊？”

　　姜母：“开玩笑的啦。他说你不能被打扰，这不连房间的窗帘都拉上了，比医院管得还严。我们进来看你还要先问问他嘞，但他却一天到晚在门口陪你。”

　　姜歇往门口看去——原来门口还有个玻璃隔开的小房间。从走廊上进来，还真得先经过小房间。

　　姜母继续道：“虽然他说这是必要的，但我们也不懂。他学医的？”

　　被妈妈这么一说，姜歇倒是明白了，估计阮鸣是怕自己一到中转站就被吵醒，没法给他发组队申请了。

　　不过，这架势还真有点大啊。

　　而且，姜歇咳了咳：“一天到晚？”

　　姜母：“是啊。”

　　姜歇张口就来：“他有个妹妹之前也昏迷过，可能他比较有经验吧。”

　　姜母点点头：“哦，那还真是辛苦这孩子了。你要好好跟人家道谢哦。”

　　姜歇：“对了，妈，是谁把我送进医院的？”

　　姜母：“酒店里的人都报警了，你说是谁。不过我们来的时候，小鸣已经把你转院了，说这家比较安静。”

　　姜歇点点头——还好，看来爸妈不知道自己脸上戴面具这事。

　　姜母顿了顿问道：“阿歇啊，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

　　作者有话要说：

　　阮鸣：叔叔阿姨，就由我来照顾姜歇吧。

　　姜母：那真是麻烦了。

　　阮鸣：以后请继续麻烦。

　　姜父：？

　　====================

　　第二卷 双人同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