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 家主。您放心！”

　　“我一定把事情办得明白又漂亮！”

　　这话里说的漂亮, 自然就是指——

　　半点儿不被人察觉到事情的发展其中有禾雍家族出的力气了。

　　低调安静。

　　禾雍家族现在的状态, 是装着孙子扮笑脸，撒着星币换名声。

　　从贵族投诚过来的, 联邦当局不会多么信任。

　　尽管禾言丘在联邦当着重要职务，但是也不过是不沾染军权的政治职务。

　　整个家族……万万经不起一点儿的负面^消息。

　　禾宜见看着大哥毕恭毕敬的挂掉了光脑通讯，自己心里有了猜测。

　　家主的通讯, 估计就是问当初交代的事情。八成就是又督促了一遍。

　　至于结果……

　　禾宜见瞥了一眼大哥的光脑。

　　现在还看不出来。

　　桑温深深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对上公康。

　　他不能直接站出来。

　　他一旦站出来，就会正合了幕后人的心意。

　　直接被钉在耻辱柱上，把“无用垃圾文学”“毁灭文明”“垮掉的文学作品”的名头上赶着被对方准备好的舆论手段直接作实。

　　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没有人会冷静下来听谁的辩解。

　　居心叵测的幕后操纵者们一拥而上，已经没人真的在探讨文学, 只是想浑水摸鱼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么一想, 当初在作者访谈上和班杰尔的辩驳, 倒是真的如班杰尔当初客气套话所说，是真的一场愉快交谈了。

　　桑温轻轻摇头。

　　公康的声明一出, 星网的风向已经开始隐约调转。

　　研究汉字半辈子的老学者, 泣血一样的呼唤，似乎从哪面看去都是不得不支持、不得不跟着声讨的。

　　公康的控诉一出, 班杰尔一派的舆论操作又赶紧跟上。

　　目不暇接的一篇一篇评论贴子就在自己面前闪过, 不知道其中具体事情如何的吃瓜群众, 在篇篇号召中总会生出一股“愧疚感”。

　　【是啊《远方》毕竟是图维维先生当年为了战争创办的，上面承载的是联邦的希望和荣誉！

　　现在直接对着市场妥协，看小说大赛的冠军火了, 就去直接找人家约稿，这根本对不起图维维先生，更对不起联邦群众啊！】

　　【我不同意老先生说的文明写的就是垃圾文学……但是文明风作品现在的势头太强大了。

　　网文界云途的文明，官方主流圈子的打死不喝营养剂，全息影视出版界的晋江最近闯入人们视野的米糕糕……】

　　【感觉就像是被压在了一张大网下，时时刻刻被带着向前走。可我们走的是对的吗？】

　　【无用的东西不应该存在！】

　　【我们要对得起图维维先生当初做的付出！】

　　桑温看到其中一条评论。

　　心中一怔。

　　被人带着向前走……

　　人们知道自己走的路未来的目的地吗？

　　不知道？

　　知道自己走的是对的吗？

　　更是不清楚。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生出一种淡淡的无力感。

　　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现在所面临的局面。

　　正因为知道现在自己所面临的局面，所以更是一刻都不能停歇。

　　公康……

　　桑温看着光脑资料上这位学者的照片。

　　“哎桑温！”图巴巴突然叫唤起来，“你快看！快看！！”

　　桑温抬眸看向光脑。

　　上面不是别的，正是一则视频声明。

　　不是别人的视频声明，那是图维维的视频声明。

　　“图维维先生……”

　　桑温喃喃一声，话语尽数吞进喉咙。

　　视频中的图维维，穿着联邦军队的军装，胸前的荣誉勋章熠熠发光。

　　他光荣而战功赫赫的一生，全部奉献给了联邦文学创作界。

　　他从战争中走来，身上似乎也总是有着激光炮灰的淡淡呛人味道。

　　这些战争的痕迹已经刻进了图维维的骨子里。

　　“全体联邦的新人类，大家好，我是图维维。”

　　他声音沙哑又洪亮，低沉而庄重。

　　“很抱歉因为我过去的举动，被人过分解读，导致如今让大家吵得不得安宁。”

　　“今天站出来，算是一个澄清，更是一场呼吁。”

　　桑温刚刚看过公康的照片。

　　他做过延迟衰老的手术，一点儿也不像一位老人。

　　面容年轻，皮肤紧致，只是神情目光中透露着油腻浑浊，隐约能看得出他的年龄。

　　但是面前的图维维，是没有做过延迟衰老的手术的。

　　他目光灼灼，面容虽然苍老，脸上更是皱纹横生。

　　老年斑和暗淡的肤色，让人深刻的知道，他已经是一位四百多岁的老人了。

　　可图维维的眼神，清澈恰似少年。

　　“之前所有站出来的学者、研究员、作者，呼吁的都是抵制文明风的作品。

　　这场抵制像极了星网上无武器的一场战争，甚至烧到了一个只是借用灵感、去写点儿东西玩、全然不曾参与什么也不曾发声过一次的小女孩身上。”

　　桑温的感动突然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桑温:……啊您说米糕糕？

　　不是名字可爱……人就一定可爱的啊！

　　小女孩是哪里得出的结论！

　　会取“米糕糕”这个可爱名字的就一定是小女孩吗！

　　“我呼吁大家，停下这场霸凌。

　　或许在幕后等着看文明风的作者封笔、甚至等着看文明这位第一个创造改变局面的人封笔的人，现在很是高兴局势的演变。”

　　图维维轻笑一声，是比图巴巴更甚的自信。

　　“但是我图维维站出来告诉你们。”

　　“不可能。”

　　图维维将右手握成拳头，虚虚的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紧紧的贴着胸膛：“我在一天，我就不会允许任何人打着我的旗号去抵制文学多样性。”

　　“我不在了，也注定会有人接替我做的事情。”

　　全体联邦新人类，看着全息视频中的图维维。

　　他们记起来这位老人，一生坚持的理念。

　　人类的想象力，是胜过机器、胜过地心引力的存在啊。

　　“我们曾经只有一种创作理念，只会将数据资料导入进作品中。”

　　“现在有人带着一种崭新的东西来到我们面前。”

　　图维维咳了两声，目光如炬。

　　“好坏自有后人评说，我们要做的，就是顺着历史接受一切。”

　　“生命在自己寻找出路。毁灭与创造不断的更替中，人类不能闭上眼睛。”

　　他这么说。

　　桑温并没有打算去请老先生，但是压不住老先生是个暴脾气，直接发了视频声明。

　　“老子就不信这么多年努力全部白费了？”

　　图维维打过来的光脑通讯中，这么说。

　　图维维也看出来了是又一次对桑温的打击。

　　圈子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圈子里面还穿着明白装糊涂的，无非是想着借一下这股东风的力，把文明也好营养剂也罢，搞掉一个是一个。

　　任何圈子里面的资源其实都是有限的。

　　矬子里拔大个才能凸显出来自己的存在感，为什么要努力留着一个两个的新兴之秀呢。

　　桑温听着图维维那边的愤怒吼声，又看见身边图巴巴不住的对着光脑上的评论翻着白眼。

　　这一刹那，刚刚心中升起的淡淡无力感，尽数消散。

　　桑温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样子的局面。

　　他必须走过漫长的独自战斗的时光，才能迎来黎明时分全体新人类首次见到曙光的欢呼。

　　这路太长。

　　桑温会觉得疲惫。

　　但是现在，他发觉。

　　或许自己在这一路上，早已经不是一个人前进了。

　　他手中紧握的，有图维维的期待、图巴巴的支持，还有元沧温顺目光中，迸发出的强烈回忆。

　　桑温的路。

　　为了人类而行，也是为了汉字而行。

　　“您放心，万无一失。”

　　公康和禾雍家族合作的日头那可就长久了，向来也是不用禾雍家族操心的人。

　　当初他说出这句话这么保证的时候。

　　禾言丘何尝不是直接满意的信了，紧接着一千万的星币和事成之后报翻倍的允诺，就这么给了出去。

　　他早该料到的。

　　禾言丘偷偷打量了一眼高处禾雍泛着铁青的脸。

　　图维维毕竟是图维维，联邦精神之魂不是白叫的。

　　借着图维维的名头办事儿，等正主出来一搅和，可不就尽是白费心机？！

　　“家主……”

　　禾言丘讷讷开口。

　　禾雍笑起来。

　　笑声轻轻的，气势迫人：“这就是你确保的万无一失。”

　　“很好。”

　　“本想着你是嫡系里的聪明人，我也给你几分体面。现在看来倒是……”

　　禾言丘赶紧表忠心：“家主！我会再制定计划……”

　　“来不及了。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禾雍没有参与事情，但是听了禾言丘的一顿报告，脑子一转，就明白为时已晚。

　　“在这次动荡之前，文明的读者是文明的读者，桑温的粉丝是桑温的粉丝；拥戴图维维的人是一群，跟着米糕糕看更新的人又是一群。”

　　禾雍唤的是在联邦短篇小说大赛现场，就被暴露出来的打死不喝营养剂的现实生活中的名字。

　　“而这次动荡之后，他们已经自成一国。”

　　“你动手将他们栓在了一起。”

　　禾雍啧了一声：“之前他们还在吵，现在呢？”

　　“已经亲如一家了。”

　　“你的事情做的还真是漂亮。”

　　他这么看了眼禾言丘。

　　禾言丘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我……”

　　“家主！”禾言丘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没有搞垮文明，但是现在您说的和文明在一国的桑温——就是打死不喝营养剂——他是桑家人啊！我们直接可以……”

　　“不用了，我有安排。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吧。”

　　禾雍吩咐道。

　　“也是我大材小用了，你休假的时间，又让你带孩子……”禾雍目光扫了禾宜见一眼，“又让你做苦力。”

　　“你回去吧。”

　　“新一届的总长竞选，马上开始了。”

　　禾言丘听了禾雍的话，心中一颤，声音中有些不可置信：“家主，联邦总长肯汀的任期还有八十年啊……”

　　禾宜见壮了壮胆子，也是最近在嫡系圈子里混久了，胆子大些了。

　　竟然在一边插话，弱弱开口。

　　声音很小，可是话的分量一点儿不少。

　　“任期没到。”

　　“但是会猝死啊。”

　　禾雍听得这话，睁眼看了禾宜见一眼。

　　神色中掺进去几分赞许。

　　禾言丘倒是心中一惊。

　　带满了诧异的目光，转头觑禾宜见。

　　禾宜见还是有些怯的样子。

　　没错，就是那个可以一脚踢过去连生气都不敢的禾宜见。

　　可他说的是什么？

　　联邦最高领导人联邦总长猝死都敢去想、都有胆量可以挂在嘴边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哟吼！

　　我！

　　卷卷！

　　抱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