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和吃土有什么关联？”陆雨莫名，嘴里含着一口土，味道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有些难以言喻。

　　“那什么，现在的年轻人经常说的，穷到吃土。我是不太懂啦，以为他们穷了就要吃土呢。”蒙梦龙作为一只刚入世不久的鱼，对人的了解程度还不是很高，不过他很喜欢上网，知道很多网络用语。

　　“吃土是因为要跟他们说话，人有人言，鬼有鬼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师父教过一些鬼语。这鬼语比较麻烦，得含着土才能说出来。”陆雨对蒙梦龙这个家仙还是比较有耐心的，仔细跟他解释了一番。

　　蒙梦龙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这跟他以前见过那些召唤阴差的场面完全不一样，他不由惊讶道：“阴差不是会说人话吗？你为什么还要特意跟你他鬼话？”

　　陆雨淡然反问：“鬼说人话能信吗？”

　　蒙梦龙：“……”没毛病。

　　陆雨随口答了他几句，脑子里还在想关于吃土的事情，他依稀想起张辰山跟他提起过，以前闹饥荒的时候，确实有人穷得只能吃观音土活命。

　　陆雨对于现在年轻人的生活也不太了解，他看不见也没办法上网，跟社会处于半脱节的状态。他生活在乡下，村里人每天有酒有肉过得都挺好的，难道更加繁华的城里反而还有人吃土过日子？他对这个有些在意。

　　陆雨就走神了片刻，立即引起了阴差的不满，静默的房间里突然听到他们其中一个说了一句：“@%^&**((^%%$#”

　　蒙梦龙：“？？？”这说的什么鬼话，怎么一点都听不懂。

　　然后他又听陆雨很快回了一句：“@##￥%@#%&*”。含着土说出来的话有些含糊，但确实不是人类的语言。

　　阴差听到陆雨的话，静默了几秒钟，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整个手臂，周围冷气环绕，白色的雾气肉眼可见。

　　陆雨“见到”他的动作，紧跟着毫不犹豫的把手伸了过去，直接插进了他宽大的袖子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白霜顺着他的手臂迅速攀爬，很快就布满了他整条胳膊。

　　这个过程大约只有十几秒钟，陆雨很快把手抽了回来，他甩了甩手臂，那白霜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蒙梦龙在旁边看得啧啧称奇，他忍不住传音问陆雨：“刚才你们说什么呢？”

　　陆雨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把之前剩下的那一小沓纸钱给烧了，又从包里掏出一沓，继续烧，烧纸钱的间隙才回了他一句，“他说，他们赶时间，让我有事快说有屁快放，我说让他们带周志争去投胎。”

　　蒙梦龙刚才见陆雨召唤阴差，大概也猜到了他是想让阴差来处理周志争的鬼魂。但是在他的认知里，阴差是最不好相处也最不好驱使的精怪之一。

　　阴差数量稀少而且成分比较复杂，极少部分是人死后所化，绝大部分则是由天地自然形成。阴差在阳间只负责勾魂或者驱除恶鬼。一般法师召唤鬼差，都是因为有厉鬼作祟，合该他们管的事情他们才会来处理。

　　直接上升到轮回投胎，就有些过分了，这根本不是阴差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但是陆雨却直接那样要求了，而且看阴差的样子似乎没有拒绝。

　　烧纸钱的过程不快，蒙梦龙忍不住又多问了陆雨几句：“你们刚才在干什么？他真能带周志争去投胎？”

　　陆雨烧纸钱的动作一顿，心里轻叹了口气，他突然觉得有些亏，这活了上百年的鱼妖竟然还没有他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人有见识。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在贿赂阴差啊。周志争的鬼魂刚才被打得快要散了，估计撑不到投胎的时候，花钱让阴差带他跳过黄泉路，直接进入轮回盘是最快的。”

　　“你这是要他们……徇私枉法？”蒙梦龙整个都惊呆了，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在他的印象里，陆雨一直是个正直的人，今天竟然做出行贿阴差的事情来，而且看他的样子还觉得很理所当然。

　　蒙梦龙的三观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陆雨闻言，眉头微微皱起，说到专业的事情，他反驳得有理有据，“人死不一定能化鬼，鬼若作恶则无法投胎，鬼由阴差指引上黄泉路入轮回盘。周志争有幸化鬼，为自身复仇不算作恶，本来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自然是可以投胎的。

　　鬼差为自然所化，尊的是天地法则，送鬼入轮回本来就是分内的事，只是操作起来可以灵活要一些。

　　周志争魂魄受损，入轮回下一世估计做人的机会渺茫，倒是可以化为花鸟鱼虫等，总算不是魂飞魄散的下场。我为他贿赂鬼差，救他一命，这是功德。鬼差无法做违反天地法则的事，既然他们答应了，那就是合理的，不是徇私枉法。”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师父说，这是合理利用自然资源，做人要知道变通。”

　　蒙梦龙：“……”说得好有道理，他完全无法反驳。

　　阴差见陆雨老老实实的给他们烧纸钱，就没有再催促。大约过了几分钟，一沓厚厚的纸钱尽数烧完。其中一个阴差大袖一扬，平地起了一阵阴风卷走了圈里的灰烬。另一个鬼差也跟着一扬袖，卷走了周志争的鬼魂。

　　鬼差对陆雨说了一句：“%￥￥%%##@……&*”（谢谢惠顾，有空再来）陆雨直接翻译给了蒙梦龙。

　　蒙梦龙：“……”投胎这么严肃的事情，这特么的搞得跟做生意似的！真的没问题吗？

　　阴差来得快，走得也快，屋内的温度随着他们身影的消失渐渐回升，白霜随之褪去。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准备室的时候，异变突生，刚恢复过来的屋内温度骤降，冷风铺面而来。陆雨被风吹得忍不住后退一步，蒙梦龙也被突如其来的事故糊了一脸冰渣。

　　他抹了一把脸，就见刚才已经离开的阴差竟然去而复返。他顿时浑身戒备，一个闪身挡在陆雨身前，红伞瞬间出现在手中。

　　只是再次出现的阴差就只有一个，那阴差显出身形后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开口跟陆雨说了一句：“@#￥%！*&#%@。”

　　陆雨点点头，回了一句：“@#￥%@&*。”

　　阴差闻言，身影再次从屋内消失，两人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他们再次出现。

　　陆雨伸手拍了拍蒙梦龙的肩膀，有些安抚的意味。“他刚才回来跟我说，隔壁有人在偷看。”

　　蒙梦龙没想到阴差回头是要说这个，不免有些意外。他环视屋内，并没有看到能偷看的地方。他精心凝视，放大自己的灵觉，很快就感应到了隔壁确实有个人。

　　“隔壁是有个人，大概这屋里有监控吧，刚才的事情估计都被他看到了。”蒙梦龙感知后，立马将情况说给了陆雨。

　　陆雨没想到会有人偷看，心里也觉得有点意外。他办事都是尽量避着普通人，倒不是怕人看见，而是怕周围的人被影响。因差从地府带上来的阴气极重，隔壁的人离得这么近，估计会大病一场，也许还会折寿。

　　他不免有些担心，开口对蒙梦龙道：“过去看看吧。”

　　说完才想起自己嘴里还含着一口泥，赶紧吐了出来。蒙梦龙体贴的递上一瓶水给他漱口。

　　陆雨洗了好几遍才觉得嘴里没了那股味道，想着以后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召唤阴差了。想到阴差他不免又有些心痛他烧的那些纸钱，忍不住嘀咕：“城里的阴差办事真贵。”

　　蒙梦龙听清了他的话，不经莞尔，“他们刚才问你要了多少钱？”

　　“开口就是一个亿。”陆雨摸了摸自己扁下去的背包，有些不舍的递给了蒙梦龙保管。一会儿还要回去见导师，他拿着包不太合适。

　　蒙梦龙接过包，开门引着陆雨往外走，在门口正好遇见了刚从隔壁间出来的钟锦。

　　陆雨感觉到熟悉的气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没想到在隔壁偷看的竟然是他，他有些急切的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锦是听到两人已经发现了要过来看才自己走出来等着的。活了快三十年，刚才发生的一切已经让他的三观重塑，对陆雨的认识再不是一个盲人骗子，而是一个身份成迷能力高深的……神棍。

　　这个神棍在几天前跟他相遇然后缠了上来，还跟他表白说要做他的对象。目的性太强，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如果只是普通人，他随便打发了就行，但是这人却并不简单。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所以他等在这里，想问清楚这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就算问不出来，也能摸一摸他的底细。

　　钟锦心里已经打好了腹稿，却没想到陆雨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想了想，沉声道：“我没事，刚才的事情，你们不想解释一下吗？”

　　陆雨听到他的回答，还是有些不放心，他直接走上前去伸出手，态度自然又有些强硬，“手给我看看。”

　　钟锦目光深沉看着他的动作，略微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手放到了陆雨的手上。他还记得陆雨上次强摸他的事情，现在看情况他也没办法拒绝，不如配合。

　　陆雨抓着他的手捏了捏，感觉到强力的脉动，这才放下心来。他放开了钟锦，微侧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辜，“刚才你都看见了，还需要解释什么？”

　　钟锦：“……”这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听。

　　他咬咬牙，干脆直接问：“你这样的人，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是谁请你来对付我的？他给了你多少钱？”

　　陆雨张了张嘴，正想回答，却被一段悠扬的钢琴曲打断。

　　钟锦听到铃声，有些不悦，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本想按拒接的手指顿了顿，转而点了接通，“什么事？”

　　电话里传来陈助理焦急的声音，“锦哥，我妈突然晕倒了！现在在医院ICU，你……你有空过来看看吧！”仔细听还能听出几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