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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肉肉喵 17830字 2023-02-12

  往日记忆如潮水般涌入秦琅睿脑中,随着记忆而来的还有那份喂给子斐的法力,他当时被黎扬帝一刀毙命,用了一半法力发动邪术,将自己的灵魂与百里云砚的灵魂死死勾连在一起,而另一半则放出子斐,让他与大魔相互抗争。

  自然,他不会由着子斐胡作非为,早些日子他就在皇城四周设下结界,以便及时止损......看子斐这幅模样,他赌这一把看来赌对了。

  秦琅睿慢慢送开捂着头的双手,再次抬头时已没了清琅的身影,他深吸一口气,两百年前的故事已经是过去,他问过自己,会不会迷失在记忆之中。

  当然不会!

  清琅与百里云砚,秦琅睿与云崇裕,一个是之前的我,一个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重中之重就是救出浮洲岛上的云崇裕,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秦琅睿按耐住一腔热血,静静地向着子斐的口鼻之处走去,子斐生性狡猾,当年为了控制他不择手段,如今又千方百计设法杀他,恐怕此行子斐并未安好心,子斐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恢复身为清琅的记忆,小心做事为上。

  “子斐,放我出去。”秦琅睿拍了拍子婓的内/壁,努力将剩下那部分融会贯通至身体内部,以便不时之需。

  子斐嬉笑着起身,似乎并没有放他出去的想法。

  “清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怎么不和我多说说话再离开呀,我等你等了两百多年,你把我封印在此处,可让我好找。”

  秦琅睿淡淡说道:“那是清琅的烂摊子,怎么需要我秦琅睿来还清了?”

  “就算你转世了,灵魂依然是清琅从未变过,你想要抵赖不成?”子斐大幅度摆动它的鱼尾,腹中魔气涌动,就连秦琅睿周遭也开始随之翻动,他差点没能稳住阵脚,还好下意识地扶住了内/壁的凹凸之处,这才没让他滚下大魔腹中。

  子斐总算露出了它的真正目的,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留秦琅睿一条命,他等待着一无所知的秦琅睿找上门来,待法力取回再一口吃了他!

  子斐狂笑着,露出尖利的獠牙:“你别想从我肚子中出去了!吃掉你我还有何畏惧的,你也好,百里云砚也好,都让你们永不复生!!”

  秦琅睿扬起嘴角,手腕法印展开,与往常不同的是,金色的铭文环绕上他的手臂,原本乌黑的眼眸浮上一丝血色。

  他微微抬起手,纯净的神树法力布满小小的空间,既然魔气能够伤他,自然而然,长坷族的纯净之力也能够侵蚀大魔的身体。

  “我想你忘了我是谁,你的美梦到此为止了!”

  一道金光劈过,空旷寂寥的结界中传出一阵悠扬的歌声,那上古流传至今的歌谣悦耳动人,齐轲心头一惊,慌忙起身越上城墙去寻,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这法力与术式,绝对不是秦琅睿那般大降君能够使得出来的。

  只见子斐一口将秦琅睿吐出,红光迸溅四射,秦琅睿立在厅堂正中,原本如瀑般漆黑的长发变得雪白,双眸如同明艳动人的红宝石,他一手抵着子斐的攻击,另一手抽出一条雷鞭,脸上那抹自信的笑容一时让齐轲思索起来,这人究竟是想起来了,还是装装样子而已。

  “齐轲!下来帮我!”秦琅睿瞄到齐轲的身影,大声冲着他挥了挥手。

  齐轲念及白时琛临行前再三嘱咐他不可让秦琅睿出事,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佩刀向下砍去,金色铭文缠绕上他的身体,眼神如鹰,紧紧盯着他瞄准的猎物,二人一前一后夹击,截断了子斐的退路。

  一位大幻帝,另一位则是上古术士,就算它有天大的本事也插翅难逃。

  齐轲率先察觉到不妥之处,按理说他二人的法力不会被局限得如此之甚,明明使出了十分的力,出现的效果不过三成,兴许是此结界之中有限制修士法力的术式,既然这阵法是清琅造出的......

  齐轲疑惑地望向秦琅睿,想要从他那找出来个所以然来。

  秦琅睿连忙甩头表示不知情:“我要知道为何,早就破了这阵杀了子斐。”

  好在子斐也被同样削弱了,三者也没差个半斤八两。秦琅睿盯着齐轲,暗示他拖延住子斐,自己去寻那阵眼在何处,越是繁杂的阵法,一般阵眼的位置越会讲究“正、圆”,一旦有一点偏颇,整个法阵就会变得像似一盘散沙。

  齐轲点点头,两人位置互换,秦琅睿往主殿方向奔去,而齐轲则脱下袍子,动了真格的他威严气势皆比秦琅睿强上不少,金光爆发散射,手中的刀随之重重劈下,将子斐甩出几步远。

  “清琅!你别想跑!”子斐咆哮着,挣扎起来要去追秦琅睿。

  见子斐要走,齐轲神色淡漠,一把刀甩上它的鹰爪,利刃划开血肉,带着魔气的鲜血直流而下,子斐吃痛,气急败坏地对着齐轲,张开大口想要撕碎眼前这个碍事的男人。

  齐轲唤回佩刀,甩干净刀面上残留的魔血,提起衣领遮住口鼻,摆好架势,不慌不忙冷笑一声:“难得我们的小琅睿长大了些,你就别去妨碍他了,过来,我教你什么是找乐子。”

  搭上性命的战斗被齐轲说成像是平日里挑一件不起眼的衣服一般随便,秦琅睿忍俊不禁,心头压着的那一点点压力如释重负,有齐轲这样靠谱的家伙在,他才能够心无旁骛地破阵,秦琅睿若做不好,他二人都会丧命于此。

  秦琅睿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发力炸掉整座大殿,突然一股熟悉的檀木香味卷入鼻腔,正如那年他与百里云砚在河畔走失时,这股檀木香味的主人从身后紧紧将他拥入怀中,还给了他一片美丽的焰火。

  秦琅睿下意识转过身,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与之前梦境之中见到的满脸胡渣、憔悴不已的模样不同,也与记忆之中一向温文尔雅的平王百里云砚不同,身前的男人身着一身明黄袍子,皇袍之上绣着盘旋的巨龙,头戴朝冠,脸色虽然冷峻威严,眼底却暗含着丝丝笑意。

  秦琅睿认出他温柔的笑容,顿时红了眼眶,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百里云砚努力扯出个笑容,他以为自己这幅模样吓着秦琅睿了,只能用这样笨拙的手法安慰秦琅睿,希望他能放轻松一点。

  “云砚.....”秦琅睿低声唤到。

  “琅睿,又见面了,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来当年初见你时,青涩又有点机灵。”百里云砚上前拍拍他的肩,指着正殿之内的龙椅道,“阵眼设在破阵子之上,快去吧,齐轲还在等着你。”

  秦琅睿咬紧牙关:“我......我......”

  百里云砚轻笑一声,转而抚摸着他的银丝:“我不是你在等的大黑,现在的我在浮洲岛上,快去吧。”

  秦琅睿点点头,狠下心转过身,将百里云砚的残影甩在身后,直直冲着龙椅奔去,心头的苦涩皆化为一滴滴泪珠,滴落在空气之中,挥发散去。

  他听见百里云砚一声叹息:“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今后的路还有很长,一定要坚强地前行下去。”

  秦琅睿将全身的力量付诸与一点,龙椅应声炸裂,一把通体漆黑的剑从中破出,如同上天送来的救命宝物一般,秦琅睿毫不犹豫握住剑柄,原本堵塞的经脉重拾法力。

  破阵子乃是破阵之剑,是他和百里云砚的定情信物,两百多年来一直按照百里云砚的布置留在此处,直到清琅的转世重现于世,哪一天来寻找自己的过往时,唯有这把破阵之剑能够做到在此绝境之中否极泰来,这是百里云砚最后为他设下的一道防线。

  这是为他夫夫二人特制的武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拿起阵眼,离开古皇城。

  “琅睿!小心它过去了!”齐轲追着子斐上来,奈何子斐像是脱缰野马一般控制不住,气势汹汹地要取秦琅睿性命。

  秦琅睿转过身,双手紧握冰凉的剑柄,坚定的眼神之中燃烧着熊熊怒火,烧尽了离别,也烧尽了不舍。

  子斐尖叫着伸出自己的利爪,惊雷滚滚,霎时间天空乌云密布,颇有一副暴雨将至的架势,零丁雨点锐利如针,越下越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秦琅睿抄着破阵子,毫不犹豫对着子斐一刀劈了下去。

  那一刀不仅仅劈开了子斐的魔身,同时也将空中的黑云劈为两半,稀疏的阳光透过缝隙洒落到死气沉沉的皇城中,寓意着死而复生。

  秦琅睿颊边、手边、脚边,数片破阵子的残片划过,而他的眼中倒映着星空一般美丽的星尘,断裂的破阵子剑身之中洒落无数法力,带着百里云砚的记忆一同飞上九天,残片之间交相映照着百里云砚的人生,有欢笑,有喜悦,有无奈,有悲痛,有气愤,也有无止境的孤独。

  “我自以为......我的死于你而言是解脱,为何你却如此孤独....”

  秦琅睿痴痴地抬起手,触碰到其中一片记忆碎片,控心的天性使得他毫无防备地接纳了这些属于百里云砚的点点滴滴,头脑之中一阵翻江覆雨,无数双手将他扯入回忆之中,那是不属于他的过往的,百里云砚的后半生。

  元梁三十五年冬,平王百里云砚发动政变,辽东、定远、河套三军同时围攻皇城,清君侧,拨乱反正。三十六年春,锦城关突发大水,皇城一度断粮,刘相私自颁布诏令,开城门,迎新君。三十七年春,百里云砚入主皇城,黎扬帝退位,百里云砚成为黎国新君,改国号为长华,迁国都至京。

  庞子龙忧心忡忡地望着废墟之中立着的百里云砚,不知如何开口,皇城被大雨毁了大半,这座城也算是不能再住人了。

  明日一早,新帝将会带着定远军回到新都,这是他们最后一夜留在曾经生活过的古城,百里云砚大半生都在此度过,想必也不愿离开此地。

  “陛下,逝者已逝,不要太过悲伤。”庞子龙小声劝导他,清琅被杀那一日,百里云砚虽然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可自此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再笑,不再悲,不再深情,做事的手段也越发狠厉起来,百里云砚越来越像是个皇帝,决绝无情的帝王。

  百里云砚扯扯嘴角,声音沙哑:“他都走了,还有何事值得我悲伤?”

  说罢,百里云砚转过身,眼中满是哀伤,表情却还是一如既往如寒冰一般:“他的尸身.....可找全了?”

  庞子龙哑声道:“刘相设法将清琅君的身体保住了.....至于头.....那一日被悬挂在城门外,也不知最后落到何人手中。”

  百里云砚死死咬着嘴唇,鲜红的血珠溢出,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尸身用上好的棺木装起来,择日请人算一算皇陵建在哪较好。”

  “陛.....陛下,草民.....有事要奏......不知陛下是否得闲,听听草民的话。”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拄着木拐杖颤颤巍巍走来,可现在百里云砚九五之尊,岂是由得这等下人随意染指的?

  庞子龙皱着眉,正想上去拦下老乞丐,百里云砚止住他,俯下身问道:“老人家,有何事要同我说?”

  “陛下,您贵为天子.....这样未免也....”

  百里云砚瞪了他一眼,长叹一口气道:“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又不是在京城,哪来这么多三教九流的规矩?”

  庞子龙拿他无法,只得让老乞丐继续下去。

  “陛下,清琅君的头......那一日被我们从城门上抢来,埋在城外十里开外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您与清琅君对我们有恩,狗帝的做法实在是令人发指!谁看得下去!”老乞丐气急败坏道,双指颤抖地指着城门之外的一座小山。

  百里云砚深吸一口气:“多谢,云砚......感激不尽。”

  “陛下,那不过是个小小的衣冠冢,若是您得闲了,将清琅君厚葬皇陵吧!”老乞丐摸摸鼻子,行了个礼,径直离开。

  “庞子龙,劳烦......帮我跑一趟,我去北苑收拾收拾,看看有什么能跟着他一起走的。”百里云砚捂住脸,双眼干涩,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他还记得他牵着清琅的手在这小街小巷之中穿梭。

  他也记得清琅爱吃街角的糖炒栗子。

  清琅喜欢五彩斑斓的小玩意,这些都如不久之前发生过的事,历历在目。

  百里云砚感到一阵心悸,苦涩的味道泛上鼻头,他都夺得了江山,成为了皇帝,可他拿到这一切要去夺得欢心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老天对他的惩罚就是,在他功成名就之时,痛失一生挚爱。

  百里云砚不知自己如何走回北苑的,他习惯性地走到房前,一如往常小心翼翼敲了敲门,柔声轻轻询问道:“清琅,我可以进来吗?”

  清琅向来会嬉皮笑脸地回答他:“没带东西,不准进来。”

  百里云砚将头靠在门上,双手轻轻抚着那残破的木门,岁月蹉跎,可他快要离开这了,要去到一个没有清琅,没有家的地方。

  “我给你带了后印来......我答应过你,你会成为大黎的第一个男皇后,不知这样,夫人可还满意?”

  回答他的依旧是一片寂静。

  百里云砚自欺欺人地认为,是他做的还不够好,清琅才没有回答他,之前答应过清琅的事,他在死之前都要一件一件完成,直到完成了清琅与他的约定,他才有脸再次叩响这道门。

  “我走了,等我开辟一片崭新的江山,我再回来找你。”百里云砚浅浅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法子,可你答应我还会再见,一定要言而有信。”

  他恋恋不舍地离开卧房,一步一步踏进后院,池塘边的昙花也不知开过没有,蔫哒哒地垂头在水边,毫无生机。

  一阵清风吹过,突然耳畔传来一声陶瓷碎裂,百里云砚应声去寻,假山边落着几片零散的白玉壶碎片,酒渍早已风干成痕,他顺着落下的方向抬头仰望,只见他最中意的白玉壶翻倒在假山边缘,要是现在再来一阵风,恐怕它就要落在光秃秃的地面了。

  百里云砚纵身一跃,稳稳当当落在假山之上,白玉壶旁还放着一只小小的酒杯,无论怎样吹风都不会倾倒,酒杯之中盛着清酒,酒杯之下,压着一封残破的信纸。

  这是清琅的亲笔信,工整遒劲的字迹映入眼帘。

  “云砚,酒很好喝,等你回来了,记得把它们挖出来。能够得佳人共饮,我三生有幸,你的恩情,我没齿难忘。祝安好,清琅留。”

  百里云砚苦笑一声,他不提自己还真的快忘了这一茬,出征之前再三嘱咐不许挖他酿的酒来喝,清琅果真没当成一回事。

  他摇了摇头,捻起酒杯一饮而尽,热辣的汁液吞咽下肚,他扬起头正视前方,半个皇城尽收眼底,他再次确定了自己是大黎的皇帝,这江山,这社稷,都掌握在他的手中。

  他这一生注定要在赎罪与孤独之中度过,帝王身边不会出现真心懂他爱他的人,帝位是一道枷锁,一面警告他不要成为黎扬帝那样的人,一面又敦促着他这是清琅用命给他换来的江山,不能沉湎伤怀,让百姓再次过的水深火热。

  为君之道,他心中清晰明了,若这是上天予他的惩罚,他也甘之如饴,那十年的过往足够让他缅怀一生,要是过不下去了,好好想想如何能够让黎国变得更好,哪怕伤再多再痛,他也无所谓。

  百里云砚衷心期盼着,若是他与清琅能够再次相见,即使是在遥远的未来,现在铺好道路,也是十分必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于百里云和云总身上檀香的故事

  琅睿:(蓄力炸宫殿)唔姆姆姆姆姆姆!

  突然一股檀木味

  琅睿:怎么一股子檀木味?

  百里云:(蹲在后面烧木头)没错是我烧的!

  琅睿:喵喵喵?

  百里云:请问你掉的是平王还是将军还是我这个皇帝?

  琅睿:????

  百里云:手把手教你怎么劈了朕的龙椅还砸碎朕的佩剑

  反正到了琅睿画风会格外沙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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