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云溪和夏玉城两个人东拐西拐，最后到了一条极其偏僻的街道上来。夏玉城熟练的在入口处交了费用，拿来两个面具各自带上。

　　两人此刻具是一袭黑衣，对视一眼看不见彼此面具下的脸庞，却是相视一笑。

　　进了里面，街道上方挂着随风摇摆忽明忽暗的小灯笼，下头摆着各式的摊子。有的随便拿黑布往地上一铺，东西便零零散散的胡乱搁在布上，还有的却是用精致的盒子箱子锁住，等闲人不与之看。

　　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具是面具遮掩，不露真容。

　　乔云溪不怎么认识这些宝器灵药什么的。

　　他向来是师尊还有师兄们给什么他就用什么，不然也不会拿着大范围符阵，结果却是用在了去找夏玉城溜下山这种事情上。

　　但是遇见不知道的就问夏玉城，多半情况下虽并没什么需要买的，只是看看却也开心的很。

　　乔云溪随手指了一株开黑色小花的植物，咬了咬唇问道：“夏哥哥，这个长得好奇怪，是什么呀？”

　　称呼也是约好的，乔云溪管夏玉城叫夏哥哥，夏玉城则直接唤他云溪。

　　夏玉城凑过来：“我看看我看看，这个啊，叫黑灵花，花有剧毒但是可以入药，多半是用来以毒攻毒吊命用的，很少见。毒性很强的，你离它远点。”

　　“奥~”乔云溪乖乖退了一步，转着大眼又瞧了瞧。

　　还是在那个摊子上，这回是看见了一块闪着点点星光的石头，觉得好看就又问了问。

　　“这个……有点眼熟啊。”

　　夏玉城原本扑在药草里看个没完没了，这会儿闻声回头就见到这么个东西，觉得有点印象但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是什么，只得摇摇头道：“我想不起来了。”

　　乔云溪问了问摊主，摊主也只是将隐在面具下的头摇了摇，一言不发，看上去神秘的很。

　　刚想说买回去问问，乔云溪忽然就听到旁边一道声音携着几分自在肆意，淡笑响起：“两位小公子眼光不错，这可是星落玉，是暗夜兽临死之际的力量结晶，有助于悟道突破，可遇不可求呢。”

　　“对！星落玉！我在古书上见到过。”夏玉城一下子想起来了。

　　乔云溪看向来人。

　　那人一袭墨色长袍，身姿颀长，脸上的面具也是漆黑的，盖住一整张脸只余一双黑沉深邃的眸子，整个人在昏暗的光线中若隐若现，并不明朗。

　　乔云溪莫名觉得这人眼熟，声音也有些熟悉，但又觉得陌生。

　　墨衣人晃晃悠悠迈了几步，虽然看不见脸，但乔云溪直觉他一定是勾着嘴角，似笑非笑的。

　　他道：“这可是好东西，不过看在两位先来，在下也不好横刀夺爱，便让于二位，买下吧。”

　　夏玉城上下打量这人一番，和乔云溪对视一眼。

　　这石头还挺有用的。

　　但下一瞬乔云溪和夏玉城却是纷纷摇头。二人虽说年岁都不大，但也不是傻的，又常常混在一起修炼玩闹，此刻具是明白彼此意思——

　　暗坊里的人，没几个善茬，少来往为好。这个突然搭话的人古古怪怪的，也不知是何用意，虽说不该妄自揣测但是谨慎些总归没错。这石头好是好，可修炼终归靠的是自己，外力辅助过多并不是什么益事。

　　乔云溪小个子一点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孩子，是以夏玉城上前道：“多谢告知，买就算了自己勤加修习便好，我兄弟二人还有事，先告辞了。”

　　不再搭理那人，夏玉城乔云溪走出去一段距离，回头看看见没什么异常，便将那个人抛诸脑后。

　　大概是他们多想了。

　　这条街道也不知道有多长，这样远远望过去，明明暗暗的灯火和晃动的人影，昏黄的颜色里，摊位不断向远处延伸，看不到尽头似的。

　　乔云溪这次见到了个认识的，正是玄机子给他的那种符阵。不过他这里还有，没了也能向师尊再去讨，用不着买，所以直接路过了。

　　再往前去，有一个摊主向他们兴致勃勃的招手，二人过去。

　　那个摊主是一个身形壮硕的大汉，前头搭了个简易的桌子，上面除了些零散的东西，只在格外显眼的正中位置摆了个细长的无盖木盒。木盒四周雕刻了一圈密密麻麻的符文，隐隐有光芒划过。

　　乔云溪凑上前仔细瞧了瞧，里面是一把无鞘的长剑，剑身细长通体雪白，便是昏暗的烛火下也映着炫目的光，森森无情冷意自剑上蔓延。

　　他对这彻骨冰寒却是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完全被这把剑吸引住了。

　　视线一寸寸划过剑柄细纹，再细细看过剑身上刻着的银色繁复符文，一直到流畅锐利凝着光的的剑尖处，心头蓦然一跳。

　　这把剑，好熟悉。

　　他甚至认出了剑身上的几个符文，明明毫无印象，可看到的一瞬间，脑中便出现了那些个符文的名字还有用处。

　　再努力往深处去想，偏偏又是一片空白。

　　乔云溪抿抿唇，回头看向夏玉城。他在旁边一个摊子上，捏着几株药草又闻又看，最后全买了下来。

　　见状，乔云溪皱了皱眉。

　　夏师兄不是说过，这几种药材只是止血的效果好一点，虽然少见，但也不是什么珍稀玩意儿么？

　　那次他买了回去，夏师兄还嚷嚷说一不留神，让自己买了没用的东西。

　　这会儿怎么……他自己反倒买了？

　　乔云溪张了张嘴，见夏玉城又到了临近的一个摊子上仔细看起来，话都没和自己说一句。皱着眉头，本想叫他来着，又忍住没出声。

　　眼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慢吞吞晃了晃，乔云溪一惊猛的退开一步，回头看去。

　　那个壮硕的摊主只带了半边面具，露出的下半边脸在左边下颚骨出有一颗黑痣，不突兀，但很显眼。

　　摊主咧着嘴笑的很憨厚，粗且黝黑的手指了指盒中宝剑然后说了个数字，声音低沉粗犷。

　　乔云溪仔仔细细看着那把剑。

　　说实话，他有些想要这把剑。或者说，不是想要，而是想拿回——

　　就像见到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要……拿回来。

　　摊主壮汉见有苗头，一手伸进盒子握住剑柄将剑拿出来递给乔云溪，憨厚的笑着：“我看这把剑配你，你试试看。”

　　剑一出盒子，周围的烛光撒上去，明明是昏黄的光，剑身却依旧炫白夺目，只是倒映出淡淡的暗沉红色。

　　乔云溪挑眉看向他，心中略感异样。

　　他也不怕自己拿着剑跑了？是见他年纪小自己实力又高，还是……

　　乔云溪犹豫片刻，还是接过剑来。

　　握在手中的那一刻，一股透心的凉意渗入，沿着手臂一路滑到心底，心神一震，陡然涌起诸多情绪。

　　冰冷，无情，无助，不安——自己做的是对的吗？

　　不，我不愿！

　　仙道无情，万千世界，本该如此。

　　——是么，是这样么？

　　…溪……

　　…溪……

　　是谁？

　　溪？有谁在叫他吗？

　　乔云溪猛的打个激灵，一下子回过神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低头看这把剑，依旧老老实实被他握在掌心，没有任何异样，刚才沁入心底的寒意也消失不见。再细细瞧瞧这把剑，除了眼熟，方才的感觉竟一点都没有了，就是普普通通一把好看些长剑。

　　不是剑的问题，那方才的……是记忆？

　　乔云溪愣神，和幽瞳轮回蟒那时一样，不知如何得知的事情，是……记忆？！

　　他记得这把剑吗？！

　　摊主依旧笑的敦实憨厚，壮硕的身体稳稳当当，气力万千的样子，他道：“小家伙，你看了那么久就买下吧，这可是把好剑！”

　　“这把剑叫什么？”

　　乔云溪深吸口气，平静下自己不知为何翻涌的心绪，莫名有些不安。

　　摊主咧着嘴笑了笑：“这个我也不知道，买下自己起一个吧，这把剑可”

　　“不了。”

　　乔云溪打断摊主即将出口的对剑的滔滔夸赞，收敛心神淡淡道：“我看剑上杀气重的狠，不适合我，算了。”

　　他将剑放回盒子里，没再看那摊主一眼，直直走了。

　　其实不仅仅是杀气，那把剑给他的感觉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感。

　　而且，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摊主总让他感到违和。

　　唉，头疼。罢，罢。

　　不想了！

　　乔云溪学着他家夏师兄撩了撩头发。

　　反正那把剑怎么瞧都不适合他，既然如此管这么多干嘛，不是自找烦心么。

　　乔云溪抬眼四处看了看，冲前面不远处的夏玉城唤了一句：“夏师……夏哥哥。”

　　夏玉城兴奋的冲他招手：“云溪，快来看。”

　　乔云溪加快脚步到了跟前，这次是一个席地铺了块布，但是东西摆的一丝不苟的摊位。

　　夏玉城指着一件东西兴冲冲同他道：“看这个看这个！”

　　乔云溪一眼看去，皱眉——

　　剑？怎么又是剑？

　　“夏哥哥，这剑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再说你又不用剑的。”乔云溪直直看着夏玉城。

　　夏玉城仍是激动不已，笑声贼嘻嘻的：“是没什么特别的，可你仔细看，像不像那个姓莫的佩剑。他堂堂……的剑竟然和这种地摊货长得一模一样，我们买回去给他看，嘲笑他一番怎么样？哈哈。”

　　乔云溪闻言仔细看去，确实和大师兄的剑长得一样，除了气势不足，外观上倒真是像了个十成十。

　　但也正是因为气势不足，他才没有一眼看出来。

　　乔云溪眉头舒展了些。

　　这剑确实长得像，夏师兄语气也没什么不对劲。因为大师兄叫他姓夏的，他便也学着管大师兄叫姓莫的，涉及清虚山首弟子的事也没张扬说出口。

　　玩闹归玩闹，夏师兄一贯是聪明的，是他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