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穿的是黑色内衣。”

　　楚伊说着微微往前倾, 托腮瞧人，一双弯弯的眼睛盛了星星般的碎光。

　　宁芷芊没注意到楚伊抛媚眼的媚态，也没注意到若隐若现的领口，看了一眼就低头去找黑巧克力放到手边备用, “黑色啊……巧克力本身就是黑色的，没什么参考意义。”

　　“……”楚伊不甘地解开一颗扣子，“芊芊，我说的是内衣哦。”

　　宁芷芊顾不上看, 忙着拆包装, 把掉落在工作台上的碎巧克力给清理干净。

　　“芊芊。”楚伊绷不住了，直接走到宁芷芊身边说, “你这么喜欢巧克力, 我下次穿一件巧克力做成内衣？”

　　巧克力的关键词吸引了宁芷芊的注意力。

　　不过，宁芷芊听完楚伊说的话, 垂眸瞧着散发着独特浓郁香气、颜色深沉但质感不错看起来很好吃的的黑巧克力，想法一不小心就跑偏了：如果楚伊穿的真的是巧克力内衣，甜甜的香香的, 遇上热的环境就会融化，然后沿着皮肤往下滑……

　　“喂！”宁芷芊总算明白楚伊在干什么了，红着脸推人, “我在说巧克力, 你说什么内衣啊！”

　　楚伊被她推出两步, 还不要脸地撸袖子给她看细白的胳膊, “巧克力衬肤色吗？”

　　宁芷芊脑补的画面更是活色生香了。

　　“出去！”宁芷芊觉得再这么下去, 不但做不成巧克力，而且得被楚伊带坏成满脑子不正当思想的变态了，“我要认真做事了！”

　　楚伊求饶，“芊芊，我陪你嘛。”

　　“不要。”宁芷芊狠下心，非要把楚伊送出厨房。

　　楚伊想要赖着不走，回身跟她纠缠了一会儿就被突然来的电话打岔。

　　“好吧。”楚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放弃了，“我不吵你了，加油。”

　　宁芷芊猜到楚伊也有事，不多言，挥挥手就把人打发走了。她想的没错，楚伊一边往外走一边低头看手机，步子稳健，身姿挺拔，与方才黏乎着要缠到她身上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唉。”宁芷芊收收心，重新面对满台的工具和材料，“我也要开始认真做事了。”

　　她加热了一点水，把装好巧克力的碗放上去，准备熔化。温度把控很重要，水分方面也得注意，要用干净没水分的勺子轻轻搅拌，使之受热均匀，要避免水蒸气进去，保证巧克力不会变得粗糙。她很喜欢这个过程，见着巧克力渐渐从售出时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变成顺滑细腻的模样，在小时候的她看来像是变魔术，在长大的她看来是成功的，让人心生期待的第一步。

　　然而，今天这个过程变得有点古怪。

　　宁芷芊顺利完成，瞧着熔化的巧克力莫名想到了楚伊的“黑色内衣”，思索着真要穿着巧克力内衣，舔一舔会是个什么滋味……

　　“啊啊啊！”脑补画面渐渐劲爆，宁芷芊惊醒，敲敲自己的脑袋，“不要想了！”

　　她洗了个手，顺便泼水让自己冷静一下，折腾半晌总算把放飞的心思拉回来，专心想想什么样的配方能代表楚伊了。

　　楚伊在她看来是外冷内热，认识以前以为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人设，认识之后才发现内里的温柔，真正交往后更是被黏人的热情吓了一跳。

　　刚才楚伊更是现出了不要脸的一面，用巧克力内衣把她逗得脸红。

　　“外冷内热。”宁芷芊没好气在笔记本上写着。“做成夹心的吧，外头硬一点，里面是软软黏黏的馅料。”

　　馅料是个什么味道好呢？宁芷芊想起了楚伊的口味，想往清新的方向走。楚伊说过自己喜欢蜜桃，却是要逗她玩的缘故，平时吃水果却喜欢比较酸的类型。上次吃饭，楚伊被过于油腻重口的红烧肉齁着了，随手切了阿姨买的百香果，用勺子吃完，眉头也没皱一下。

　　“百香果不错。”宁芷芊想起冰箱里还有些，马上跑去阿姨那边的厨房拿了几个回来。

　　至于桃子口味的尝试，她可以做完了百香果的馅料，再用暂时吃不完的糖果试试看。

　　巧克力容易做出精美的造型，味道浓郁，是很少人讨厌的一种材料，却也有着难以琢磨的特点，一不小心就往着奇怪的方向去了。她把买来的巧克力尝了一下，发现亚米出产的巧克力普遍不会甜到齁，味道比较轻盈，不会霸道地掩盖夹心馅料或者坚果的，也就留有更多发挥的空间。

　　宁芷芊有了数，开始动手。

　　“芊芊？”不久后，楚伊出现在门口，歪着头看她，“你在做什么。”

　　“做巧克力啊。”宁芷芊回忆一遍楚伊的好，气消得差不多了，“我在忙，等下再说。”

　　楚伊比了个手指头，“就说一句话。我要出门了。”

　　“啊？”宁芷芊惊讶，转头看看钟表确认现在是22点32分的夜深时间，“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爸叫我回去一下。”

　　长辈突然叫楚伊回家？宁芷芊担心出了什么事情，顾不上巧克力如何了，放下手头的东西走过去细细问，“出什么事了吗？”

　　“别担心，说一说生意而已。”楚伊替她擦去唇角的巧克力，“我去一下就回来了。”

　　宁芷芊又有了其他不放心的事，“这么晚，你不要赶回来了，在那边休息吧。”车在黑漆漆的山路上走，她一想到就不安心。

　　楚伊哪是这么听话的人，赌气说，“不，我就是要回来见你。”

　　“……”宁芷芊被这个幼稚的语气逗笑了，哄着说，“乖啦，明天就能见了。”

　　“今晚能见为什么要明天见。”

　　“因为我想早点睡。”宁芷芊板起脸装凶，“你也早点睡，不许回来，回来也见不到我。”

　　楚伊不言不语，忽的捧起她的脸。

　　“怎么啦……”宁芷芊抬手想挡，见着沾上巧克力和果酱的手又犹豫了。

　　她想跟楚伊讲讲道理，抬起头要说话，被忽然覆上来的唇瓣封住了口，彻底乱了思绪。

　　宁芷芊懵了一懵，而后就被缠紧了。片刻后，她觉得楚伊的吻法太急让人喘不过气，受不住地使力推开。嘴唇分开发出“啵”的轻响，她一听，更觉得羞耻难当，呼吸困难，捂着烫烫的脸颊埋怨了一句，“干嘛呀。”

　　“等下见不到你了。”楚伊振振有词，“要亲个够。”

　　宁芷芊咬唇，“那也不能这么突然。”

　　“好。”楚伊勾起笑，挑了她的下巴柔声问，“我可以吻你吗？”

　　宁芷芊哼了一声，“不可以。”

　　“所以还是玩突然的吧。”

　　“……”

　　宁芷芊正想着怎么反驳，楚伊就在又在她脸颊上印下一吻，“走啦。”

　　亲都亲了，宁芷芊没法讨回来，一瞧楚伊转过身的背影还有点不舍得，“拜拜，注意安全哦。”

　　“嗯，明天来接你上班。”楚伊止步回首，对她叮嘱了一句，“要早点睡哦。”

　　“好。”

　　“我会让阿姨检查的。”

　　“……”宁芷芊马上不送楚伊了，回头继续捣鼓巧克力——如果她在检查之前完成不了，阿姨一报告，以楚伊不要脸的个性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奇怪的惩罚来。

　　她加快速度，做出了巧克力也没等到检查的阿姨。

　　宁芷芊觉得楚伊在耍她，憋着一口气咬下做好的巧克力。

　　外壳的硬没有到难咬的地步，初入口是微微的苦味，嚼到脆片会惊喜一下，等馅料绽出就能感觉到百香果的香气充盈舌尖，细细再咀嚼，便能尽收酸甜清新的果香和浓郁的巧克力，体会到层次丰富的味道了。

　　蹙起的眉间散开了，她抿唇一笑，拍拍手把自己的成果装入准备好的精美盒子，“给伊伊尝尝。”

　　宁芷芊忙完了就好好睡觉。次日一早，她听着窗外传来的鸣笛声就蹦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衣，开门往楼下奔。

　　“伊伊！”她远远见着站在客厅的楚伊就加快了速度，穿着拖鞋还健步如飞。

　　楚伊也见着了她，扬起笑张开手等着，“芊芊。”

　　宁芷芊扑过去，抱紧了蹭一蹭。

　　完全变成隐形人一般的方秘书把这幕秀恩爱看了进去，翻个白眼转身面向门口，宁可面对冷冽的晨风也不要看她们。

　　“这么想我吗？”楚伊很是高兴，咬耳朵说悄悄话的声音都越发苏了。

　　宁芷芊响亮回答，“对啊！我做好巧克力了，你快来尝尝！”

　　“……”

　　楚伊眉头一皱，没有答话。

　　方秘书的笑声顺着外头吹的风飘了过来，再明显不过的幸灾乐祸。

　　“嗯。”楚伊瞥去一眼，咬咬牙强调了巧克力的由来，“芊芊专门为我做的巧克力，当然要吃了。”

　　宁芷芊不在意楚伊与方秘书的斗嘴，回去找了巧克力出来，“刚吃的时候有点苦，但是馅料是清爽的酸甜味，你肯定会喜欢的。”

　　楚伊微微弯腰，“喂我。”

　　宁芷芊捏了一颗喂过去。

　　如同她试吃的时候不一样，楚伊始终是笑着的，吃到后面更是神采飞扬，“好吃。”

　　“是嘛！”宁芷芊得到肯定就开心，转身问方秘书，“子涵，你要不要吃一颗？”

　　方秘书婉拒，“不用了，谢谢。”

　　“试试看嘛。”

　　“我过敏。”

　　宁芷芊惊了，马上不把巧克力往外送了，“是吗？闻到味道有关系吗？对不起，我不知道，上次还让你吃巧克力糖……”

　　“你误会了。”方秘书解释，“我不是对巧克力过敏。”

　　“啊？那是因为百香果？”

　　“不，对秀恩爱过敏。”

　　“……”

　　宁芷芊体验了一把被方秘书怼的滋味，尴尬笑笑。

　　“方秘书。”楚伊不乐意她被欺负，“你客气点。”

　　“没事，朋友嘛，有什么说什么。”宁芷芊盖好巧克力盒子，“我想给姐姐送过去，到酒店再吃早餐吧。”

　　“不，你吃早餐，我让方秘书送过去。”

　　“也行。”宁芷芊找手机，“我给姐姐打个电话。”

　　姐姐有晨跑的习惯，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吃早餐，听到她说的话就表示，“芊芊，你不用给乔试一下吗？”

　　“我准备好了另一份。”宁芷芊早想到了这点。

　　“楚伊呢？”

　　“她吃过了。”

　　“好吧，我去你那里拿。”

　　“啊，不用麻烦，我请子涵……”宁芷芊说着就回过头，不期然看到了方秘书奇怪的表情，话只说了一半就卡住了。

　　方秘书似乎不大情愿。

　　“我过去吧。”姐姐坚持，“我想见见你，也想看看你工作的环境。”

　　宁芷芊答应了，“好。”

　　她吃吃早餐就能出发，楚伊陪着，方秘书说自己想在外面吹吹风。餐桌上只剩两个人，倒是给宁芷芊行了方便，看看窗外确认方秘书离得老远就问了，“子涵是不是累了？”

　　“还好吧。”楚伊说，“她昨天很早就睡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昨晚给她打电话，她说已经睡了。”

　　“……你这么晚还想让她加班？”

　　“没，问些事而已。”楚伊说到这，忽的起了疑心，“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方秘书。”

　　“因为她刚才好像不大高兴。”

　　“她的表情一直这样，好像别人欠了她的钱。”

　　“总之你不要老是让她跑腿了。”宁芷芊觉得要对方秘书好一点，“我也是，居然觉得方秘书替我给姐姐送东西是理所当然的，唉。”

　　楚伊倒是没反驳，“是啊，别让她给姐姐送东西了。”

　　宁芷芊以为楚伊听了劝，心情转好，喂了一颗圣女果过去。

　　她们要出发的时候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姐姐叫了出租车，差不多同一时间抵达。姐姐说是要参观宁芷芊工作的地方，却也明白外人不能随便进入后厨、去休息室会给同事造成困扰的道理，说去二楼的咖啡厅喝两杯。

　　“有咖啡正好。”宁芷芊说，“可以配着巧克力。”

　　“你们去吧。”楚伊说，“我和方秘书有事，得先走了。”

　　姐姐看了看方秘书，点头微笑，“好，再见。”

　　楚伊和方秘书把她们送到咖啡厅门口就离开了，宁芷芊只挤出了十分钟陪姐姐，坐下来就催着姐姐吃一颗巧克力。

　　“好吃。”姐姐笑了笑，“芊芊越来越厉害了。”

　　宁芷芊特别高兴，“下次再给你做一点~”

　　同样是好吃，从楚伊和姐姐嘴里说出来就是格外悦耳。

　　“这里不错。”姐姐忽道，“我们照一张？”

　　宁芷芊对姐姐突然热衷自拍感到诧异，但只是一瞬，就配合地凑过去合影。

　　合影后，她得回去上班了，跟姐姐道别就往厨房跑。或许是练出来了，她换衣服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愣是留出了五分钟时间。空闲来之不易，她壮着胆子去找乔，把巧克力送上。

　　乔吃了以后也颇为惊喜，却比楚伊和姐姐多考虑一些，问了背后的故事打算从比赛的角度给她意见。

　　“这是代表楚伊的巧克力。”宁芷芊说，“我一开始以为她是很冷漠的人，交往以后才发现她很温柔……”

　　在别人面前说恋情，她有点羞涩，不敢去看乔的表情。

　　于是，宁芷芊说完了，回头见到乔的表情后完全吓懵了。

　　乔没了夸奖巧克力味道的欣喜和欣慰，皱眉头看着她，“你为了楚伊做巧克力，主题是爱情？”

　　“嗯。”除了让她独自制作奶奶生日蛋糕那次，宁芷芊从来没见过乔这么严肃的表情，弱弱问，“不可以吗？”

　　乔思忖片刻，反问，“你想获奖吗？”

　　“想。”

　　“好吧。”乔端正坐姿，好好地跟她说，“芷芊，国内办比赛，获奖的巧克力会做成商品。所以，评委喜欢卖得好的。”

　　乔绞尽脑汁找中文词给她解释，宁芷芊却不用听全就明白了。确切的说，她听到国内两个字，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她和楚伊的爱情故事或许能打动人，但绝不是国内大多数客户喜欢的类型。社会风气的确是反歧视的，但谁也不能摁着头让所有人赞同两个女人在一起。就算评委对此没有偏见，以历届获奖作品主打亲情、友情和男女爱情的常规故事看来，甄选标准是最容易让人接受、引起共鸣的作品。

　　“我懂了。”宁芷芊不是看不清现实的人，叹口气，“我会考虑的。”

　　上班时间要到了，乔时间紧，给了她最直接的建议，“说是朋友，或者换创意。”

　　宁芷芊抿抿唇，想点头想答应的，梗着的脖子和干哑的嗓子偏偏不如她的愿。

　　看清现实，不代表能马上接受。

　　而且巧克力与楚伊有关。

　　宁芷芊不想让楚伊失望，心乱全写在脸上了。

　　乔看出了不对，主动说，“你休息，15分钟。”

　　“好。”

　　宁芷芊出了乔的办公室，在走廊站定几秒，第一时间想到了永远温柔照顾她的姐姐，跑向了二楼的咖啡厅。

　　姐姐却不是一个人。

　　远远地，宁芷芊就见到姐姐身边坐着一个男人。她知道那个男人姓刘，忘了名字，但很记得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前两年，她为了出国学习，委托了这个男人帮忙申请办签证。

　　宁芷芊止住了脚步，躲在一旁。不过，她只能看着姐姐和男人拿着文件交谈，并不能看出什么来。她正烦恼着，因为咖啡厅售卖蛋糕对她有印象的服务员路过，问了一句。“小宁，你怎么在这里？”

　　宁芷芊心思一动，抓着服务员问，“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什么？”

　　“过去听听那桌人在说什么？”

　　服务员笑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他们在说留学的事情，那个女人又漂亮又厉害，准备去国外深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