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说完, 看着他圆了一瞬的凤眼，微挑的眉, 瞬间就后悔了。

　　见贺笙嘴角戏谑的笑意, 小姑娘眼神微闪，辩解道：“不、不是我想问的，我听来的, 就是好奇而已。”

　　解释完, 又觉得实在此地无银。

　　这会儿操场上的同学，已经走得零零散散，口罩也就被她拿了下来。下午的秋阳晒得人暖呼呼的, 尤其是，脸上。

　　咻地一转身, 小姑娘背对着他，催道：“你快去洗脸吧！”

　　贺笙站在她身后, 无声抖着肩笑得不行。

　　看着她脑袋上戳着的小耳朵, 也觉得像是染上了一层红晕似的。

　　所以小丫头这是，也知道吃醋了？

　　大佬心里美滋滋，伸手, 捉过她的手腕捏了捏，俯身，小声道：“专场专映，只限一人观看。”

　　冉冉：“……”她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倒带可不可以！

　　虽然操场上也没两只小鸟了，贺笙还是决定不逗她了。小姑娘红着脸垂着脑袋的样子，可爱是可爱, 也怪可怜的。

　　决定做回人的大佬，扯着这两天运动会的话题和她聊上了。

　　聊着聊着，冉冉小同学就忍不住笙吹上线，仰着脸诚心感叹道：“你怎么短跑也那么厉害，长跑也那么厉害呀。”

　　贺笙没好意思说，这段时间每天大清早，自己都趁着她还在睡的时候，起来练上一小时。不然猛地来个5000米，还真不是人干的活儿。

　　转念一想，眉眼微扬，贺笙一脸“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强大”的表情，抬手拍拍她的后脑勺，状似随意道：“速度和耐力这两个事儿吧，它也不矛盾。”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你以后会懂的。”

　　“……？”冉冉迎着光眯了眯眼睛。这人前半句的回答，她还是理解的。后半句她就有点摸不着头脑。

　　没好意思和贺笙说，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瞎跑，估计是不会懂了。

　　小姑娘看着他，不懂装懂地点点脑袋，认真道：“嗯，好的。”

　　贺笙快被她笑死，舌尖抵着小尖牙拼命忍着笑意。

　　这种虽然鸡同鸭讲，却让人充分体会到不做人快乐的感觉，还挺好。

　　-

　　到了教学楼下，贺笙让她坐在小花坛边上等会儿他，自己上去冲把脸就下来。

　　冉冉点头，笑眯眯地应了。

　　进了男厕所，贺笙直接到了那一整排洗手池边上，拧开水龙头，就把脑袋凑了过去。

　　五公里跑下来这汗，都快把他脑袋糊住了，热得不行。

　　舒舒服服冲了一小会儿，才起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子。

　　刚睁眼，就对上了仪容仪表镜里，还保持着摆手动作，顿在原地的，祁蔚然的视线。

　　虽然也算熟人了，却从没在私下里单独待过，心里还非常明白对方司马昭之心的两位，一时之间，略有些尴尬。

　　难不成要问候一声：好巧，你也来上厕所？

　　贺笙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抬手指指门口，示意自己准备走了。

　　祁蔚然浅浅笑了笑，点头。

　　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贺笙刚准备出去，卫生间尽头最里的一个小隔间里，就传出两记低声交谈。还有，他很熟悉的，打火机的声音。

　　眼睛微眯了一瞬，贺笙顿了要出去的脚步，反而转头对着祁蔚然，用嘴型无声道：“别说话。”

　　祁蔚然：“……？”

　　打火机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只是，难不成贺笙还真是教导主任附身了？连学生抽烟都要管？？

　　年级第一有点搞不懂他的思路了。

　　只怪自己耳朵太好使，那句挺小声的“再来一根”，他一听，就听出是昨天站在人群里嚼舌根那男的。

　　这小子，还敢在学校抽烟。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要不要自己上手教育一下呢？

　　算了，小丫头还心心念念要让他消处分，还是把这种不把校规放在眼里的同学，交给老师，用正义法规的力量教育他吧。

　　大佬觉得自己好奸诈。

　　祁蔚然看着他轻手轻脚走过去，都没发出什么声响，一脑袋问号，不知道他要干嘛。于是，也跟着蹑手蹑脚挪了过去。

　　“那个高二的冉冉，真是贺笙女朋友啊？”

　　“瞎传的吧，之前不还说许佳楠是他女朋友来着。”

　　“呵，不就是长得帅点家里有钱么，这么多女的上赶着倒贴。”

　　“你不昨天还说人冉冉可爱呢么，怎么今天就这么说人家小姑娘。”

　　“可爱是可爱，可再可爱，我也不想买二手房啊，哈哈哈。”

　　“你这人别瞎……”

　　同伴话还没说完，他俩躲着抽烟的小隔间门板，就“哐”的一声巨响，连着合叶和锁扣，一整个被人踹了下去。又顺势压到了两人身上。

　　同伴手里的烟，惊得掉了下去，懵懵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没反应过来。

　　倒是那个背后嚼舌男，战斗力十足，边推开门板，边叫嚣着站了起来，“艹他妈！哪个傻逼？！”

　　门板压下去的一瞬，贺笙还没办法断定到底是哪一个。结果，人家上赶着送上门来了。

　　一把扯过这人的衣领子就往外拖，还没等人反应过来，拳头就毫不客气地招呼了上去。

　　对方出拳速度比他语速还快，嚼舌男懵了。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脑袋又被人重锤了一拳，嗡嗡地震着回响，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祁蔚然在跟着贺笙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了隔间里听着像是玩笑，却带着刻薄恶意的揣测。

　　本来只觉得心里气愤又难受，站在原地攥着拳不知道怎么办好。

　　这会儿看见贺笙一脚踹翻门板，又一拳把人撂倒在地。然后抬脚，撵着人脑袋，抵在了卫生间冷硬的地砖上。

　　祁蔚然起先怔了怔，又看着贺笙浑身的冷意和眼里的躁戾，脚下一点没轻重的样子，瞬间回神，赶紧跑过去拉他。

　　“贺笙！你别冲动！”平时做事向来不紧不慢，说话都温声温气的祁蔚然，这会儿的话音里满是紧张，声音都有些颤，“你之前的处分还没消呢！你别冲动啊！”

　　坐在隔间地上，听着外面动静的同伴，是又懵逼，又不敢乱动弹。

　　地上躺着这人刚刚说的那几句，像是和两年前，那些人说出口的话重合了一样。

　　心上反反复复被这些糟心话给锯着，祁蔚然说了什么，贺笙也没听清。只觉得有人在扯他，下意识地一抬手，祁蔚然就被推了出去。

　　幸好身后还有墙挡着，贺笙也没太用力。就是右肩撞上墙砖的一瞬，还是疼得他龇了龇牙。

　　直觉就凭他这个力气打下去，真得出事，祁蔚然急道：“贺笙！我刚上楼的时候，看见冉冉还在楼下等你呢！”

　　又要踩下去的一脚，顿在半空。

　　祁蔚然见这话有用，赶紧龇着牙又胡扯道：“冉冉让我看见你，就叫你早点下去！这会儿外面，有点冷！”

　　见到人是真，两人打了招呼也是真，就是这些，小姑娘可没说过。这会儿，祁蔚然只想着能让他听进去，别再下死手打下去就行。

　　贺笙闻言，紧着下颌线闭着眼睛。

　　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眼前的红意褪了下去。

　　再睁眼的时候，忍着再往地上这位身上踹上两脚的冲动，转身看向祁蔚然，“别和她说。”

　　嗓子有些紧，声音也又沙又沉。

　　祁蔚然怔了怔，明白了意思，却有点不想点头。

　　这事儿要是不和老师说清楚，吃亏的只有贺笙。

　　“别和她说。”贺笙见他不应，眉眼间的躁戾又涌了上去。

　　倒也不是怕他，只是看着贺笙这会儿见他不答应，眼里又起了布着血丝的红意。想了一瞬，祁蔚然点头。

　　像是自己答应了，他才终于放心。祁蔚然见他绷着的肩背，都松了一丝。

　　“你快下去吧。”祁蔚然忍不住道。

　　贺笙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着已经搞清楚了状况，却没敢出来的另一位，沉声警告道：“这个垃圾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许传到她耳朵里。以后再让我听见，谁在背后造谣，就不是今天这么简单了。”

　　还坐在地上的同学，看着他手术刀似的冷硬眼神，狂点脑袋。

　　又看了看门外同伴的两只脚：“……”还要多不简单……

　　-

　　在楼下等了一会儿的冉冉，两手撑着花台晃着腿，嘴里哼哼唧唧念着不成调的小曲，也没急着催他。

　　知道他爱干净，估计出了这一身汗，正偷偷躲起来烦着呢。

　　心里正惦记着三个第一，一定能消一个处分啦，就听见了自习课下课的铃声。接着，就有苦逼的高三学长学姐，伸着懒腰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小姑娘仰起脸看着，想着明年这个时候，他们也要这样了吧。

　　居然还有一点点期待。好想快点长大啊。

　　一想起自己和他约好的，一起考大学，嘴角和眉眼，就忍不住弯起了笑。

　　嘿嘿，秋天的阳光，也晒得人挺热乎的呢。小姑娘抬手捂了捂脸颊，心道。

　　只是不一会儿，她面前这栋教学楼的走廊上，就传出了几个男同学的喊声。

　　“厕所有人打架啊！快去看看！”

　　“卧槽吓死我了！我刚想去上厕所就被吓了出来！太恐怖了！”

　　“是高二的贺笙打我们高三的人！”

　　“我去？！不是说大佬已经从良了吗？合着都是骗人的啊？”

　　“我看见了！那人还躺地上呢！脸上都是血！”

　　“这人是怎么惹着大佬了啊？被打成那样。”

　　……

　　几个男生声音挺大，有害怕的，有好奇的，还有幸灾乐祸看戏的。

　　冉冉一怔，脑子空了一瞬，笑意凝在脸上。

　　倏地起身，小姑娘不管不顾，尽着身体最大的极限，往楼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