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十三楼。

　　一旦是跳下去的话，肯定会死。

　　徐梦恬的脸色看起来比刚才更加苍白了。

　　她将一旁的沙发推过来，踩着上去，颤抖的手扶着窗台，坐了上去。

　　她可以看见外面的墨蓝色的天。

　　底下的人，很小，几乎看不清楚，只有一片被路灯染的白亮的地面。

　　门就在这时，从外面推开了，只是，推门的声音很小，再加上徐梦恬此时精神力高度集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直到身后声音响起。

　　“你想跳楼？”

　　徐梦恬惊的手立即就攥紧了铝合金的窗框。

　　她惊异不定的看过来，站在门口的，是那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梁锦墨走过来，徐梦恬声音沙哑的说：“你别过来！”

　　梁锦墨就近，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其实你不想死。”

　　“你……”

　　“你不用急着反驳我，你可以听我说完，”梁锦墨说，“我是医生，你的伤口割的不深，而且也不是要害位置，我听你妹妹说，你以前是做护士的，做护士的，不知道手腕的动脉在哪里？”

　　徐梦恬脸色一白。

　　她以前是护士，在医院里面工作了三年，和郑东良结婚后，夫家就要求她在家里好好地相夫教子，不必要出去抛头露面了，她才辞职了。

　　或许是当全职家庭主妇的时间太久了，导致所有人都忘了她曾经的职业是做什么的。

　　被人戳穿的感觉，很难堪。

　　“还有，你是在自杀前，特别给你妹妹打了电话过去，就是想要她能及时过来救你吧，”梁锦墨，“而且你还准备了双重防护，你昏睡着的时候，你手机没电我帮你开了下，顺便翻了一下通讯记录，你有一个定时拨号120，是在给你妹妹打过电话之后十分钟。”

　　徐梦恬的脸色更白了。

　　她苍白的近乎透明的手指尖，扒着窗口，说话的声音听起来似是在牙齿打颤，“你、你知道什么……”

　　梁锦墨摸着下颌，笑了一声。

　　“我是医生，我知道的可多了，比如说用什么法子能死的没有痛苦。”

　　徐梦恬呼吸很粗重，握着窗框的手蜷缩了几次。

　　梁锦墨看了一眼时间，“要我扶你下来么？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快买粥回来了。”

　　徐梦恬又朝着楼下看了一眼，才收回了目光，从窗台上踩着沙发下来。

　　她有点腿软，梁锦墨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徐梦恬：“谢谢。”

　　梁锦墨刚刚扶着徐梦恬回到桌边，跑的满头是汗的林花蕊就就回来，“大小姐，我给你买了南瓜粥……梁医生，你也在啊。”

　　梁锦墨嗯了一声，“我今天夜班，过来查房。”

　　林花蕊给徐梦恬在桌上撑起了小桌板，把南瓜粥放上去，“我还买了小笼包，你吃点。”

　　“嗯。”

　　徐梦恬朝着门口看了一眼，梁锦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

　　这两天忙商场上柜的时候，有点忙，一直到第三天傍晚下班，徐思沐抽时间去医院看了徐梦恬。

　　“姐，你感觉怎么样？”

　　拎着东西刚一推开门，徐思沐口中的话就停住了。

　　徐梦恬的病床边，坐着陆清和徐清雅。

　　陆清转头看见徐思沐，笑着说：“思沐来看你大姐么？”

　　徐思沐调整了一下笑意，走进来，“嗯。”

　　陆清问：“你是怎么知道你大姐住院的事情的？”

　　徐思沐还没回答，徐清雅就开了口，“人家姐妹情深呢，我听刚才那护士说了，说大姐就是思沐送过来的，当时浑身都是血。”

　　陆清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徐清雅继续说：“外面都传遍了，说咱们徐家的大小姐，割腕自杀了，这种事儿说出去简直是丢人现眼，当不好人家媳妇儿，自己承受不住要自杀！让人看笑话！”

　　陆清和徐清雅这母女两人一唱一和，徐梦恬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不好了。

　　徐思沐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桌上，“二姐，外人说那是外人，都是背地里说，我就不信，还有人真的当着二姐您的面，指着鼻子非要让您听这些闲言碎语的，但是关上门咱们自己人还窝里咬，那就更叫人看笑话了。”

　　徐清雅冷哼了一声，“窝里咬，也要有人能配的起才行。”

　　陆清打断了徐清雅的话，“清雅，就少说两句，你大姐现在还病着。”

　　徐清雅这才闭了嘴。

　　徐思沐把果篮拆开，“我去洗点水果。”

　　她去了洗手间，把果篮里面的水果，挨个洗了三遍放到果盘里面端出来，出来，陆清和徐清雅都走了。

　　徐思沐走过来，“大姐，吃提子。”

　　徐梦恬眼神一恍然，“思沐，我听说，周翰枫和清雅在交往。”

　　徐思沐想起了在一个多月前跟傅婉兮逛商场的时候看到了周翰枫和徐清雅。

　　“我知道了。”

　　徐梦恬有点惊讶，“你心里不膈应？”

　　她知道，大学的时候，徐思沐跟周翰枫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现在徐清雅跟周翰枫成了男女朋友……

　　徐思沐耸了耸肩，“他们都不觉得膈应，我有什么好膈应的。”

　　她直接打住了这个话题，“大姐，大姐夫经常家暴你？”

　　徐梦恬没想到徐思沐会直接转到这个话题上，忽然一顿，低下了头，“也没有……”

　　“没有？”徐思沐说，“姐，我都看见了，花蕊也都告诉过我了，姐夫喝醉了酒，过来就对你拳打脚踢的，还因此流产了一个孩子，是不是有这事儿？”

　　徐梦恬看向站在一边的林花蕊。

　　林花蕊朝着后面瑟缩了一下肩膀。

　　徐思沐说：“你别看她。”

　　徐梦恬低着头没说话。

　　“姐，就算这事儿你不说，也早晚会有人知道，你现在就这么自己硬扛着，有用么？”

　　“我给妈说过，妈劝我忍。”

　　徐思沐：“……”

　　她揉了揉眉心，“姐，你跟她说，你觉得她会帮你去讨回公道么？你不想想是谁把你推入火坑的，不是她把郑家，把郑东良吹的天花乱坠的，你能嫁过去？那个时候她手边就缺一个联姻的工具，正好你年龄合适，就给推出去了，姐，你能不能别再对她抱有幻想了？”

　　徐梦恬没说话。

　　徐思沐一时间也没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姐，其实最开始，我和你一样，都是抱有幻想的，想要讨好妈妈和二姐，更甚至讨好爸爸，但是我发现这条路行不通，花那么多时间顺着他们，讨好他们，还不如讨好我自己，他们是一辈子，我也是这一辈子，何必为了他们委屈了我自己的这一辈子呢？”

　　徐梦恬看向徐思沐。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徐思沐说这些话，心里隐隐动了动。

　　徐思沐问：“你吃了饭了没？我叫个外卖吧，点你最喜欢的粉蒸肉怎么样？”

　　“好。”

　　徐思沐也不知道自己的话徐梦恬听进去多少，她话是说到了，终归是别人的路，她替不了。

　　徐思沐陪着徐梦恬吃了饭，看见徐梦恬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上面来电显示是郑东良。

　　徐梦恬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了一下。

　　徐思沐：“接啊。”

　　徐梦恬放下手中筷子，接通了电话。

　　“喂……”

　　“你现在在医院？”

　　“嗯。”

　　“你是不是委屈？委屈到自杀跟我示威？徐梦恬，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这种懦弱的女人！”

　　郑东良的语气很冲，嗓门也没有放低，声音从听筒中漏出来，让徐思沐都不由得皱了皱眉。

　　徐梦恬声音有点低：“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怎么？不会寻死觅活一哭二闹三上吊了？”郑东良冷笑了一声，“我告诉你，我压根不在乎，你死你活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别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对你愧疚了，你这样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不会有兴趣的，无趣，无聊透顶！”

　　嘟嘟嘟。

　　电话挂断。

　　徐梦恬的手指握紧了手机。

　　徐思沐皱了皱眉，她当即就想要拿过徐梦恬的手机，“我给他说。”

　　徐梦恬避开了徐思沐的手。

　　“不用了。”

　　这一刻，她的嗓音很安静，淡淡的。

　　徐梦恬把手机放在一边，“我有点困了。”

　　徐思沐伸手探了一下徐梦恬的额头，没有发烧，就说：“姐，那我先走了，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她还是不太放心，去找了梁锦墨一趟。

　　“梁医生，你今晚值夜班么？”

　　梁锦墨刚刚脱了白大褂，换上了一套休闲日常的衣服准备下班。

　　“你姐那里出问题了？”

　　“有点吧，刚跟我姐夫打了个电话，言辞很难听，我怕她会想不开。”

　　梁锦墨眉心蹙了一下，“我过去一下。”

　　徐思沐跟在后面，“如果你要下班了就算了，我今晚留这儿守夜。”

　　“你守夜？”梁锦墨脚步一顿，“你去找你老公？”

　　徐思沐：“？”

　　梁锦墨把手机拿出来。

　　他们几个日常关系不错的兄弟建了个微信群，群里，梁易刚刚发了个视频，就是周翰越打牌输掉喝酒的视频。

　　徐思沐看着视频，光线有点暗，不太明显，摆放在周翰越面前的是一排酒杯，酒杯里面被哗啦啦的倒上了红的白的啤的，然后周翰越一杯一杯的喝。

　　徐思沐眼皮跳了跳。

　　周翰越酒量这么好？

　　正在看着视频，底下梁易又发来了消息：【今天的目标是把三哥灌到醉生梦死！】

　　徐思沐：“……”

　　她把手机还给梁锦墨，“那我回去睡了。”

　　“我待会儿要去一趟夜色，带你一起？”

　　徐思沐想了想，“不用了。”

　　梁锦墨收了手机，进了病房。

　　徐梦恬听见门响起来，转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