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惬意地继续同进同出， 上了两天学。

　　周末，提前跟沈凡约好了在沈家碰面。

　　客厅里，沈凡比之平时穿得更为严谨慎重， 大夏天的穿了一整套的西服，领带、袖扣样样不缺， 也因此家里空调不得不调到一个极低的温度。

　　这次，三人平等地坐在一处，沈暮央紧紧抓着孟寒的手，陪着她坐在沈凡的对面，护极了女朋友。

　　“孟小姐， 你想跟我的女儿在一起， 征求了我的同意， 可是你带她见过你的家人吗？”

　　“没有。”

　　“那你家人不同意，我凭什么把小央交给你？”沈凡正襟危坐，一字一句毫不退让， “你把她当什么，连名份都不给她？”

　　这两年以来， 沈暮央以自己的实际行动说服了沈凡，虽然嘴上他绝不跟女儿松口，但实际心底里已经愿意尝试接受她们。

　　如同沈暮央当初跟他说的，他也想试着公平一些，包容女儿，尊重女儿的选择。

　　唯一让他不放心的一点是，孟寒。

　　这个沈暮央亲自挑中的女朋友身份实在太过特殊， 孟氏的唯一继承人。

　　他现在的态度是，如果换做女儿挑中其他的女生，他都会答应。

　　哪怕对方家里没什么钱，但他沈家也是能养得起的。

　　可对方却是孟寒，如果孟家不同意，那么他的女儿岂不是要受尽委屈？

　　小央的前半生，他已经让她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痛苦，怎么能让小央下半辈子还所托非人呢？

　　“叔叔，如果我家真的不能接受我们，我就不可能出现在这了。”孟寒直视着沈凡，说的认真。

　　原本担心学姐被沈凡的咄咄逼人伤到，沈暮央还暗地里更紧地捏了捏孟寒的手心，想安抚学姐的情绪，闻得此言，却是猛地抬头。

　　什么意思？

　　学姐已经取得了家里的同意，这怎么可能？

　　这么短的时间，那可是孟氏啊，孟爷爷那样活传说一样的存在，能轻易被学姐说服？

　　“你说真的，你会带小央见你们家人？”沈凡依旧谨慎。

　　“是，如果是担心这点，叔叔您放心。”孟寒点头，“我保证，她是我这辈子的唯一，是我们孟家唯一孙子辈的媳妇儿。”

　　媳妇儿？

　　沈凡懵了一瞬，抓了抓头发，莫名被这两个字囧到，你一个女生还叫我女儿媳妇。

　　算了，反正她们既然未来会是“夫妻”关系，媳妇儿好像也挺正常？

　　“爸！”沈暮央脸红，这也是孟寒第一次这么称呼她，她已经看出了沈凡的心思，连忙帮着女朋友加火，“学姐对我很好的。”

　　唉，这女儿养的。

　　这两年沈暮央都没这么跟他说过话了，隐隐带着撒娇的意味，此番却是为了女朋友，真是女大不中留。

　　沈凡内心已经有了答案，装模作样沉吟一阵，“小央，抽空带你女朋友去见见你妈吧。”

　　空气静默几秒。

　　“好。”沈暮央开心到大叫出声，“阿嚏”然后打了个喷嚏。

　　内心腹诽，她爸爸这拿腔拿调的派势还是这么足，就为了穿个西服，把空调开的这么低，她都起鸡皮疙瘩了。

　　这边儿孟寒没想到沈凡竟然真的就这么松了口，她以为还要好好磨个几年，都做好持久战的准备了，一时比沈暮央反应慢了半拍。

　　想明白过后连忙也应了声儿，“谢谢爸爸。”

　　边说话边本能地将旁边的小姑娘揽进了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替她暖身体，抓着女朋友的一双小手搓了搓，又哈气，紧张得不行，深怕女朋友身子骨扛不住，又给冻感冒。

　　沈凡一句“不用谢”被她这操作给生生打断，梗在喉咙，但看见这位孟氏千金对小央竟然是这样的珍惜疼爱，倒也真的放下心来。

　　“咳咳。”他轻咳了几声。

　　对面两人这才如梦初醒，孟寒立刻规矩地放开了女孩，但手却没松，握在掌心细细摩挲，将暖意靠着这种方式偷偷传送过去。

　　“行，有空我们再一起吃个饭，今天还有点事，你们就先回去吧。”沈凡看不下去两个小女孩的腻歪，纵然理智上同意了，实际内心还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情感。

　　他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习惯，去慢慢扭转这几十年已经固化的思维。

　　两人礼貌告辞，并约定以后每月都回来跟沈凡吃一顿饭，相处一天。

　　凡事，总有个适应的过程，急不得。

　　出了沈家大门，没走几步，沈暮央刚刚装出来的懂事就跑了个没影。

　　她再也等不急了，站在大太阳底下就抓住了孟寒要问个清楚。

　　“学姐，你家真的同意我们在一起了吗？”

　　“还没有完全说开。”孟寒看清了女孩眼底的急切，知道此时是拉不动她的，只好抬起双手，替她遮住一些阳光，耐着性子陪她在这儿挨晒，“但是我爷爷肯定是同意了，我才能够回得来的。”

　　“什么意思啊？”

　　“最开始我被突然地抓回来，是因为我家发现了我们之间的事情，倒不是我爷爷反对我跟女生在一起，这些年他在国外见得多了，虽然老人家不能理解，但也见怪不怪了，他最担心的事情，只是孟氏后继无人。”

　　“啊？”沈暮央眯了眯眼，被九月的大太阳刺得依旧觉得受不住，小区里绿化树很多，旁边五米处就有一颗香樟，她抓起孟寒的手一路小跑，蹭到了树荫底下，这才舒服点，“你接着说。”

　　孟寒轻笑了下，也放松下来。

　　突然意识到，好像她们之间真的没有阻碍了，孟家、沈家，短短的两年分离，她们竟然不约而同地都搞定了家里的家长。

　　“因为我小叔的前车之鉴，他知道我跟女生在谈恋爱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完，天要亡我们孟家，好不容易出了第二个天定继承人，他细心栽培地就快能够接手孟氏，结果突然叛逆了？他以为我跟女生谈恋爱，只是跟小叔一样，是玩世不恭，是特立独行，并非真心喜欢女生，毕竟这个概率太小，他不敢赌，为了避免再发生我小叔那样的事例，他第一反应就是直接把我抓回孟家总部，看在眼皮子底下，怕打草惊蛇，我直接学叔叔的满世界乱跑，那他这一世的雄图霸业真的无人可继承，就要老泪纵横了。”

　　学姐的不告而别竟然是因为孟爷爷如此神奇的脑回路？

　　沈暮央惊呆，果然老话说得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孟叔叔是给了那位老人家多深的刺激，才会让他惊弓之鸟至此。

　　“后来我回去之后，一直表现得很上进，努力适应新环境，乖乖听他话上学，每天回家就跟着叔叔学习公司的事情，逐渐开始接手公司的项目，时间证明了一切，他逐渐相信我没有像叔叔那样，走上疯狂的浪荡之路。”

　　“浪荡！”沈暮央抓住关键词，爆笑出声，被孟寒无奈地按着脑袋压了压，揉乱了空气刘海儿。

　　孟寒没被她所打扰，继续解释着，“我跟你偷偷联系的事情，一开始他可能没发现，但两年了，孟家那样的地方，四处都是眼睛，总会被人发现偷偷向他打报告，我跟他就心照不宣地暗地里博弈着，他偷偷观察我，我也没什么好太过遮掩的，索性让他看清楚我喜欢你，喜欢得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

　　“学姐。”

　　孟寒被打断，看着女孩傻兮兮的笑容，跟着还是笑出了声儿，她这女朋友心思是真的浅，想着什么都藏不住的，于是如她所愿，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喜欢到了非你不可的地步，嗯？”

　　“嗯。”沈暮央重重点头，眼睛笑成月牙，大写得满足。

　　“虽然这件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总归比逃离孟家来得叫他安心的多，近几个月的时候，我将孟氏已经整理得差不多，觉得也到了该摊牌的地步，跟叔叔打了商量便去找爷爷说回来的事情，他知道我回来没有别的可能，只能是因为你，但是还是同意了，只要求必须大学毕业就回去继任孟氏，这也算是我们之间的一场约定吧。”

　　孟寒省略了一些细节，比如在此期间她为了取信爷爷，作出的所有努力，遭受的那些试探与辛苦，这两年的斗智斗勇花费了她所有的精力与时间，甚至连十几年如一日的健身都为此断掉。

　　但基本大致的框架，前因后果她都给女孩解释得清楚，至少不会再让小央有所担忧。

　　女孩听完了之后，看了她好半晌。

　　孟寒眨眼，不知道小女朋友又在想什么了，“小央？”

　　“学姐，我们今天就一道去看了我妈妈吧。”女孩郑重其事。

　　见家长，见小央的妈妈不比见沈凡，亡灵的敬畏，带着小央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母亲，心底最深处的那份亲情，太多太多的特殊含义。

　　只有到了介绍此生唯一恋人的地步，才有这个资格真正被带去扫墓。

　　“好。”

　　-

　　两人出了沈家，直接往墓园去，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刚好正午时分。

　　在附近的小饭店吃了点东西，买好花束，略微休息，便上山。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沈暮央到这儿来的次数并不多，她的生活除却跟孟寒有关的部分，有太多的不尽人意。

　　这两年还好点儿了，以前总是被继母继姐欺负，哪里好意思过来诉苦，惹妈妈难过呢。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有了一个很疼她的女朋友，家里的事情也全部了结，学习前途一片光明，她有了大好的未来，对生活再没有担忧，只有向往跟无尽的热爱希望。

　　走过一座座墓碑，终于来到熟悉的那座。

　　沈暮央将白菊花放在墓前，正经地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妈妈，又有几个月没见，这次我带着女朋友来看你了。”

　　孟寒等她介绍完毕，这才将手中同样准备好的白百合也放到了那束白菊花旁边，依样跪在沈暮央身边。

　　照片里的女人看起来还很年轻，大概就二十几岁的模样，容颜姿丽，很是漂亮，能看得出几分沈暮央与她的相似。

　　“阿姨您好，我叫孟寒，是小央的女朋友，初次见面，往后会有更多的机会，我会陪着小央经常来看看您的。”

　　女孩在旁边扯了扯她的衣角，孟寒会意。

　　“刚刚是我唯一的一次喊您阿姨，今后我会和小央一同喊您妈妈，很抱歉没有这个机会来征询您的同意就这样贸然改了口，但我在这里跟您承诺，今后的每一天，我都会爱护小央，守着她陪着她，让她这辈子只有开心再也不会难过，对得起喊您一声妈妈。”

　　孟寒每一个字都说得认真，背杆挺得笔直，说完后还连着规矩如沈暮央一样，连磕了三个响头

　　“咚咚咚”

　　扎扎实实，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额头上都沾上了灰灰黄黄的泥沙，隐约泛出青色。

　　虔诚到不能再虔诚。

　　小姑娘在旁边看完全程，向来泪点就低，眼眶倏忽就红了一圈。

　　妈妈您看见了吗？

　　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但记忆深处那些遥远的过往，我依旧能感受到您曾经对我深深的母爱。

　　而现在，有了另外一个人也如同您那样爱着我，很幸运的是，我也很爱她。

　　所以，您可以放心了。

　　似乎是在回应她们，原本燥热酷暑的天，竟然刮起一阵凉丝丝的微风，墓前的两束花随风而动，几片花瓣飞舞起来，贴上冰凉的墓碑。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噙着温婉清和的笑意，温柔地看向她们。

　　-

　　时间过得很快，两个月眨眼就一晃而逝。

　　十二月了，今年冬季的初雪来得格外得早，恰好赶上沈暮央成人礼这天。

　　今天下午的课比较满，放学的时候天已经蒙蒙灰，孟寒载着女朋友回家。

　　一路上，漫天的雪花飞舞，车速被迫降地很低，却刚好给了她们更好的机会去欣赏这场雪景。

　　车里开着暖融融的空调，女孩贪玩，悄悄打开一丝窗户缝隙，掌心摊开，很快就有雪花飘进来，冰冰凉凉，霎时融成一片晶莹。

　　“阿嚏！”沈暮央玩的不亦乐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这才觉得冷。

　　“啧，关了。”孟寒抽空瞥了她一眼。

　　其实她早就发现了女孩的小动作，一室温暖纵然她不曾偏头去看，可窜进了微凉的气流怎么会感觉不到，只是放纵一下，想让女孩玩得开心罢了。

　　“哦。”沈暮央乖乖应了，将窗户重新拉地严严实实，满眼的笑意，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安分地瞎动。

　　她真的太兴奋了，这一天等了许久。

　　自从学姐答应成年后愿意将自己给她，她就每天掰着手指在数日子，并且趁着学姐不注意的时候，做了很多的资料小调查。

　　里面的各种小技巧，女朋友会出现的羞耻小反应，简直叫她期待地每天睡觉都能乐到笑醒。

　　也因此她这段时间不定期无规律出现的诡异傻笑，叫她收获到孟寒各种莫名其妙的怀疑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