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里， 孟校花离校出国的消息流传开，全校都惊叹沸腾了。

　　孟寒的粉丝军团更是在学校论坛炸了锅，集体失恋一般的压抑痛哭， 一时之间论坛因过高的人流热度几近崩溃。

　　可再怎么闹腾、喧嚣，孟寒终归是大家仰望着高高在上的孟氏千金、学生会长、蝉联校花， 只是那种虽然时时充斥在同学们的谈资之中，但说到底和大家都没有切身关联的遥远的梦幻人物。

　　巨大的震撼过去之后，便是沉寂、冷清，很快，校花的离校便成了学校的一桩往事传奇， 偶尔会在什么大事发生的时候又提起来说个一两句， 其余时候， 人们开始渐渐淡忘她的存在。

　　而沈暮央，终于成为景水的唯一校花，不可撼动的仙女地位坐实， 一时风光无限。

　　这位风光无限的沈校花最近却很淡然，或者说是寂静更为贴切。

　　她平静地重新投入了生活跟学习， 在学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跟习题做着抗争，相爱相杀，手不离本。

　　沈暮央知道，学姐一定在努力重新回到她的身边，这个时刻，她也不能懈怠，身家的差距过于巨大， 不要说她了，即使是鹿学姐、寂学姐她们，国内有几家企业是能跟孟氏抗衡的？

　　她沈家，甚至连孟学姐的成人礼都没有资格收到邀请。

　　盲目急切的冲动是没有意义的，在现阶段，学习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事情。

　　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

　　只是，孟寒不在身边，没有人再替她辅导，即使没日没夜的学习，沈暮央的成绩还是开始下滑了。

　　五月的月考，她较之之前，退后两名，回到了第九的位置。

　　继而六月，正式掉出年级前十，12名。

　　成绩出来的时候，沈暮央表面麻木到了毫无表情，听着班主任诵读名次，班上很多同学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原先的沈暮央，算是班里劳逸结合的典范了，不会像其他同学那样拼命，却始终能稳稳保持在年级前十以内，可这两个月来，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她的努力，比较从前，判若两人。

　　原本大家以为这位沈校花是在突破瓶颈，向年级前五冲刺了，五月的失利，可以理解为学习节奏过猛不适应的调节，可这次，真的大出所有人意料之外。

　　难道，更多的付出反而拿不到更好的回报吗？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五味杂陈的，毕竟，在高考这条船上的大家，看到的每一个同伴，都会联想到未来的自己，下一刻，自己是否也会出现同样的问题。

　　“你别灰心啊，一次两次而已，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呢。”小同桌看着异常平静，依然在下课期间疯狂刷卷子的沈暮央，担忧不已，她们相处了一年的时间，虽然交流不多，但每天坐在一块，天长日久，三观合衬，也算半个朋友了，“你这样刷题身体吃不消吧，你不是一直提倡身体才是本钱嘛，停一停吧！”

　　小同桌夺过了沈暮央手中的水珠笔，不让她再继续，她记得的，沈校花说过自己身体问题，扛不住过劳的负担，强迫自己跟她们这样疯狂拼命，反而会倒下被迫住院，影响学习，得不偿失。

　　可现在她又是在做什么？

　　女孩抬起的眼睛里，布满血丝，里面的倦意像是三天三夜没有睡过觉的人，但她扯着唇角，勉强笑着，“谢谢。”

　　沈暮央自然能分辨人家的好意，但她下一秒却还是伸出了手讨要笔，“还给我吧，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我不能停下来。”

　　小同桌看着她那只白莹莹的小手，有细微的不自觉颤抖，是累狠的样子。

　　真的想对她大吼，就算有理由你也得停下来了啊！再不停下来，你有撑下去的命吗？到时候你不是一样完成不了心中的那个理由！

　　可是，女孩的眼神坚定，藏匿着叫她不得不为之动容的某种东西。

　　小同桌将那只笔狠狠掐在掌心，半晌，赌气地还给了她。

　　七月，高一的最后一场考试，也是本学期的期末考。

　　发成绩那天，艳阳高照，火辣辣的太阳昭告着假期终于来临，学生们终于可以躲回空调房，吃冰棍玩游戏了。

　　沈暮央的成绩是年级16，又退步了。

　　她苦笑着想，下一次呢，是不是就该掉到年级20之后？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不是不知道问题在哪，失去了学姐的辅导是一部分原因，确实以她自己的水准很难维持在年级前十之内，可维持在十名左右是没有问题的。

　　但现在的她，却是在以每次的月考稳定下滑，甚至没有停止的趋势，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她自己。

　　她的状态太糟糕了，盲目的刷题，题海战术淹没了她，每一道题做完了就做完了，没有在脑子里留下半点儿痕迹，如同流水。

　　可她调节不了自己的状态，每一天都很难受很压抑，未来过于未知不可探测，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思念孟寒，想着她的学姐会在哪，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到，或者说还能不能再见到？

　　她是相信学姐的，可控制不住脑子里的念头，越是觉得茫然害怕，她便越停止不住做题，可题却又是白做的，一沓一沓的试卷堆在她的书桌、课桌，然后迎来又一次的成绩下滑，陷入新一轮的担忧。

　　恶性循环，反复不止。

　　沈暮央是教室里最后一个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离开的人，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去迎接自己的暑假，虽然绝大多数时间大家都还是会用来做题跟补习，但假期的氛围总是令这个年龄的孩子所欣喜。

　　推着自己的自行车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侧边儿上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两个月没见，这些天她忙着学习，忙着尽量不去思念学姐，都忘了她正在离家出走这档子事。

　　看来沈凡是憋不住才来学校找她了。

　　“爸。”沈暮央慢吞吞走过去，维持着基本的礼仪打招呼。

　　“跟我回家吧，我听说你那个学姐的事情了。”沈凡今天穿着短袖衬衣，笔挺的西装裤，站在那高高大大，挡住了一部分烈日的灼烤。

　　不管怎么说，在其他人看来应该算一个让人羡慕的爸爸吧？

　　有钱、长得帅，性格略有点儿大男子主义但十分大方。

　　唯一的缺点，或者说不能叫缺点，只是一点可惜的是，耳根子软，不够体贴理解人，父爱给的有些小气了。

　　“爸，我不回去。”沈暮央轻轻摇了摇头。

　　她那个学姐都不在这儿了，她还坚持着住在外面干什么，跟他置气呢还是丢不下面子承认自己看错了人？

　　周围来来往往还有零散的学生，并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况且正是正午时分，日头毒辣。

　　沈凡蹙了下眉，“你带我去个附近安静点的地方，我们再说。”

　　“好。”沈暮央没多说什么，将人带到了附近一家奶茶店，要了个包厢，学校周边基本都是这类店子。

　　一张小桌子，两人各坐一边，面对着面。

　　“爸，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说完我回去还要做题。”

　　沈凡对她的的态度有些不满，但还是选择了压压自己的脾气，先将人带回去，“小央，之前你非要住出去，爸爸没拦住你，可现在你没有住在外面的理由了，爸爸可以既往不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现在跟爸爸回去，往后咱爷俩好好过生活，过几年你念大学了，也开始继承公司，爸爸给你挑个合适的男孩，幸幸福福过一辈子，不好吗？”

　　“爸，我说过我一定要跟学姐在一起的，我要等她。”

　　“胡闹！”沈凡胡子一吹，万没有想到女儿糊涂到这个地步，“你等什么等，人都回孟家了，大好的家业唾手可得，她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就是把你丢在这了啊，怎么还会回来找你！”

　　“她会回来的。”沈暮央只是看着他，没受一点儿他剧烈的情绪影响。

　　“她不会回来，你是不是傻？”沈凡被她的固执气到几乎说不出话，“沈暮央，她已经不要你了，不然她会就这么离开？”

　　“行了，我看也不用多废话，你现在脑子不清楚，往后你自然就明白了。”沈凡抬手一指，“我跟你说，你今天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由不得你！”

　　“爸，你说你可以既往不咎，当这件事没发生过？”沈暮央问他。

　　“是，只要你现在听话，爸爸能理解你，这些年你是缺少关爱，犯点错误在所难免。”

　　“可是我没办法既往不咎，当那些事没发生过啊。”沈暮央话锋一转，突然言辞犀利了。

　　“你.”沈凡脸色微变，想到了什么。

　　“你知道吗，这些年来，那对母女都对我做过些什么？你只知道那些最为出格，可以状告法庭判刑的那些吧，可日常中的呢？”

　　“侮辱谩骂只是最低级频繁的手段，小杂种，梁敏雯天天这么骂我，时不时串通梁之秋在你跟前阴我一把，你不在的时候则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你回来之后却又听信她们的一面之词，是，我年纪小的时候是自己不懂事吃亏，非要赌气不愿意跟你说，可你作为一个爸爸，可以这么粗心的吗？我每一天都过得很憋屈，产生过很多想法，离家出走、跟她们同归于尽.小时候的思想幼稚又偏激。”

　　”可是我还是没有，因为我想试着挽回爸爸，我顾念这份亲情，所以愿意站在你的角度去包容，哪怕我一点儿也不认可你的作为。爸爸，我不求你别的，现在轮到我了，即使你不能理解我，是不是可以试着不要阻拦我呢，也可以包容我一下呢？即使你认为是错的，可不可以让我犯一次错呢？”

　　沈暮央闭了闭眼，仿佛还能体会到那段时期的痛苦，再睁开的时候，戾色褪去，因为想着某个少女，染上了点儿柔意，“况且，我知道这本来就不是错，在那些被你忽略被人欺负无望的日子里，只有学姐在喜欢我，照顾我，她给了我有生以来最多的善意跟爱意，你不知道她到底为我做了多少，才会这样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说她要丢掉我，她永远不可能丢掉我的。”

　　不光是这一世替她护住了生命，帮助她一起让梁氏母女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就连上一世，她一直辜负学姐的善意的时候，学姐也依然替她讨回了公道，灵堂上的那一幕，沈暮央永远都不会忘记。

　　怪她，上一世太傻，没能珍惜学姐，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再放弃。

　　“对、对不起。”沈凡听完后涨红了脸，一双大手搓在一起，紧张无措，这么多年第一次，在女儿面前承认着自己这一生的错误，“小央，爸爸对不住你，从一开始我就不该让她们进门，更不该在她们跟你起冲突后，一次又一次地侥幸希望着你们总会有和平的那一天，是我.”

　　“只要你愿意原谅爸爸，爸爸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你那个学姐，你不要再昏头了，你不可以为了她就浪费掉自己最重要的这段时间，高中是一个人成型的关键时刻，一点差池都不能有的啊！爸爸希望，你也不要因为她把我们之间好不容易得到安宁的亲情，再次打破.”

　　沈暮央摇了摇头，看着他眼神清朗，“爸，你还是不明白吗？我今天跟你说出那对母女对我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借此作为砝码，让你答应我跟学姐在一起。”“

　　”那不关学姐的事情，我们之间从来都是你我的问题，我们的亲情，不是只靠我一个人牵着拉着就能维持住的，我也希望你能试着站在我的角度包容我一次。”

　　“哪怕只是一次呢。”

　　女孩嗓音清脆，依稀带着记忆中的童音，却已经是青春期少女的半熟声线。

　　沈凡眸子震了震，在不知不觉中，他的女儿真的长大了太多。

　　“爸，这一次我不会妥协。”

　　沈暮央最后只留下这样一句话，出门后，依旧骑着她那辆小自行车，顶着暑期烈日炎炎，平静地离开。

　　终于，把该对爸爸说的一切说开了。

　　这么多年，她早就想要说的东西，这一次算一个彻底的了结了吧。

　　虽然沈凡的脸上依旧没有出现认可的表情，但是至少已经有所动摇，希望他之后能消化理解，在未来的某天，她们父女真的有心意相通的那一天吧。

　　她想，她已经做完了一个女儿应尽的，能做的全部。

　　-

　　暑期的日子飞快，期间祝雨跟关沫冉无数次想拉她出去玩，沈暮央都没答应。

　　她知道两位好友的心意，想要替她疏解心情，只是.

　　沈暮央真的提不起一点儿心情，她甚至连家门都不愿意出了。

　　放了多少天的假，她就刷了多少天的题，没有一天停歇。

　　沈暮央清楚的知道，她刷的这些题，全部没用，她其实真的真的要刷恶心了，可她却不能停止，一旦停止她就控制不住地思念孟寒。

　　随着一天天的流逝，她心中的不安与担忧愈发浓重，随着学习止步不前的压力堆在一块儿，全部压在了她的心头。

　　整整四个多月了，学姐不管被送去了哪里，一定已经定居下来了吧。

　　可是为什么还不联系她，不知道她会着急吗，还是说学姐被掌控地太严，真的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联系她？

　　高二开学，文理正式分科。

　　虽然上学期最后的期末她的成绩下滑严重，但也是稳稳的理科奥赛班，依旧是一班成员，连她的小同桌都没变，想来她们大概会做一整个高中的同桌了。

　　她尽量地在熟悉着新的课程，试着融入新的高二生活，只是依旧调整不好状态。

　　开学半个月的一天周末，沈暮央如往常一般待在属于她和孟寒的小家里独自学习。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沈暮央搁在手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正在做套题，又被一道末尾的大题难住了，思维全部凝结在题里，手机嗡嗡起来，震地桌面连带着颤动的时候，她吓了一跳。

　　继而心脏猛烈地跳动加速，沈暮央看着那只手机，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

　　陌生号码，来自国外。

　　看清屏幕显示的时候，几乎是立刻，沈暮央便接听起来。

　　通话连通，她的心也揪起，屏住了呼吸一字未说，静静聆听期待。

　　手机很快传来对方的话语。

　　“小央。”

　　熟悉的清泠嗓音，她已经四个月没听到过了。

　　如果不算这段时间以来无数个失眠辗转反侧的夜里，她打开微信反复听那些曾经的语音留言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沈暮央，说，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狗了，竟然现在才记起给我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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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天使你们竟然在评论区猜几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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