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 当然搬！”

　　林清叶和阿姨一起去储物间，找到一把人字梯，吭哧吭哧地扛过来放在钟赤羽卧室下方, 打开，然后蹬蹬蹬爬上去，抓住铁栏杆准备往里面翻。

　　“林先生……”阿姨在下方为他稳住人字梯, 忽然焦急地叫了一声。

　　林清叶正在翻栏杆, 边翻边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林先生……”

　　“马上就成功了！别喊我分心！”

　　一个翻滚，林清叶终于从栏杆翻了进去, 跌坐在阳台上。

　　“呼——”

　　他长吁一口气，拍拍手，从地上站起身。

　　一转头，钟赤羽穿着睡袍，满脸不愉地抱着胸，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林清叶：“……”

　　阿姨在下面说：“我刚刚想提醒你，钟先生已经醒了……”

　　林清叶：“……”

　　林清叶镇定地低头冲她微笑, “谢谢啊。”

　　阿姨收起人字梯, 扛走了。

　　林清叶不敢转身，目送着阿姨走人，直到感觉到身后的气压越来越低，周围的温度似乎降了好几度, 他才缩了缩脖子, 无可奈何地转头直面惨淡人生。

　　钟赤羽脸黑如锅底。

　　林清叶咳嗽一声, 不自在道：“我以为你在睡觉……”

　　“你们又爬墙又搬梯子，动静搞得那么大，当我是聋子吗？”钟赤羽磨磨牙，两只手按在栏杆上，将林清叶圈在自己的身体和栏杆之间。

　　林清叶无处可避，只能用后背紧贴着栏杆，拉开与他的距离，“对不起啦……”

　　钟赤羽以为他要逃，靠得更近，身体逼过来不说，脸更是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碰上鼻尖。

　　漂亮的大眼睛下，两只黑眼圈如同画了烟熏妆，颇有点颓靡之感。

　　“说好陪着我睡觉，为什么又跑了？又干什么了？”

　　林清叶吞了吞口水，挤出一个微笑，“这个……事出突然，本来我的确想和你一起睡的，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妈突然给我电话让我回去！”

　　“你妈？”钟赤羽将信将疑。

　　“对！”林清叶撒谎撒惯了，表情还算镇定，眨了眨眼，“她打电话让我回去，我又不想吵醒你，所以才翻阳台离开……”

　　“那阿姨找你回去做什么？”钟赤羽明显不信。

　　林清叶的脑子快速思考片刻，灯泡一亮，立即有了想法，“我哥回来了！”

　　“你哥？”

　　“江奕辰啊！你知道他的，平时喜欢板着一张脸，也不知道想什么，他提要求，我敢不回去吗？”对不起了哥，先借您的金身用一用，等事情过去了，我回去给您端茶倒水。

　　提到江奕辰，钟赤羽沉默了。

　　江奕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管他叫钟二娃，让钟赤羽十分生气又无可奈何。在他心里，江奕辰和强势、霸道挂了钩，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但是……

　　钟赤羽眯起眼睛，后退一步，放开了林清叶。

　　林清叶松了口气，以为蒙混过关，钟赤羽却进了屋，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林清叶的爪子在刚才的攀爬过程中弄得肿痛不堪，他龇牙咧嘴地揉着爪子。

　　“江奕辰，你回来了？”

　　林清叶差点跳起来。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钟赤羽脸色好了些，“今天回来的？”

　　林清叶眼巴巴地盯着，恨不得上去关掉他的手机。

　　妈呀，他不会告诉江奕辰自己和他的事吧？

　　“行，知道了……嗯，没事，就随便问问……老头子经常让我和你联络感情，如果他下次问起，你就说我给你打过电话了……”

　　钟赤羽像是确认了事实，关掉手机，满意道：“不错，没撒谎，这次信你一回。”

　　林清叶将快要跳出去的心脏塞回胸口，强笑道：“你这是何必……如果我真要跑，不想帮你，又何必答应赴约呢？再说了，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难道这条还不能表达我的诚意？”

　　钟赤羽上上下下打量他片刻，摸着下巴说：“也对，看在你又回来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回。”

　　林清叶观察他的两个黑眼圈，试探着问道：“你……休息好了吗？”

　　钟赤羽横他一眼，脸有点红，轻哼一声，“要不是某人弄出声音吵醒我，我肯定还会睡很久。”

　　林清叶难得愧疚起来，本来准备谈正事，临到头又改口，“要不我陪你再睡一会儿吧。”

　　钟赤羽走过来弹了弹他的额头。

　　林清叶捂着额头，傻傻问道：“怎么了？”

　　钟赤羽眉眼弯弯，“傻瓜，难道不吃饭了？”

　　于是，林清叶稀里糊涂地在钟赤羽家里享受了一场不错的二人晚餐。

　　吃完饭，林清叶看着天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有些着急，“要不我们快点睡觉？”

　　“不急，刚吃完饭，消化一会儿……”

　　林清叶：“……”

　　林清叶无言以对，急得想刨地。

　　半个小时，他又问道：“现在行了吧？”

　　钟赤羽脸微红，“猴急什么？哼！”

　　林清叶：“……”

　　大爷的，我是为你好，我很急啊！

　　又磨蹭到了八点半，两人才又回到卧室躺床上睡觉。

　　关上灯，林清叶连忙在心里祈祷：“快点快点……”

　　快点再睡两个小时，他再赶回家去。

　　“我说……”旁边的钟赤羽在黑暗里迟疑着道，“我没洗澡……”

　　林清叶差点抓狂，“我也没洗！”

　　“咱们不洗澡就同床共枕……不太好吧？你之前好像翻了栏杆，弄出一身汗，我好像也睡太久，出了汗……”

　　“不，那不重要，没关系的……”

　　“的确有汗味……”

　　“那不重要，先睡吧。”

　　“越闻越臭，不行，我得洗个澡。”

　　林清叶：“我不介意！”

　　钟赤羽不好意思地说：“我介意，和你在一起，浑身臭味，多不好。”

　　林清叶：“……”

　　啪地一声，卧室里的灯亮了。

　　林清叶无力地摊在床上，听着钟赤羽去卫生间洗漱的声音，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江家。

　　江奕辰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表，时间是十点一刻。

　　他合上电脑，稍稍挺直身体，舒展劳累了几个小时的关节。片刻后站起身，去饮水机倒了一杯水。

　　临睡前他偶尔有喝一杯红酒的习惯，但那天喝醉了闯入林清叶的房间，失了控，他便不再喝酒。

　　喝完水，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他打开卧室门出去隔壁敲了敲门。

　　没动静。

　　皱眉。

　　如果没看错，已经晚上十点过。

　　他又回屋里继续打开电脑看文件，门半开着，任何人经过走廊都能看到。

　　然而直到十二点，无人经过。

　　江奕辰沉了脸。

　　林清叶第二天将醒未醒时，感觉浑身腰酸背痛，而且有点凉。

　　他艰难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滚到了床下柔软的地毯里。

　　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滚到床下睡觉的经历，所以……

　　他从地上爬起来，望向床上四仰八叉的某个大明星，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所以，这一只也睡相不好？

　　钟赤羽四仰八叉，衣服袍子已经大开，整个身体横在了床中央。

　　身材很不错，不是江奕辰、崔志宁那种颇有肌肉的类型，偏纤瘦白皙，有点肉感。睡起来的样子，很像只天使。

　　林清叶都能想象得出他一脚把自己踹下去的场景。

　　昨天晚上，实在折腾得太晚，最后他只能打电话给白丽芳说不回家，留宿在朋友那里，白丽芳答应了。

　　钟赤羽还没醒。

　　林清叶只好坐在地毯上等着。

　　片刻后，钟赤羽终于醒了。

　　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边伸边幸福地说：“好久没睡得这么舒服了！”

　　然后转头找林清叶，没找到。

　　最后在床下发现了他，吃了一惊，“你怎么坐在地上？”

　　林清叶没好气道：“你说呢？”

　　钟赤羽：“……”

　　钟赤羽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干的？”

　　林清叶：“你说呢？”

　　两分钟后，钟赤羽追着林清叶到卫生间，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林清叶当着他的面关上门。

　　钟赤羽摸了摸鼻子，在外面等着。

　　林清叶在卫生间里紧张地问道：“赤羽，你睡好了吗？”

　　钟赤羽连忙说：“睡好了，谢谢你啊。”

　　林清叶在卫生间里走了两步，为自己鼓劲，“那个赤羽啊，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大概为将林清叶踹下床的事抱着歉意，钟赤羽说：“什么事你说？”

　　“那个……咳……”林清叶把门反锁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我把钱还给你，咱们以后别见面了吧。”

　　外面没动静。

　　不大对劲啊。

　　林清叶小心问道：“赤羽？你在吗？”

　　“你刚才说什么？”钟赤羽的声音发紧。

　　林清叶心头一跳，吞了口唾沫，“我说，咱们把合约关系终止了吧……”

　　钟赤羽道：“中止？为什么？你生我气了？因为我踹了你？”

　　“不是！”林清叶解释，“我觉得我们两继续这样下去，对彼此都不好。”

　　“不行！”

　　“赤羽……”

　　钟赤羽猛然砸了一下门，“你出来。”

　　林清叶：“……”

　　傻瓜才出去。

　　“赤羽……”他后退几步坐到马桶上，准备长期抗战。

　　外面没了动静，过了好一会儿，钟赤羽闷闷的声音才传来，“你想走，我怎么办？没有你，我睡不着觉……”

　　林清叶道：“赤羽，你的失眠症是因为你姐姐，只要你不要再自责，就不会有事的……”

　　“姐姐？你怎么知道我有姐姐？”钟赤羽厉声问道，“你懂什么？我失眠是因为我压力大，和我姐姐有什么关系？”

　　“赤羽……”

　　“好了我知道！”钟赤羽打断他，“既然你想走，就走吧！以后也不要来了！”

　　“赤羽……”

　　外面传来闷闷的脚步声。

　　林清叶连忙打开卫生间的门，发现钟赤羽已经走出了卧室，一副拒绝交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