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枉生最新列表+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35章 34
一直等到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花辞才猛然地发现了她并不了解也不亲近给她生机的怨气,即使她把那些怨气吞入肚子中,却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人能从身上把怨气抽出来,当武器使用。但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又该用什么办法把命给吊着,这一切,花辞统统都不知道。
但她很想要试一试。
符减同样地好奇,但是他也不得不提醒她:“生死人可没有这么好抓,你怨气用多了,没有后援补给,我可救不回你。”
花辞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冥想之中,尽快地安静下来,去感受那些游走在身体里,窝在胸口的怨气,但是她试了几回都失败了,她根本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
符减问她:“你从前也是吃怨气的?”
“对,”花辞下意识地摸了摸双唇,道,“就这么吃了,不过你这样一提我才发现,我许久没有吃怨气了。”
符减道:“不吃怨气,你靠什么活着?”
花辞道:“暖池。”她放下手,仔细地回想了一遍,道,“不是恨生把不晴打伤的。”她那时候觉得不晴的怨气很熟悉,下意识地便以为是恨生的怨气,甚至于,这些年她对暖池里的怨气来源一直默认为恨生身上的,但是沈伯琅和恨生交过手,倘若这怨气真的是恨生的,沈伯琅的反应不会如此,他应当是恨不得杀上茗山,横刀在恨生面前算账才对。
花辞想到了午休时静默地站立在床头的黑袍,这同样是她想不明白的事,或许正因为如此,总叫她冥冥之中觉得黑袍与不晴有着牵连。
符减看她一脸头疼的模样,很不在乎地道:“实验要做就尽快做,想不明白的事不要想就是了,多走两步,眼前的迷雾就会散开了。”
花辞摇了摇头,她根本没有办法察觉身上的怨气,这件事从头便被掐灭了缘由。于是她想着去书房里翻一下有什么书籍上面会记录这种情况,晏家太熟悉生死人了,理论上应该会有写什么报告才对。
她便丢下了符减,去了晏非的书房。在进书房之前,花辞有过犹豫,但是想到沈伯琅告诉她的禁止出入的场所里从来没有晏非的书房,便也大着胆子进了去。
花辞打来了灯,把厚重的双开门合上了,眼前在出挑的应当是那台留声机,很民国,让花辞怀疑这是晏非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但花辞只是看了两眼,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就去翻书柜上存放着的书,事实上志怪的书并不多,仅存的那几本都是《聊斋志异》《子不语》这些已经很耳熟能详的。她走了两圈,并没有找到一本想要看的,相反,书房里放着很多类似《社会契约论》《理想国》《天演论》这样的书,书都很旧但保管得很好,随手拿了两本翻一翻,都是线装本,不少用的还是文言文。
于是花辞也明白了这些是晏非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东西,她本不该碰的,便又妥善地将它们放回了书柜里去。
晚间用饭的时候晏非只身回来,他一脸的疲惫倦意,站在楼梯口让魄偶给他煨碗粥送到房间里去,吩咐之后他走上楼梯,正好遇上要下楼的花辞。晏非并没有理会花辞,他脸上的神情太过冷,生人勿进的样子,连符减都很知趣的没有与他玩笑,但花辞见了偏偏生了不忍之情,于是叫住了晏非。
“想要和我聊会儿天吗?我觉得你的状态很不好。”
晏非的脚步轻轻落地,他转身看着花辞,道:“我觉得我很好,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关心。”
花辞见他说完话,便要离去,忙道:“下午的时候,你连续两次失礼,我不信如果你真的很好,不会如此失态。”晏非讶异地看着花辞,说句难听的,他甚至有种见了鬼的神态,但是当听花辞说道,“第一回你吹骨笛的时候,完全没有顾及到我,这不像你,第二回,你对沈伯琅的话又不礼貌又难听,更不像你了。”便哑然失笑,他带着几分嘲弄道:“我们才认识多久,你就敢说什么不像我了?笑话。”
他话尾轻轻落地,像根细针般不由分说地朝花辞扎了过去。
花辞很看不惯他的样子,道:“晏非,承认自己的情感是件太难的事,还是你觉得真情实感很丢脸?我不太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但是能在大半夜花上一两个小时给我买包泡脚片,周全至此的晏非绝不该这样。”
晏非低垂着眼睑,咬着唇忽然就笑开了,他道:“你让魄偶多熬一份粥。”
这是愿意和花辞聊会儿天的意思了,花辞不知道该不该说声荣幸。她跟着晏非到了书房,晏非对书房的气味过分敏感了,他站在门口轻轻地嗅了回,道:“你下午进来过?”
“是。”花辞道,“我想进来找份报告,没有见到。”
晏非不以为意,道:“只要不动锁上的柜子,其他的地方你随意翻。”
花辞摇了摇头,道:“算了,这是你的世界,我不想要来打扰你。”
“嗯?”
花辞道:“这里面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吧。”
晏非道:“这幢房子都是我的。”
花辞道“我知道,但是这里面很民国,无论是沙发,茶几,地暖还是留声机。我想,任何一个人享受过现代生活便利的人,都不会愿意放弃手机里的音乐APP去用麻烦的留声机,更何况,这种胶片应该差不多也停产了。晏非,你究竟是在作茧自缚还是在怀念过去?”
晏非道:“两者有区别吗?”
花辞道:“这多好,我吓死了,你老是白衣飘飘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游离在尘世之外,下一刻能剃发出家的。”
晏非忍俊不禁:“你这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花辞顿了会儿,才道:“你都费了老大劲把自己的生活过得这么麻烦了,亲人出了事和旁人说句‘我好难过’应该更容易些吧。”
晏非愣住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良久都没有回答花辞的话。就在花辞隐隐担心晏非是不想理她了,才听晏非说道:“我没有什么难过的,不晴走了,我只是忽然觉得很孤独。”
“什么?”
“在你出现之前,我的生活一成不变,只有沈伯琅和不晴,在之前我和你说他们是我的家人,并不是假话。符减把不晴要走的时候,我只是觉得我们的日子很长,偶尔换一换生活方式也是不错的,但现在,不晴是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能陪在我身边的只有沈伯琅了,我突然开始不适应我生活的一半倾塌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把那块塌了地方补回去。”晏非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地想了会儿,才用很确定的语气道,“但是我没有悲伤。”
花辞在晏非的身边坐下,晏非便把脸转了过去看她,他的脸庞清秀文气,眉眼间藏着浓浓的书卷气,这样的眉眼专注起来是要命的,花辞不由地在心里夸了声,真占老天爷便宜得了这副好皮囊。
晏非又道:“我今天下午和沈伯琅说的是真心话,只是话说的不大好听而已。”
花辞道:“晏非,你的日子还很长,应该试着换一换生活方式了,就像当初你让不晴做的那样,你也该尝试着踏出这书房。”
晏非笑了笑,道:“算了吧。”
花辞起身,她走到窗边,问:“介意我把窗帘拉开吗?算了,你不同意我也要把窗帘打开,这个书房需要点阳光照着。”
晏非无奈地道:“我天天都晒太阳,并不讨厌阳光。”
“我只是让你透个气而已,”花辞打开百叶窗,她往外眺望去,在这半山腰的小别墅所能见到的都是绿植,再往远处眺看,城市在那一端,像是一座孤岛,被公路隔开,她终于明白了,“生活在这种地方,你不抑郁才怪。”
她从窗户边回到了沙发,用半命令的语气,道:“你起来我们今天到城里去。”
晏非道:“我去过城里。”
“我知道你去过城里,但你也仅仅只是‘去过’,”花辞半是指责,道,“首先,我要你把这身衣服脱下来。”
晏非还没有反应过来,花辞就跑到楼下的餐厅里去找了符减,向他借休闲的衣服,符减不愧是北平来的少爷,衣服很齐全,连大白T恤黑色大裤衩都有,花辞沉吟了好一会儿,觉得晏非这般精致的人应当接受不了风格如此跳跃,便中规中矩地挑了一套运动服,逼着让晏非换上。
晏非捧着衣服很不知所措,他想要谢绝花辞的好意,告诉花辞这根本是没有必要的样子,但是他却说不出口,尤其是看到符减倚在门口,用口型在笑他,晏非便更加不愿说了,只能一声不吭地回了房屋换服装。
符减和不晴打趣:“你倒是对晏非上心极了。”
“我只是看不下去有人明明握着身怀宝藏却不知道珍惜。”
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留下符减一人在门框边愣了一下。
花辞守在晏非的门口,看着他穿好衣服出来,虽然打眼看去有些别扭了,但是看久了也觉得顺眼了,她赞叹道:“这一身还真是年轻活力,一点都看不出是个百岁老爷爷。”
晏非道:“你要我陪你去哪里逛?”
花辞纠正他的说法:“是我陪你去逛。”她问,“家里有小电驴吗?”
晏非道:“没有。”
花辞只能退让:“行吧,等去了城里再找间车行租辆电瓶车。”
她催着晏非走,晏非却不肯听她的,道:“如果只是想带我去体验夜市或者城里生活,倒是可以免了,我并不完全是没有生活的人,更不是你一开始觉得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家和尚。”
“我说错了,和尚比你食人间烟火,因为只有懂人间疾苦,才能慈悲为怀。”花辞道,“我不是要你去体验,我是想让你直接住到城里去。晏非,我现在觉得你和恨生有点相像,都是自顾自封闭起来,顾影自怜,但是生活本来就这样,有时坎坷,有时快乐,但总是不圆满。你们在感叹自己活得太长,却不知道有些人在悲伤自己命太短。你们一个想要随便活活反正没意思,另一个觉得随便活活反正时间很长,多么搞笑。生活在你脚下,不在远处,说句不好听的,在今天之前,不晴也觉得日子很长。”
晏非哑着嗓子道:“城里都是摄像头,我不能去的。”
“借口,这些摄像头里的录像隔断时间都会被覆盖,只要你不作奸犯科,根本不会有人来查你。”花辞叹了口气,道,“恨生从前常嘲笑我,说我这辈子肯定会死在烟火气息上,我从前还觉得这话难听,但现在看来如果为了活下去要把生活过程你们那样的,我选择即刻自挂东南枝。”
晏非凝眸,道:“花辞,你可能不太明白,我现在如果和你踏出了这一步,那塌了的半块或许能被你补起来,但是等到你不在了,那半块仍然会塌了。你看,其实都是假象,我又何必去费这个周章做没有意义的改变?”他的语气很温润,但充满着悲凉,道,“你不用管我,我早早知道结局是什么,会在哪里等着我,你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过去,大起大落这样的事,我只能再经历一次,而那一次,势必关乎沈伯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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