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呆愣愣的，听到靳沉的话后整个人好似海面上漂浮已久的船只终于停靠到了岸边，漂泊流离的感觉一下子就被这话语冲走，只知道红着眼眶仰头看着这个男人。

　　“先生……”他又呜咽了一句，除了不断地叫唤着靳沉的名字好似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没想到先生最后会这样回答他，不再是自己想办法留下来，也不再是好似被缠得没办法才养着他，而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他可以向先生要求更多吗？

　　不知不觉中，这话已经被顾铭问出来了。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会随便陪其他小孩儿玩这些吗？”

　　靳沉眉头一挑，有些嫌弃地扯了扯身上的围裙。真是，他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嘿嘿……”顾铭原本红了眼眶，现在看看先生身上那件不大合身的围裙，被靳沉这话一下子逗得笑了出来，一个硕大的鼻涕泡骤然冒出，啪嗒又在脸上破了，他的脸腾得红了。

　　靳沉的脸顿时一黑，“快去洗了。”

　　他做完饭恨不得把手都洗个十遍八遍，完全受不了那种八宝粥站在手指上一点的黏腻触感，现在看到顾铭的鼻涕泡也没个好脸色，但是顾铭已经不会再向之前那样担心受怕了。

　　先生不会真的和他生气的！

　　他啪嗒啪嗒跑去洗手台洗了把脸，然后又像松鼠一下呲溜一声窜进靳沉怀里，拉着靳沉的毛衣下摆要他低头，然后红着脸给了靳沉一个软软的亲吻——就在右脸颊。

　　然后，这个突然胆大包天的小家伙高兴地宣布道，“我最喜欢先生啦！”

　　“神经兮兮的……”靳沉切了一声，脸上上扬的弧度却怎么也低不下来。

　　.

　　腊八一过，就到除夕了。外面的天早就黑了下来，小区内张灯结彩，从窗户往外望去就是红彤彤一片，每个路灯下都挂着一个灯笼，烛光明亮。

　　家家户户亮着温暖的灯光，年夜饭丰盛的味道在小区内飘散，还有小孩子提前跑出来放鞭炮，时不时地轰隆一声，顾铭就赶快扒着窗户看过去——可惜太远了，往往只能在天上看到散去的烟火。伴随着咻地一声，一朵朵粉的、白的火花在漆黑的天幕中闪耀。

　　家里只有靳沉和顾铭两人，王姨他们回家过年，年夜饭靳沉只好亲自上了。

　　他不是没想过点大酒店的外卖，可是看小崽子高兴的样子，又觉得偶尔做两回不算什么。给自己的小崽子做饭算麻烦吗！

　　……算。

　　两个小时后，靳沉不得不皱眉承认这个问题。

　　要他煮粥没什么，但是做菜……当年他留学时怎么做的来着？

　　看着小崽子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身影，靳沉偷偷走到厨房的角落，打开了手机。

　　“喂，君瑞大酒店吗，定一桌年夜饭，两人吃的。要有椒盐玉米，盛京烤鸭……”他利索地报出来一串小崽子喜欢吃的菜，最后才加上一句，“剩下的随便上几个。”

　　“嗯，要快，一个小时内送到。”

　　挂了电话，靳沉毫不心虚地摸出来几个番茄和土豆。

　　小崽子真是最近胆子越来越大了，让他报几个喜欢吃的还真就都说了，也不考虑一下老父亲的动手能力。

　　不过番茄炒蛋这种家常菜……他应该不会再出问题了吧？

　　靳沉对于垃圾桶里黑乎乎的一坨东西视而不见，重新带好了围裙，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腰间灵巧地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想当年，他可是一日三餐都自己做的。

　　靳沉坦然忽视了自己当初做的都是西式简餐这个事实。

　　五十分钟后，门铃声响了。顾铭疑惑地看了看门口，从沙发上滑下来就准备去开门，靳沉拦住他，把他按在沙发上义正言辞道，“小孩子就不要操心那么多了。”

　　然后他自己大大方方步履轻快地去开门。

　　你问面子？不让顾铭知道怎么会没面子呢！

　　酒店的服务员递来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靳沉微微大开盖子，满意地看到里面的菜还是热气腾腾的，便递过去两张小费。

　　当他提着食盒从沙发后走过时不由得还是有一阵心虚，可是小崽子好似也十分配合，全程没有回头看他。

　　十分钟后，靳家的年夜饭终于好了。王姨提前包好，热气腾腾的海鲜饺子；香气扑鼻的盛京片皮鸭；粒粒分明的椒盐玉米……还有最后一份，靳沉亲手做的番茄炒蛋。

　　哦，这份是还没来得及倒掉的。

　　总之，就两个人而言，这顿年夜饭足够丰盛了。

　　靳沉平日也很少铺张浪费，但是今天，小崽子在他这里过的第一个年，他想要好好过，想让小崽子能吃到平日所有想吃的，想让小崽子一直快快乐乐开开心心。

　　这是他养的小孩啊……

　　想到这里，靳沉的嘴角都忍不住柔和起来。

　　“吃饭了，来端菜。”

　　他以往冷淡的声音在今夜好像都被新年的味道沾染上了几分暖意。

　　“来啦！”顾铭哒哒哒跑过来，看到厨房里摆放的菜色，哇地一声长大了嘴，“先生你好厉害！这么多菜！”

　　靳沉对小崽子夸人的话很是受用，他和顾铭一起端好菜就拎着小崽子坐下，满怀期待地说，“尝尝。”

　　摆放在小崽子面前的是他之前就喜欢吃的椒盐玉米，靳沉满心以为他会先尝一口这个，却没想到顾铭的手往远处伸去——那是一盘番茄炒蛋，而且是完全不该出现在桌子上的一个！

　　番茄炒蛋本该是红黄交杂的鲜亮颜色，被靳沉炒出来后却变成了红中带黑，还隐隐夹杂着一点焦糊味。所以靳沉特意把这份番茄炒蛋放在了厨房的一角，准备一会儿倒掉。可是顾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它，这会儿更是坚定地夹了一筷子！

　　啪！

　　靳沉手里的筷子和顾铭手里的筷子相撞，顾铭愕然地看到刚刚夹起的一筷子番茄炒蛋掉在了桌子上。

　　“先生……”他气鼓鼓地抱怨了一句。

　　靳沉目不斜视，“这盘有点糊了，不能吃。刚刚你就不该端上来。”糊了，就是不够完美，那还有什么吃的必要？早知道刚刚就该先倒了。

　　“先生！”顾铭听了靳沉的话却有些不满。他喊了一声，圆乎乎的脸蛋也鼓了起来，一副“大人”要教训小孩的模样。

　　“这是先生给我的心意，不是不应该端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