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男性认为，女人生命的黄金时间是十八岁到二十五岁，女人一旦超过了三十岁就已经不再是美丽可爱的年轻女人，皱纹会爬上她们的眼尾，她们的身材也会一点点变样。更重要的是，过了三十岁，她们生出来的孩子也不像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那样聪明乖巧。但男人在说出以上这些讨骂的话的时候全然没有考虑到三十岁之后的男人肚腩会渐渐变大，常年浸淫商场酒局，他们的身体健康也一点点被烟酒侵蚀一空。男人们总坐着人到中年，同妙龄女郎寻欢，再遇人生第二春的美梦，不过很可惜，科学研究显示，父亲的年龄对孩子好坏的影响要远甚于母亲，四十岁的女人生出健康可爱的宝宝的几率未必比四十岁的男人低——只要她找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帅小伙。”

　　叶清坐在鞋柜上，说完这长长的一通废话，掸了掸指间的烟灰，被宋嘉琳一把抢过打火机，咳了两声：“诶诶，你说的烟酒伤身！”

　　叶清一笑，随手把烟蒂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这才又抬头来看宋嘉琳，看完了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宋嘉琳瞪她：“好好说话。”

　　叶清看了她一眼，装模做样地道：“我是在叹我表舅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你说说，这么大年纪了，本来都退休了，该在家里喝喝茶，打打太极拳，被学校返聘，那就教书育人，为社会做贡献呗，结果居然闹出了个唐氏儿二胎，真是够有意思的。”

　　就在昨天，宋国平那个期盼已久的老来子的唐检结果出来了，确诊婴儿的第二十一条染色体有异。多数唐氏儿由于发育不全会胎死腹中，但也有少数的二十一三体综合征患者侥幸来到世间，但等待着他们和他们的父母的，仍然是孩子发育不健全的体貌和终生残缺的智力。

　　原本唐检应当是孕妇怀孕期间的一项重要检查。但宋嘉琳的舅舅少年投身医学，如今也算是业界有名有姓的人物，虽身无一官半职，却有无数人命交情，宋国平不敢让他相好的那个女人到公立的医院检查，只给那个女人打钱，让她私底下去私立的医院做全套检查。

　　那女人原本是宋国平任职的大学里的一个杂务，说好听些叫绿化员，三十岁年纪，离过两次婚，带着和前夫的儿子独自生活，勾搭上宋国平，多半也只是图他出手阔绰能改善自己和儿子的生活条件。宋国平打给她，让她去体检的钱，她自然是用在了别处。乡下女人，没有念过多少年书，不将孕检当回事，总觉得自己也是生育过一次的人，大儿子没有孕检不也好好地生下来了？

　　结果就翻车了。

　　宋嘉琳想到这里，语气凉凉地讽刺了一句：“我总觉得我是在小说里，现实生活中根本就没有这么报应不爽的事情。”

　　叶清也笑，笑完一拍大腿：“还好你舅舅人机灵，押着你爸妈离了婚，不然你以后就惨了。”

　　宋嘉琳不置可否。

　　良久，她才再度开口：“我知道我妈舍不得我爸。如果不是为了我，她是不会离婚的。她之所以离婚，只是怕那个小崽子最后会连累到我。”

　　谢菀是一个符合所有传统道德的女人。

　　她这一生，为父母，为兄弟，也为女儿，就是从来没有为过自己。

　　宋嘉琳很爱自己的母亲，但她一点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

　　打发走叶清之后，宋嘉琳才开始工作。

　　谢菀心情不佳，因而在舅舅的建议下，宋嘉琳把女儿送到了母亲身边去陪着她。

　　不管怎么样，生活还的过下去。

　　宋嘉琳画了个淡妆，用半个小时录了一期试讲课的视频，用花了一个小时，缝缝补补，剪好了视频发到对方的邮箱。

　　低下头，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宋嘉琳以为是原野又有事找他，刚想发动表情包攻击，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不知道那个疙瘩冒出来的陌生人。

　　头像是粉红色流氓兔，看起来还挺少女的。但也不好就这么草率地判断。要知道现在的趋势是，女生一半用抠脚大汉当头像，另一半的用自己的爱豆，反倒是男同胞日渐沉迷二次元，就连发表情包都是可可爱爱的萝/莉捂脸。

　　SUNNY：【宋姐姐，我是之前转载你稿子的桑尼=D最近我和朋友一起办了一个文化公司，主要是针对用户群体，推出一些有趣的短视频。】

　　宋嘉琳皱了皱眉，这个叫SUNNY的人很快又发了另一条消息。

　　SUNNY：【国外有很多通过发布自己创作的内容盈利的UP主，国内这两年也渐渐多了起来。宋姐姐，我们都觉得你画的画很有创意，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和我们公司合作，一起在视频网站上推出一些有意思的视频内容。】

　　宋嘉琳对主播也好，UP主也好并不陌生。她虽然是生于九十年代初期的那波人，却格外爱玩，也因此比起同龄人更了解新出的潮流，更能抓住社会的热点，当然也更乐于去尝试新鲜的事物。

　　她随手敲了一句：【所以你们是营销公司抽成？】

　　对面很快回复：【听上去经纪公司更好一些^^】

　　宋嘉琳又问：【提前收费？】

　　对方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宋嘉琳呵呵一笑，客套地拒绝：【以后如果有机会会考虑贵公司的。】

　　说完就把这个SUNNY设成了消息不提示。

　　人在江湖飘，拉黑人的方式也越来越委婉。

　　不过，过了一会儿，收拾电脑的时候，宋嘉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SUNNY的话。

　　宋嘉琳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和朋友一起合作开工作室，微博也是那个时候注册的，为了工作室的工作还曾经细心养过一段时间的号，过后合作的朋友和美国男友环游世界去了，工作室也就不了了之，宋嘉琳那只几万粉的微博也维持在半年更一张稿的速度，日常只用来转发艺术资讯，偶尔接受约稿。

　　她坐回电脑前，随手在日活流量最大的一个视频平台注册了个新账号，录了一段信手画线稿的视频，而后删繁就简，给几分钟的视频配了个背景音乐，投了稿。然后就把这件事给忘了，锁上门去原野的居处蹭饭。

　　若干年前她还很小的时候曾经信誓旦旦地告诉谢菀，她最喜欢的男人是哆啦A梦，因为哆啦A梦无所不能，还会满足大雄的一切心愿。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嫁给了哆啦A梦，就可以不用自己洗碗。

　　原野在房间里看书。

　　书是原版的心理学教材，密密麻麻的都是英文，看得让人头疼。

　　宋嘉琳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从后边抱住他，摘下他的金丝眼镜，粗着嗓子问他：“猜猜我是谁？”

　　这样幼稚的把戏，近来她却觉得十分有趣。

　　原野笑了一下，回过头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个傻子。”

　　宋嘉琳怒而捶了他一下。

　　原野笑起来，问她：“今晚想吃海鲜粥吗？我一位朋友送了我几只大闸蟹和数斤干贝。”

　　这么慷慨的友情，宋嘉琳这辈子也只在叶清女士身上见到。

　　她想了一阵，皱着脸对原野道：“可是大闸蟹煮粥好浪费。”

　　原野笑起来：“可是很鲜。”

　　约莫一个小时后，原野结束了厨房之旅，和宋嘉琳坐在茶几前吃起晚饭。

　　秋风乍起，正是吃蟹的好时节。

　　宋嘉琳秉持着吃饭相机先行的原则，想拍张照，却发现自己的微博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涨了五万粉，而且有持续上升的趋势。

　　她吃了一惊，放下手里的筷子看起手机。

　　刚才她注册UP主账号的时候绑定了微博，投稿视频审核通过后直接在微博发了一条通知。

　　宋嘉琳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那条微博夸张的转发，其中最多人转发的是一个叫商浩的账号。

　　商浩，这个名字乍一听有些耳熟，但宋嘉琳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了。

　　她点进他的主页一看才发现，这是一个最近很火的新晋流量。宋嘉琳又随手刷了几条和他有关的微博，才知道商浩原本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歌手，出演了一个剃须刀广告后因为自己出众的外貌一炮而红，又接演了一部很火的电视剧，娱乐博主都笑称他是流量奇迹。

　　宋嘉琳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听到的他的名字。

　　——他接演的那个广告，正是叶清他们公司的。

　　叶清和商场上的酒肉朋友去酒吧喝酒，看见了在那里唱歌的商浩，拍板让他掩了自己公司的广告。

　　理清了来龙去脉，她也没办法确定商浩这是看在叶清的面子上帮了她还是一时兴起，只能感叹世事奇妙。倒是饭桌对面的那个男人，见她一直看着手机，终于忍不住咳了两声：“吃饭。”

　　她啪唧一下，重重地往他脸上亲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