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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肝胆皆冰雪

肉肉喵 18923字 2023-02-05

  初至兰州府,甘肃巡抚石文焯、图理琛已带了一队人马迎候。天气严寒,石文焯等得几分不耐,搓了搓手道:“臣等奉皇命,在此迎候,请九爷前往凉州卫,西大通堡安顿。”

  西宁卫在兰州西,而凉州卫在兰州北,西大通堡虽与西宁极近,却属凉州辖下,胤禟颔首,策马北去,“不去西宁?”

  “蒙古和硕特部的罗卜藏丹津纠结恶众,起兵抗我大清,从西宁打到河州,乱得很,九爷是京城里的贵人,想来受不住那份辛苦。”石文焯冷哼一声,“说起此事,他不过是想复他家的汗国,当年十四爷若准了他,何至有今日。”

  图理琛听不下去,插嘴道:“石大人这话就没理了,罗卜藏丹津在和硕特部一人独大,野心昭昭,十四爷允他汗国,岂不是养虎为患?我朝边疆之策,素来讲究制衡,再者,十四爷是奉了先帝爷的意思办事,他镇守西宁时,从无此等祸事,若非天命不佑,先帝爷忽然驾崩,十四爷仓促回京,罗卜藏丹津怎会叛?”

  胤禟问道:“此去凉州,置西宁何地?”

  “皇上已任命川陕总督年羹尧年大人为抚远大将军,最多二十日便至,我等只需退入长城,避守凉州,待年大人率军赶至,自然无忧。”

  胤禟勾起唇角,“据我所知,西大通堡,在长城之外。”

  石文焯亦对答从容,“西大通堡毗邻西宁,九爷终归是派驻军前,离大营太远,臣也不好交待。”

  西大通堡是边境汉城,展念本以为此来只能居住营帐,谁知条件不似想象恶劣,竟也有几分意外之喜。检视了一番房屋,便抓紧分配起来,何处住人、何处储物,并吩咐生火取暖、烧水做饭,清点行李、打扫整理等诸般杂事,跟来的仆役并不多,得令后四散忙碌,展念回身,却见胤禟倚着半旧的木制门扇,正眉眼带笑地望她。

  展念薄怒,“不许靠!都没擦过,准要一层灰。”

  胤禟直起身,展念迅速上前,掸去他后背的浮灰,胤禟虽不语,笑意却愈浓,展念不由在他背上重重一拍,“笑什么笑,离京数月,养尊处优的毛病半点没改。”

  “为夫愚钝,夫人莫气。”

  “还说什么寻常布衣,人间烟火,我看你是布衣,我是烟火。”

  “夫人教我?”

  “教你?倒不如拿了银子,去市集上雇人来得简单。”想到此,展念油然生出一阵欣慰,幸好她早有远见,给完颜月她们留了小半,余下家财悉数带走,边陲荒凉,银钱必有用武之地,与其留在京城,听那帮文官控诉胤禟贪污国库,不如索性卷个干净。

  胤禟揽她入屋,笑道:“这样冷的天,夫人纵然要骂,也别冻坏自己。”

  展念一边铺床一边道:“去把你那些书搬进来,架子擦干净摆好,别在这里杵着碍眼。”

  胤禟欣然领命,进出之间,展念甚至听到他轻轻哼着曲,分明是心情大好的样子。自从离京,胤禟的性子一日比一日洒脱,展念忍不住想起二人的初见,高大白马上的少年玄色衣袍,不甚分明的眸子里隐着两颗星,俯身支颐,自有一种张扬骄傲。他本也是明亮的少年郎,只是困守数十年,消磨得只剩下清冷,然而,浅淡的眉眼下,分明还留着隐秘的光热。

  “夫人因何发笑?”

  展念抿唇摇头,“我在笑,夫君如今,纵情任性得很。”

  “夫人如今,市侩计较得很。”

  “胤禟!”

  “阿念。”

  展念瞪他,胤禟亦坦然回望,甚至有一丝无辜神情,两人相视良久,皆是大笑,仿佛仍是年少意气,跳脱无羁。恍惚间,展念竟生出一种地老天荒的错觉,如同以后的岁月都将这样过去,他不需要早起朝会,不需要各处议事,她不需要往来拜访,不需要打点内务,只管睡到自然醒,外出游赏地方风物,归来操心一日三餐,虽是简陋偏安,却是琐碎凡俗。

  当草原迎来第一场落雪时,门外却忽然闯入两位不速之客。

  展念和也晴正收拾碗筷,石文焯却猛地推开门,神色是一种强硬的惊惶,展念不由笑道:“两位大人不在长城以东‘避守’,怎么冒雪赶到鄙地了?”

  图理琛连忙告罪,跪在胤禟身前,“安宁堡陷落,兰州府失守,臣等,臣等……”

  石文焯也跪下,“长城只修到兰州府,兰州失守,长城便形同虚设,贼子将长驱直入,如履平地。皇上既派了九爷守西宁,九爷此时不出,怪罪下来,谁都跑不了。”

  “石文焯!”图理琛低喝一声,转头继续对胤禟道:“臣听闻,九爷一路而来,沿途百姓俱称‘九王’,如若罗卜藏丹津攻城,凉州内避难的百姓必遭大祸,想来九爷亦不忍见此。”

  展念听得明白,这二人红脸白脸,来意无非是让胤禟领兵守兰州,因他二人眼见安宁堡陷落,自认大祸临头,却谁也不敢担下这责任,若将胤禟推出,胜无功,败有罪,实是一举两得。

  石文焯见胤禟沉吟不语,又急急开口道:“九爷莫非忘了自己的姓氏,此番前去,守的终归是祖宗江山,皇族天下,有何……”话未说完,便感到一阵冰冷目光,石文焯只当这位皇子嬉笑恣意,不曾见过此般森然面目,顿觉天潢贵胄的威压与城府,吓得立时噤声。

  “江山天下,尔等不配言之。”

  图理琛亦是愕然,明明身处荒屋陋室,眼前人的气度却仍然清贵至斯,上回见面,这位九爷并无半分皇家骄矜,他只当他落魄可欺,可是一句“尔等不配言之”,却又陡然透出逼人的意味,刹那间,他也将他错认为王,几乎有俯首称臣的荒谬冲动。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高声吩咐门外的随从奉上舆图,上前说明道:“冰沟堡、巴州驿、西古城堡、安宁堡一线,均已陷落,叛军集结于兰州府,自十四爷平乱以后,大军撤回,西宁地方只剩六千绿骑兵,眼下可调动的,唯有南大通堡守军两千。”

  “敌方兵力几何?”

  “兰州府现有五万,南川、北川、西川合在一处,约莫贼众二十万。”

  胤禟冷笑,“乌合之众。”

  石文焯闻言,呆了一呆,“五万大军,城外诸堡皆破,乌,乌合之众?”

  “素来行军,先修粮仓,后缮兵甲,布匹棉花、煤炭木材等一应物资不计其数,青海区区之地,何处筹措,何人调度?所谓五万大军,不过蝇攒蚁聚。”胤禟淡淡扫了二人一眼,“西宁虽只有六千绿骑兵,却训练有素,令出必行,至于粮草兵马,皆有朝廷分派,州府驰援,千万白银,举国倾力,纵然敌我悬殊,亦可一战。”

  这回连展念也听得入了神,手里犹捧着碗碟,却下意识发问:“如何战?”

  胤禟蘸取茶水,在桌上轻书两字,展念与两位巡抚共同凑去看,一曰“智”,一曰“技”。展念皱眉思忖,“‘智’字可解,‘技’字何解?”

  “各地驻军,皆有火器,何须拼人数多寡?”

  图理琛禀道:“南大通堡现可调度子母炮五十门,每炮备弹药两百发。”

  展念看了眼舆图,“离兰州尚有距离,炮车属于辎重,来得及运过去么?”

  图理琛难得一笑,“福晋有所不知,十四爷镇守西宁时,九爷曾来信,改良了战车式样,大大便利运输,行军速度并不弱于步兵。”

  石文焯却连连摇头,“可是兰州地形复杂,并不适宜架设火炮,否则臣等也不必来找九爷了。”

  胤禟扬声而唤,“云敦。”

  云敦闻声入内行礼,“九爷。”

  “去挑二十个心性稳重的佐领,整装备马。”

  “是。”

  石文焯大吃一惊,“那些佐领,都是从京城跟来的,怎么上战场?”

  胤禟不答反问:“我记得,驻藏官兵,奉皇命撤回京师,如今该行至西宁附近了罢?”

  “是,但没有皇上的旨意,臣等不敢调,也调不动。”

  胤禟解下腰牌,递给图理琛,“你亲自前去,只找一人。”

  “谁?”

  “镶白旗蒙古都统,武格。”

  驻藏官兵一共三支,论战力、论人数,论兵甲,皆以都统武格的一支为上。昔年□□统一女真各部,建立八旗,分与皇室宗亲管辖,如今,为遏制宗亲坐大,威胁皇权,一旗的军政民务均交由都统管辖,都统之下又分佐领。

  名义上,上三旗隶属皇帝,下五旗分给亲王、贝勒、贝子,但也只是名义上而已。图理琛依稀想起,当年先帝爷封九爷为贝子,授予正蓝旗旗主,而武格在被拔擢为镶白旗蒙古都统之前,便是正蓝旗佐领,“可,他若来,便是擅行抗命,九爷确有把握么?”

  “所以,我让你亲自去。”

  图理琛神色一凛,叩首告退,“是。”

  胤禟又看向石文焯,“留五百士卒驻守,其余人等,立时前往南堡。”

  石文焯似想问,却硬生生忍住,走到门外吩咐手下。

  胤禟上前,慢慢将展念揽入怀中,“阿念。”

  “去吧。”

  “冰沟堡与巴州驿皆失守,已成掎角之势,此地不可久留,我派人送你去南大通堡。”

  “好。”

  “我……走了。”

  展念在他怀中默然半晌,含笑抬头,“一路小心。”

  胤禟转身取过狐裘,步入愈盛的风雪之中,云敦已带人等候在外,踏出小院不过数步,胤禟便忍不住回头,蓦然想起四十八年,他奉命前往蒙古翁牛特,她怀着愿言,亲送他至府门外,走得远了,仍见她立在原地,遥遥向他而笑。

  如今,雪满柴门,却不见她。

  胤禟顿住半晌,皱眉推开小门,却撞见她扶着院角的矮墙,正弓身呕血,厚厚衣衫已掩不住她的瘦骨,也晴立在一旁,望着雪中大片的殷红,只默然垂泪。

  胤禟脑中轰然,他几步踉跄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怎么回事?”

  展念疼得几分混沌的神智,在看到他去而复返的一刻刹那清醒,“你怎么……”话未说完,胃中又是一阵翻绞,她连忙俯身。

  “也晴!”

  也晴知道已瞒不住,只得据实相告,“福晋饮食务必清淡,从前在府上,所做大多是江南小菜,可西北……一路行来,福晋早已不适,此地的饮食更是粗劣,又兼天寒,这才越来越严重。”

  胤禟盯着展念,面上的血色逐渐褪去,“你,又瞒我。”

  展念以帕掩唇,眉眼盈盈道:“难道要我说,胤禟,我吃肉吃多了,把自己吃病了?怪不好意思的。”

  胤禟将她抱起,为她掩着风雪,送回屋中的简陋小床,半跪在她的身侧,握住她的手抵在额前,声音轻得如同窗上融雪,“展念,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展念长叹一声,“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让我哄你,不好罢?”

  “回答我。”

  “你是我的夫君,我在意你,心疼你,爱重你。”展念勉力抬手,在他脸侧弹了一下,“我太了解自己的夫君,他此刻肯定在想: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夫人,让她陪我来西宁受苦,我没能照顾好她,直到今日才发现她病了,可这里连个像样的郎中都没有,对了,倒是还有军医,可他们的方子,全是虎狼之药,夫人定受不住,一切归根结底,都怪我……”

  “别说了。”

  “没事的,挨过这一阵就好。”

  “你答应我去南大通堡,是骗我的。”胤禟的手开始颤抖,“说得那样爽快,不过是强弩之末,你想赶我走。”

  展念抚上他的头,仿佛安慰一个无措的孩子,“我不是赶你走,而是懂你胸中的江山天下。你是爱新觉罗的儿郎,是百姓敬仰的九王,城池将失,图理琛可退,石文焯可退,但你不可退,既如此,我便让你好好地去。”

  若胤禟在兰州附近拒敌,十有八九,下一个首当其冲的要塞,便是西大通堡,胤禟若知她病重,无法动身前往长城以东避乱,怎能安心赴往军前。

  胤禟用力吻上她的唇,气息凌乱而沉重,“我也是你的夫君。”

  展念笑着眨了眨眼,“可你,先是大清的九皇子。”

  “阿念。”胤禟狠狠地拥住她,“你这样疼,为何还要对我笑?”

  “……”

  “当年,你剑伤入骨,怕我担心,你便笑,后来,你中毒垂危,怕我担心,还是笑,生小言的时候,莫寻去世的时候,你无时无刻不在笑,阿念,这些年,你疼的时候,可曾……哪怕有片刻,想对我大哭一场么?”

  “我……哭过的……”只不过,大多是在他喝醉时,或病得糊涂时。

  “你可知,你对自己狠心五分,我心里便有十分的痛?”

  屋外传来云敦的催促,“九爷。”

  胤禟看向展念,似在等她说些什么,然而展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一吻他紧皱的眉头,“平安归来,九王爷。”

  胤禟见到她苍白病容上的笑意,眼神一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地起身,重重合上门扇。

  “走!”

  作者有话要说:  在罗卜藏丹津的叛乱平定以后,西宁卫和凉州卫才改为西宁府和凉州府,属甘肃省。(没错!西宁不是青海的!)

  本人地理废,一切地名均参考谭其骧先生主编的《中国历史地图集》,收录的是嘉庆二十五年的情况,如果有不准别打我。

  关于叛乱:

  “青海台吉罗卜藏丹津为顾实汗孙,纠诸台吉吹拉克诺木齐、阿尔布坦温布、藏巴札布等,劫亲王察罕丹津叛,掠青海诸部。”——选自清史稿年羹尧列传

  内心:这都是啥啥啥谁谁谁哪儿哪儿哪儿????????

  ————咳,上段剪掉————

  “查西宁有绿旗兵六千。防守地方。已属足用。其都统汪悟礼带领京师之兵。应尽行撤回。”

  六千不是我编的!二十万也不是我编的!

  不过小九说得没错啦,万字开头的军队人数,多半不靠谱,在古代,万人一天消耗的粮食绝对可怕,还有马匹、草料、煤炭木材、刀枪剑戟、锅碗瓢盆、战车大炮,地方官员的心里绝对是崩溃的。(大概天天过双十一的感觉吧

  所以,这种所谓“大军”,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中央统筹,没有附近各个州府的物资援助,打个鬼啊打……怎么可能耗得起……罗卜藏丹津不过接着宗教名义,煽动了一群无知的路人……

  不过小九看事情绝对商人视角,先算钱,嗯,那边根本养不起所谓“大军”,因为没钱,放心了。

  关于即将登场的都统武格:

  “平藏之后。留兵防护。恐屯劄日久。唐古特等供应繁费。应将驻藏官兵、尽行撤回。察哈尔及额驸阿宝之兵丁。应令公策旺诺尔布、都统武格、阿宝等统领。由西宁路遣回。”

  最后,感受一下小九在民间的呼声:

  雍正三年七月:山西巡抚伊都立奏劾允禟护卫乌雅图等经平定殴诸生,请按律治罪,陕西人称允禟九王,为上所闻,手诏斥为无耻,遂夺允禟爵,撤所属佐领,即西宁幽禁,并录允禟左右用事者毛太、佟保等,撤还京师,授以官。——所以老四最后决定夺爵,是因为听说了“九王”的事情太生气了吗(老四:无耻!)

  关于这事儿,老四说了不止一次——

  “且伊携带数万金、前往西宁、滥行糜费。买结人心。地方人等、俱称九王爷。伊不过一贝子耳。尚未及贝勒职分。又安得漫称王。洵属不识臣子大义。悖乱之极。允禟、著革去贝子。撤其佐领属下。并行文陕西督抚、嗣后仍有擅称允禟为九王爷者、从重治罪”

  李绂(这个NPC后面会登场)给雍正的奏折里说,“大概不被阿其那、塞思黑愚弄之人,万中无一。此二人只柔奸巨滑,世所罕见,胆量忍性,实出世人。”

  万中无一?万中无一?这难道不是因为人家真的优秀吗!

  所以,小九这一生,感觉和本章的标题高度符合,“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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