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白早上起床发现妈不见了，媳妇也不见了。

　　许佳欣他们的房间门大开，屋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厨房里的粥还温着，旁边的牛奶也是温的。

　　傅修白没什么胃口，倒了杯水到沙发坐下给苏九打电话。

　　电话响了好久才接起，“傅修白~”小姑娘的声音清亮明活，元气满满。

　　“嗯，你在哪？”

　　“在奶奶家，阿姨说奶奶要移几颗花，我们来帮忙。”

　　傅修白心里吐槽，移花不会找花匠吗，你们能帮什么忙。

　　“怎么不叫我一起？”他皱了皱眉，懒懒的靠着沙发，声线微沙慵懒。

　　“嘿嘿。”苏九贼笑了两下，回头看了看再忙的大人们，跑到旁边一点小声的跟他说，“阿姨说爷爷奶奶还在生气，让我先过来哄哄，你来爷爷肯定要拿拐杖打你。”

　　傅修白心里的结郁散了一些，有些调笑的问她，“不怕爷爷打你吗？”

　　“不怕。”小姑娘理直气壮，“我这么可爱，爷爷舍不得打我。”

　　“嗯，也是。”

　　两个人又扯了一会闲，傅修白听见许佳欣叫她，苏九跟着就要挂电话，傅修白赶紧叫住，“什么时候回来？”

　　“唔。午饭应该是不回来吃了，晚饭不知道。”

　　磨了磨牙，还是不放心的交代，“那你多吃点饭，冰淇淋，冷的凉的少吃点。”

　　“嗯嗯。你也是。”

　　敷衍意味明显。

　　傅修白扯不住她，苏九已经毫不留恋的挂了电话，握着电话看了半天，低低骂了她一句小家伙，还是给她发了短信：你和爷爷奶奶说，我过两天过来，爷爷要是想打我让他拐杖先准备好。

　　苏九回了一个吐舌头的符号表情。

　　开学前一天苏承娅让苏九和傅修白过去家里吃饭。

　　吃了饭，苏承娅把苏九拉到房间和她说了很多话，她想要苏九先给苏承厉服个软，毕竟是亲生父女，哪有隔夜仇。

　　苏承娅说苏承厉在Q市已经没做建材生意了，不好做，他又亏了些钱，现在和他原来的一些朋友想做运输。

　　苏承娅说她自己存下来的私房钱都借给苏承厉了，还有和小姑父说之后，家里也拿了一笔钱出来借给苏承厉。

　　苏承娅说苏承厉他生意不好做，心里苦，脾气自然比较暴躁，让苏九别和他较劲，有时间给他打个电话，父女两好好说说话，过去的就过了。

　　苏九听过就过了。说不出那种感觉，她现在和苏承厉之间并不是她生气苏承厉打她，她只是觉得难过又委屈，苏承厉把她从小养大，她是什么性格的人苏承厉不会不知道，为什么李兰芳一说苏承厉就相信，问都不问就冤枉她直接动手。

　　时间久了，苏九现在委屈也没了，只是觉得没必要，不是较劲，而是不想花力气去在意这些事情。

　　她曾经想乖巧懂事，不管对苏承厉还是对李兰芳，她从心里尊敬爱戴，对于贝贝，她真心疼爱，她想要家庭和睦，不在于一家人有多少钱，大家吃饱穿暖，相互关心。

　　她想用功读书，考上好大学。经常听苏承厉提起朋友家的孩子如何如何争气，她希望以后苏承厉在朋友面前说起孩子也可以挺直腰板。

　　而现在，她认真念书，想要好成绩，想要好未来，只为她自己，而不是别人如何看待她，她希望往后想起来不会后悔，无愧于自己就够了。

　　快要一月份的时候苏承娅给苏九打电话，大概意思就是李兰芳后来怀的那个孩子生下来了，她和老太太去Q市看过了，很可爱。

　　苏九问取名字了吗，苏承娅说没有。

　　苏九还没问为什么，苏承娅就和她说是个小姑娘，苏承厉和李兰芳现在意思是老太太老家有一个亲戚，虽然家在镇上，不过条件很好，家里两个儿子，大儿子大学毕业了，小儿子也大学了，两口子想要个女儿。

　　苏九心里一咯噔，苏承娅顿了半天之后和她说，可能要抱去给那家人养。

　　当时找了个Q市的医生问了一次，说是男孩子，后来也就没有再找人问了，老太太千盼万盼，苏承厉和李兰芳也是万千期待，生下来是个小姑娘。

　　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心冷，苏九只觉得全身冰凉，她沉默了半天应不出话。

　　苏承娅叹了口气，“你爸现在条件不好，那家人也真心实意，你奶奶知根知底，在那边这种事也是常有的，跟着那家人姓，以后……”

　　苏九开口打断她，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动，“如果是男孩子呢？苏承厉条件就好了，就能把他养成皇太子了是不是。”

　　苏承娅又是一声叹气，没回应她的问题，只是问她，“小九，要不要去看看，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苏九想都没想就拒绝，“不去。”去看一个即将被送给别人家养的孩子吗。

　　苏承娅也没继续说，大概她也觉得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交代苏九好好照顾自己就挂了电话。

　　学校放月假，天气冷，苏九和傅修白都没出门，高三课程紧，一个月才放一个周末，难得他们放假，许佳欣和傅封接了爷爷奶奶来家里，一家人都在家。

　　苏承娅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苏九正在看傅封和爷爷下棋，奶奶和许佳欣在沙发上看电视，因为接电话，苏九出来阳台上站着。

　　见她挂了电话半天不进去，傅修白皱着眉过来拿了她手里的电话，握着她冰凉凉的小手，“怎么不进去？”

　　苏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下一下点着地，突然觉得无比难过，拉着他的毛衣声音低低的问他，“傅修白，你说人为什么要这样？”

　　傅修白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把人圈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乖乖不开心了？”

　　苏九摇摇头，说不上，大概比不开心还要难过，满心的凉。她妈妈不在得早，那时候她才五年级，但是记忆里妈妈都是很温柔的，即使是生病了还是会起床给她做早餐，会带她去玩，会照顾到她的一点一滴。

　　苏九时常觉得，人世间最珍贵的感情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算了，想多也没用，苏九摇摇头，靠着傅修白站了一会。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都没穿大衣，阳台上冷风呜呜的吹。

　　许佳欣转头过来叫他们，“站那干嘛呢，快进来，一会冷病了。”

　　“好。”苏九扬头应声，冲傅修白笑了笑和他一起进了屋子。

　　一家人都在，也没让佣人做饭，奶奶和许佳欣做饭，苏九帮忙打下手。

　　她从接电话回来就心不在焉的，和她说话老是反应不过来。

　　苏九洗了菜放在篮子里，许佳欣拿过去切，看了她一眼，“小九，谁给你打电话了。”

　　三个人都围着围裙，许佳欣和奶奶的是蓝色的，苏九的是粉色的，这是许佳欣买回来的，只买了三个，苏九本来不围的，反正她只洗菜，但是许佳欣说省得衣服沾到水凉，还说她喜欢粉色，给她系了粉色的。

　　奶奶那边已经开火炒上了菜，听见许佳欣问话一边控制火候一边凑热闹，“你爸？”

　　苏九摇摇头，“我小姑，说是我后妈生了个小妹妹。”

　　苏九实在口气很低落，一点都不像家里新添人的喜悦，或许会有因为是李兰芳生的缘故，但是许佳欣还是挺了解苏九的，用手肘拐了拐她，“你奶奶不高兴吵架了？”

　　苏九瘪了瘪嘴，“说是要给我奶奶一个亲戚家养，在镇上，有两个儿子年纪都大了，想养个女儿。”

　　许佳欣和奶奶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老太太索性关了火凑过来，“你后妈同意？”

　　苏九看着两人神色间的震惊耸了耸肩，“我小姑说是我爸和李兰芳两个人先商量的。”

　　奶奶瞪了半天眼说不出话，转身过去继续炒菜，许佳欣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低着头切菜，苏九也继续洗菜去了。

　　爷爷奶奶就住在家里，所以晚饭后也不用送两位老人，苏九和傅修白陪着爷爷奶奶看新闻，傅封在书房处理些公司的事，许佳欣去房间打电话去了。

　　晚上苏九洗澡出来没见到傅修白，倒是许佳欣在房间里，还在衣柜边像是给她理衣服。

　　苏九一只手抚着头上包着的毛巾，把浴室门带起来，“阿姨。”

　　“嗯。”许佳欣手上的动作没停，给她挂着外衣，招呼她过去吹头发。

　　吹风气的声音有些嘈杂，苏九在插座边吹头发，和许佳欣隔得也不远。

　　她的目光隔着摆动的头发添上两分朦胧，却是比灯光还要暖融，“小九，你和石头认识多久了？”

　　苏九想了想，“两年半了。”

　　许佳欣勾了勾唇，“才两年半呀，我都觉得你是我闺女了。”

　　苏九还没接话她就继续开口，“阿姨本来想和你叔叔说一下的，想想还是算了，这事我们两个女人说说好了。”

　　苏九点点头，把吹风机风力关小，“嗯。”

　　“石头小时候很皮的，我那时候性子急，老是打他屁股，你一打他他就可怜巴巴的看着你，大眼睛泪蒙蒙的，一句一句的叫妈妈。”

　　“突然就下不了手了，即便打了，也是轻轻的，他就更皮的。”

　　许佳欣把外衣挂好衣柜门关起来，就靠着衣柜，“后来他慢慢长大了，听话了，懂事了，原来洗头都要我催的孩子突然就把自己收拾得紧紧有条了。”

　　“石头心疼我和他爸，他虽然不说，但是我这做妈的怎么会看不出来。”

　　“一点一滴，他爸都没注意到的事情他都不声不响就做了。我到现在这个年纪还能一天开开心心的吃吃玩玩，一是嫁了个好老公，二是生了个好儿子。”

　　“说起来也不怕你笑话，阿姨自己确实没什么本事，当初开美容院也只是不想闲着当黄脸婆。启动资金是你叔叔给的，后期的事百分之九十是石头帮我做完的。”

　　苏九把头发吹到半干收了吹风机，许佳欣坐在床上拍了拍旁边，苏九过去坐下，她拉着苏九的手，“小时候他皮，我希望他听话一点，后来他听话了，我又希望他皮一点。”

　　许佳欣噗嗤笑起来，“也就是为了你了。石头一次次给我找麻烦，一次次的气我和他爸。”

　　苏九低头蹭过去靠着她的肩膀，本来想说对不起的，可是也没什么说的意义，许佳欣不需要。

　　她身上的沐浴露和许佳欣的一样，是许佳欣一起买的，同样的茉莉味，许佳欣喜欢，她也喜欢。

　　两个人都洗了澡，凑到一起全是茉莉香。

　　许佳欣的声音里好似也染上了花的香味，“可是小九，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你看现在不是挺好的。”

　　苏九点点头，“阿姨，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

　　“好呀。”许佳欣从后面搂着苏九的腰，“反正明天星期天，我们睡个懒觉起来约着奶奶出去逛一逛，奶奶最喜欢东街那家的年糕，星期天他家才卖。”

　　“嗯。”

　　许佳欣在开导她，也在让她安心。

　　和傅修白睡觉习惯了，晚上条件反射往许佳欣身边蹭，开了电热毯，睡到半夜热起来，苏九还一直挤着许佳欣，许佳欣被热得迷迷糊糊醒过来，伸手出去关了电热毯，苏九背抵着她的背，她一动苏九也跟着动，许佳欣脑子迷迷糊糊的觉得有个牛皮糖，伸手掐了一下苏九的屁股。

　　她下手轻，但是做了指甲，指甲尖尖的，苏九被她掐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苏承厉经常不在家，她和她妈妈一起睡老是挤着她妈妈，她妈妈就会掐她的屁股。

　　这一次傅修白终于不出意外，全校理科第一，全市理科第二。

　　学校领导欢天喜地，特别是补习班的班主任，虽然和他本身没什么关系，但是总体是他带出来的班呀。

　　萧默和蒋戬在同一所学校，专业不同。

　　学校那边是大学城类型，所以基本上他们现在有意向报的几所学校都在那边，隔得不远。

　　苏九成绩不算顶尖，但是在傅修白给她魔鬼式的数学补习下考了学校文科的第二十多名，对她自己而言已经算非常好的成绩了。

　　苏九肯定是要和傅修白报同一所学校的，所以自己都没看，全部交给他。小姑和大伯大概也知道，打电话只是表扬她，要报哪所大学都没问。

　　杨婷也要报B市的学校，倒是倪莹要去沿海的L市，苏九和杨婷都以为她会为了程锦航报C大。

　　倪莹和程锦航后来怎么样苏九和杨婷都很少问起，她自己愿意说的时候她们就当好听众，不愿意说她们也绝对不会多问。但是倪莹说准备报L市的大学的时候苏九心里其实更高兴，脱离程锦航那个渣男，倪莹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爱她的人。

　　顾景衍不用说，虽然成绩不怎么好，但是肯定也是要报B市的，苏野那边还在等待他老爹的意思，近来苏穆和他老爹争权争得厉害，突然冒出来苏野这个炸弹显然是让苏穆刺激得不轻，苏家现在一片混乱。

　　苏九高考完那天接到了苏承厉的电话，他近来确实过得不怎么好，和李兰芳三天小吵五天一大吵，闹了几次要离婚。

　　和他的三个朋友一起做运输生意也没什么起色，加上老太太各种看李兰芳不顺眼在其中挑拨，一天念孙子。

　　虽然好久没见到苏承厉了，记忆里苏承厉依旧是壮硕高大，一脸严肃的模样，但是他的声音老了。

　　难得没有吵起来，苏承厉问她考试感觉怎么样，苏九说还行。

　　他又问她放假要不要去苏承风家，苏九说自己有事，不去了。

　　苏承厉也没多问，前前后后打了两分钟的电话，苏承厉还让贝贝接了电话。贝贝显然对苏九没什么记忆，软乎乎的小声音叫她姐姐，然后傻乎乎的问她是谁。

　　苏九在听筒这边听见苏承厉笑，然后说是苏九，是你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