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天考试结束, 冉稚早早地回到了家。

　　其实她到家时, 不过三四点而已。

　　在高一高二的时候, 她通常都是这个点到家的。

　　只不过, 高三每天都要比高一高二晚放一个多小时, 再加上偶尔老师拖堂，或者留学生做作业……

　　冉稚已经很久没有这个点到家了。

　　爸爸应该还在公司工作吧？

　　冉稚看了眼墙壁上的钟。

　　家里只不过少了一个人，却显得整间屋子异常得冷清。

　　她将书包放到书桌上。

　　今天和往常不一样。

　　最后一天的一模考结束, 冉稚准备给自己放个短暂的假。

　　这段时间，她每天的生活, 都被六门功课完全占据着。

　　睁眼想题，闭眼做题。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冉稚甚至有时候还梦到自己在考场上做题做不出, 急得险些哭出来的场景。

　　好在，随着今天最后一场考试结束，伴随她半年神经紧张的学习生活，也能有口喘息。

　　虽然今天考完了一模考，但是下个星期, 他们还需要再上两天课，老师需要布置一下寒假作业, 开个家长会。

　　那时候, 一模考的成绩也应该差不多都出来了吧？

　　冉稚低下头，轻轻按揉了一下自己的额角。

　　下周结束，寒假开始，意味着她又要重新投入到紧张的学习氛围中。

　　冉稚深吸一口气, 舒缓了想到学习而略微紧张的心情。

　　她坐在床边，看向了窗外。

　　现在是冬季，窗外的景色略显单调。

　　映入她眼帘的，只有光秃秃的枝桠。

　　然而这样的景色，却同样能让她看得津津有味。

　　她看见雀鸟掠过树梢，看到路人在路边悠闲散步，看到落日余晖渲染天边的七彩颜色。

　　冉稚的心，逐渐地平静。

　　欣赏着窗外片刻美好，那是她的一个小习惯。

　　一旦遇到什么能扰乱她心思的事情，冉稚想着，她这样眺望着远方，内心便能得到片刻安宁。

　　不论什么时节，世界颜色缤纷，窗外景色很美。

　　门外响起了一阵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

　　爸爸回来了。

　　冉稚嘴角微微扬起。

　　她能看见世界的色彩，她的身边还有爸爸。

　　这个世界，她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冉政知道今天是冉稚一模考的最后一天，但是他并没有贸然地询问冉稚的成绩。

　　一年多以前，他也许会这样冒失。

　　那时候的他，人生失败且固执己见，所以将一切希望完全放在冉稚身上，美名其曰——爱她。

　　这样的爱，冉政现在想想，都觉得让自己感到窒息，更何况是当初的冉稚呢？

　　她那时候的生活，除了一架黑白钢琴，一个不支持她的父亲，又还剩下了什么？

　　世界怕是一片灰暗吧？

　　冉政夹了一筷子凉拌菠菜放到了冉稚碗中。

　　“这是我最近新学的一道菜，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冉稚将菠菜放入口中。

　　刚刚断生的菠菜，加入适当的盐和芝麻，简单的调味，却让整道菜显得不一般。

　　“好吃。”冉稚笑得眯起了双眼。

　　“好吃就多吃点。我还做了点别的……”冉政又匆忙起身跑进厨房间，随后他又从厨房间匆匆跑出，手里拿着一个小碗和汤勺，“今天我特地做了鸡汤，能驱寒，你多喝点。”

　　鸡汤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油脂。

　　冉政小心翼翼地撇开鸡汤上的油脂，留下清汤的部分，随后又用筷子撕下了一块鸡腿，放到了冉稚的汤碗里。

　　“你喝喝看。”冉政道，“这鸡汤我从昨天就开始炖了，这骨头和肉都被我熬得酥烂。”

　　冉稚轻轻咬下一口鸡腿肉，随后喝了口汤。

　　鸡肉咸淡适宜，也许鸡腿是整只鸡最好的部分，所以肉入口即化，还带着几分奶香。

　　汤上夹杂着些许翠绿的葱花，烘托了汤的香气。

　　汤入口，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冉稚的五脏六腑。

　　“好喝。”

　　冉政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从前的他，只有在冉稚考取好成绩的时候，才会露出笑容，也才会感受到快乐。

　　对，是快乐。

　　因为冉稚的好成绩，能让当初的他，一个懦弱的男人，在同事面前有着炫耀的资本。

　　但是快乐是短暂的，短暂的快乐又有什么用呢？

　　他现在看着冉稚高高兴兴地，坐在他身边，吃着他做的饭，夸赞着他。

　　相比于高兴，冉政感受得更多的，是幸福。

　　幸福，可以让他永远记住这一刻，也许到他老了，走不动路了，都不会忘记这份时刻。

　　快乐，又怎是幸福能比的呢？

　　冉稚吃了口米饭，随后抬头看向了冉政。

　　“爸，我今天一模考试考完了。”

　　冉政点点头：“嗯，多吃菜。”

　　他见冉稚还盯着他，便问道：“怎么了？”

　　冉稚道：“我还以为，你会问我考得怎么样呢。”

　　冉政愣了愣。

　　冉稚又笑道：“以往考完试，我回家时，你见到我的第一句话，经常是你考得怎么样了？成绩什么时候出？今天上课听得懂吗？你看，我都背出来了。”

　　冉政慢慢停下了筷子。

　　冉稚没注意到他，而是自顾自地道：“不过，最近一年，你都不怎么问我了。倒是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自然不是因为考得不好而松气。是因为，我发现，我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变多了，能聊的话题也变多了。”

　　冉稚道：“从前的我，险些认为，我们将会以‘学习’为话题，谈个一辈子呢。”

　　“时间过得真快，人也是会改变的呢。”

　　冉政咽下了饭。

　　他道：“也是，人都是会变的。”

　　而人有时候，也有可能会固执己见一辈子。

　　比如上辈子的他。

　　——

　　冉稚再一次回到学校时，便是学校放寒假的最后一天。

　　“今天一模成绩就要出来了！”钱涓已经在冉稚身边叨叨十分钟了，“我感觉我这次考得介于好坏边缘……”

　　“好坏边缘？”冉稚笑了，“这怎么还能感受得出来？难道你对过答案？”

　　“我可没对过！”钱涓道，“上周的三天考试，我可是很小心的，见到讨论答案的学生，我就绕道走，不然就捂住耳朵，听不见！”

　　“但是没听到答案也不好。”钱涓叹了口气，“弄得我现在紧张得不行。”

　　冉稚好奇地问道：“那考完试你怎么没对过答案呢？”

　　钱涓又道：“万一我对完答案，发现我成绩不好，那么我岂不是这两天的快乐时光，都得过得心惊胆战？”

　　冉稚想了想，也觉得钱涓说得有道理。

　　钱涓叹了口气道：“我不像你，次次都能发挥得这么好。而且这次，不仅要学校排名，还要整个区排名……我妈已经和我说好了，今年大年初一带我去庙里拜菩萨，保佑我高考顺利。”

　　“那你有什么目标吗？”冉稚问道。

　　钱涓也是到了高三才开始认真学习的。

　　她也挺争气，一次次考试倒是能越考越好。

　　冉稚还记得，她上一次月考的时候，险些靠近年级前一百二呢。

　　钱涓道：“我没什么理想，只要能上华夏政法大学就行了。我想着，毕竟我选的差不多都是文科学科，总不能去学些理科内容吧？”

　　华夏政法大学，是211高校，位于京城。

　　冉稚一笑：“如果你实现了你的目标，我也实现了我的目标，那么以后，我们都得在京城读书了？”

　　钱涓眼前一亮：“说的是！只要我努力一把，我们以后又能一起在京城读书了！”

　　她正激动着，唐陈走进了教室。

　　“要上课了，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吧。”

　　唐陈走进教室时，他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看似心情不错。

　　同学们立马回到了座位上，他们互相看了对方一眼。

　　多年的学习经验与对付老师的经验，造就了他们会看老师眼色的本领。

　　而依照唐陈的这般神情，想必他们这次一模考得还不错？

　　同学们的小心脏忍不住扑通直跳。

　　他们都想成为被老师表扬的那一个，也都想成为进步最大的那一个。

　　唐陈走到了讲台上，他环视了一圈。

　　教室里，同学们坐得端正，双眼直直地盯着他看，一个个地都迫切地想知道自己的成绩。

　　唐陈道：“这次的年级总分前一百五十名的成绩，还是像往常一样，贴在了老地方，一会儿下课的时候，你们可以去看看。”

　　“这次，我们班发挥得非常不错。”唐陈又道，“我们班总分能考到年级前一百五十名的学生，一共有二十个同学。”

　　什么？二十个？

　　同学们脸上都带着诧异。

　　他们班，以前最好的成绩，也不过十五六名。

　　一个班一共也就只有三十几名学生，一个年级也就三四百名学生。

　　而他们班能有二十名学生进入年级前一百五十名，意味着他们全班一大半的人，都达到了年级一半以上的水准。

　　年级一半以上是什么概念呢？

　　很简单，也就是说，他们班有二十个同学，能够两只脚都踏入211的大门了。

　　高考宛若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海市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学生，也就只有一半不到。

　　而他们班，却能出二十个考入211的学生。

　　这不是在做梦吧？

　　唐陈又道：“我们班，这次有两名同学成功进入年级前五，还有一名同学进入了全区前五。”

　　全区前五！

　　海市的区数不过十多个，而海市能去清北的名额，也就不到二十个。

　　一模考进全区前五，意味着这名同学倘若能够再努力一把，说不定就能进清北了。

　　清北，那可是全华夏学生所梦想的学府。

　　“哇。”

　　“这人是谁？”

　　“我要抱大腿！”

　　讲台下，学生们议论纷纷。

　　唐陈却卖了个关子：“这个同学，你们自己去学校贴的前150名的名单上，就能看到了。”

　　冉稚看了眼身边的连星元。

　　恰巧，连星元也正在看着她。

　　他们两人心理有数。

　　班级第一第二的位置，无非就在他们两人之间产生。

　　冉稚悄悄地握紧拳。

　　那个能考入全区前五的人，是连星元，还是她呢？

　　“一会儿下课，我们去看看？”连星元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

　　冉稚用力地点点头：“好。”

　　如同往常一样，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也就讲些寒假事宜。

　　下课休息铃声响起，唐陈道：“你们先去看成绩吧，一会儿上课记得回来就行。”

　　班内的学生几乎都跑出去看成绩了。

　　他们有人帮自己看，有人帮同学看，也有纯粹看热闹的。

　　钱涓又一次使出了挤公交的劲儿，挤到了最前头。

　　“钱涓，你帮我看看！”

　　“钱涓，还有我！”

　　“钱涓，你帮曹诚看看，他不敢一个人来看。”

　　身后，一大群挤不进去的四班学生将期盼托付给了钱涓。

　　钱涓大声道：“我先看看我的，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卧槽！卧槽卧槽！”

　　钱涓这次是从上往下看的。

　　她不过刚刚将目光落到名单上时，整个人像是触电了，若不是后头人挤着，她险些原地跳起。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有没有看到我的分数？”

　　“我考进班级前二十了吗？”

　　钱涓半张着嘴，她在原地愣了几秒，随后大声喊道：“我看到我们班的第一了！”

　　冉稚和连星元还被人群排在外头。

　　钱涓的声音很响，他们两人也听到了。

　　第一？

　　冉稚和连星元对视了一眼，随后看向了围成一团的人群。

　　“班级第一是谁啊？”

　　“快点说，我也挺好奇。”

　　“可把我急死了！”

　　钱涓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四班班级第一，也是年级第一，更是全区第一。”

　　三个一？

　　同学们原以为只是考进全区前五而已，他们完全没想到，这次，他们班居然能够有人冲到年级第一，还是全区第一？

　　钱涓道：“这人和十二班的一名同学并列全区第一……”

　　“别卖关子了！钱奶奶，我求求你了。”

　　钱涓很利落地道：“那我不卖关子了，她是冉稚。”

　　她话音落下，四班的同学安静了几秒。

　　冉稚听到钱涓喊着她名字时，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等等，她这是拿到年级第一了？

　　还是全区第一？

　　冉稚傻傻地站在原地。

　　她从小学习努力，所以成绩自然不差。

　　但是她考得最好的一次，怕是只有中考全校第一的成绩了。

　　而这次，她居然又在高三的一模考中，考到了年级第一？

　　冉稚有些不敢相信。

　　她等着前面围着的其他班学生少了些时，才往里面挤了挤。

　　她看向了名单的最顶端。

　　“冉稚”，这两个字高高地挂在上面。

　　那是它从前，从未获得过的高度。

　　所以，她是真的，又一次，考到了年级第一？

　　在距离中考之后，又一次。

　　“冉稚，你怎么哭了？”钱涓慌忙递上餐巾纸，“考这么好，应该高兴才是。年级第一，进清北有望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冉稚的脸颊旁滑落。

　　在看到“第一”的那一刹那，无数的回忆涌上心头。

　　她登上了巅峰，率先见到的不是众山，而是过去，她在学习过程中的酸甜苦辣。

　　她被质疑过，被否定过，被训斥过。

　　但是这三年，她终究还是熬了过来。

　　她也看到了，熬过一个个坎儿后的她，能见到的灿烂曙光。

　　“没，没什么，我就是太激动了。”冉稚哽咽道。

　　她考到年级第一了。

　　她终于考到年级第一了。

　　爸爸对她的期待没有白费，她的努力没有白费。

　　“叮——”上课铃声响起。

　　冉稚在墙上的名单旁，哭着站了整整一节下课时间。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后，冉稚走进教室时，她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你这次考得很不错。”唐陈道，“你的小三门，全都拿到了最高的成绩，这对于经历过转科的你来说，真的非常不容易。”

　　他的言语中，一句“非常不容易”，道不尽冉稚经历的艰辛。

　　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感同身受。

　　相较于物理化学，政治历史想要拿到高分，其实更加困难。

　　除去前面的一些需要记忆背诵的题目外，绝大部分分值高的题目，需要学生对于题目完全理解后，结合课本上的内容，提出自己的观点。

　　文科的题目和理科不一样。

　　理科有着标准划一的给分标准，只要做出答案，过程基本完整，分数差不多就能完全拿到手了。

　　而文科不一样。

　　就算学生说得再多，也不一定能够达到出卷老师心中想让学生答的那个点。

　　所以理科想要考好，只要基础能力好，变能次次考好。

　　而文科，却要靠理解运用。有时候也许平时看上去十分优秀的学生，也有可能在考试中栽跟头。

　　唐陈在冉稚路过讲台时，他低声，用着他们两人能够听到的道：“虽然我教你的时间不长，但是，我对你这个学习委员，十分满意。”

　　冉稚转过头，笑了笑。

　　“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ps：不同地方的高考标准不太一样，有些小三门是可以高二提前考的，有些学校不允许提前考。我在这里就干脆让他们统一高三考了。

　　以及，在文里，除了高考后的自主招生【我会一笔带过，不重点写】外，就只有高考一种方式考取大学。

　　当然不同地区政策不一样，写起来略显麻烦，我便一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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